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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有帐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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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华住在柳家内宅,每日早起到大帐房,中午吃饭回二门内,下午办完事直接回内宅,陪舅母说话,陪表弟们耍。隔三差五杨氏还能回娘家转转,英华却走不开。好容易柳家沐休,她自家还要排开算盘算她的陪嫁田,计划夏收秋藏,估量各庄的赋税该交若干,忙的够呛。

    这日中饭后,英华困倦思睡,还觉得自己有点烧,杏仁拦着不让她出二门,说:“事情都做完了,下午去不去前头都不要紧,既然思困,就去睡一会。请个郎中来瞧瞧,若是哪里不好,小病小治,拖成大病你倒下了这一档子事就真无人管啊。”

    杏仁劝的有理,英华真个歇下小睡片刻。她起来正洗脸呢,郎中还没有来,前头飞奔来报,说大伯娘来了,堵着柳家的大门不许人进出,拉着一个路过的君子要人家给她老人家评理呢。

    王耀芬来闹是意料中事,他自己不出头把大伯娘搬来也不出奇。英华就叫把她娘留下的后手取出来,她不慌不忙理妆,思量大伯娘穿的不会太好,还把身上的纱衫换下,另挑了件旧的珠白纱衫穿,底下系了条草绿色的旧裙,连鞋子都换成洗过几水的旧鞋,自家揽镜照照,是个规规矩矩的富春中等人家小媳妇,她才满意。小海棠那几个跟着二小姐出门走动的甚有眼色,看到小姐叫拿旧衣,都忙忙的退下去换旧衣裳穿。

    少时英华带着一群灰不溜秋的使女妈妈出来。只见大门外头,大伯娘扯着一个不晓得哪里来的客商在那里数落王翰林藏家私等语。被扯住的人满面通红,挣扎着要走,又怕把老太太推搡坏了,正一脸为难。周围围着一圈不明所以看热闹的,俱是外地来等着买房的客商,本地人多少都晓得王家分家事,正经人家背后提起王山长的老妻大儿,没有不骂的。老太太来亲戚家门口闹腾是王家家务事,富春乡亲们不好拦的,也不凑上来看热闹。英华的大伯娘说了好大一会,柳家门外出入的人数以百计,通没人理她,只有三四十个外地商人闲着没事,围听她说天书。

    英华一出来,扶着大伯娘的一个妇人就扯大伯娘的衣袖,说:“人来了。”

    大伯娘放开那个可怜的客商,朝着英华的方向长声喊:“英华侄女,你们恨我,就把我杀了吧,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可怜的儿。”

    英华气定神闲站定脚,笑问:“大伯娘,你老人家要我们怎么放过你可怜的——儿?”

    大伯娘还不及说话,扶着她的那个妇人帮腔说:“哎,这是侄女儿?翰林老爷家真是好家教,一个嫡亲的大伯娘来说话,上来连个礼都没有,看个座儿都不给?”

    大伯娘冷笑道:“受不起她的礼,二房从上到下,都是目无尊长的坏下水。”

    “目无尊长的帽子都扣上了,见面问好看坐什么的,就省了罢。”英华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道:“大伯娘,你在外头数落了我爹不好也有小半个时辰了吧,要是只为说我爹不好来的,你接着说,我就回去看帐去了。”

    “站住!”大伯娘伸出手指颤巍巍指向英华,“你爹呢,叫你爹来和我说话。”

    “我爹去杭州了。我现使人去叫,你老等着?”英华歪头,示意管家去叫人,她身后就有管家应了一声。

    “翰林家的小姐,杭州离着富春县几百里,你叫你大伯娘等着?你哄孩子呢?”妇人撇嘴,“你们一向就是这样糊弄伯母的?”

    “我爹娘不在,家里的事我全能做主,你们到底要怎样,直接说吧。”英华乐了,“现在是你们求我,你们说的有道理,看亲戚份上我自然会帮。你们拿长辈的帽子扣下来说的话我不乐意听,帮不帮就两说了。”

    老太太方才在大门外说半天,其实还不是为了钱!其实大房穷了问二房要钱,你软和点要,二房也不见得不给,一来就对着外人数落二房,坏话一把一把朝外甩,是人也不乐意跟你行礼问好给你看座。

    英华的口气软下来,扶着大伯娘的那个妇人腰立刻直起来,小声提示大伯娘:“税!”

    大伯娘清了清嗓子,就道:“我们家那田,不该交税。叫你爹马上回来,写个证明按律免税的条子,用上印,送到县里去。”

    “咱们家还有田?”英华大惊,奇道:“分家的文书我也看过,上面没写有田啊。分家的时候,就提了一个书院。我爹可是年年给大伯送二三千两,一送二十八年。分家时就一个书院,耀芬堂兄连片瓦都没分给我们,整个的不都是他拿走了?”

    “你们桑榆堂本来是有田的。”王耀芬的岳父觉得亲家母搞不过王英华,咳了一声闯进人圈里,替亲家母说话,“你大伯办学赔钱,把田地典卖干净,所以分家时没有田分。”

    “办学赔钱,把田地典卖干净?”英华做恍然大悟状,点头应道:“原来如此,难怪难怪,既然典卖干净,分家时没有田,那现在大房的田哪里来的?”

    “你堂兄问亲友借钱,把典的田地赎回来了。”大伯娘中气十足,“那是王家祖传的田地!”

    “分家时说没有,分过家又能赎回来。雅*文*言*情*首*发耀芬堂兄好本事啊。”英华一脸真心觉得堂兄真心了不起的模样,“那这个田,大伯娘一向为人公正,不会不分给我们吧?”

    这个小姑娘,不是清贵翰林家的女儿吗?怎么提到钱,提到分家产一点都不矜持,直接就问穷伯母要上田了?又精又滑倒像是做生意的老油条似的,有钱就不要面子!耀芬的泰山觉得找错了突破口,其实王翰林应当更好对付一点吧。

    “呸,你们分家时藏下了多少好东西。光你陪嫁的田就有六十八顷!”大伯娘激动的头发都立起来了,“你们摸摸良心,你们亏心不亏心!”

    “大伯娘,”英华撸袖子,笑道:“我有大伯每年寄给我爹的富春书院的收支流水帐,还有富春书院一个汪先生孝敬的书院开支细帐。你说你们家为了书院典田卖地,你说我们亏心,我们把三十年的帐对一对,看看到底是谁亏心,可好?”

    大伯娘愣了一下,呸道:“你什么意思?”

    “我爷爷办起来的书院,那时可没有我爹一年寄几千两银子给书院花用。爷爷他老人家攒下了好大一份家当,不是吗?”英华对着扶大伯娘的那妇人调皮的笑一笑,“到大伯手里,怎么就亏钱了呢?这个话大伯娘你也只好哄一哄不会看帐的傻子。咱们不如把书院的帐都提出来对一对,看看这个钱到底是不是真亏!来,人把我娘留下的帐本亮出来给大伯娘看看!”两个管家挑着一个大抬箱过来,里头几十本帐磊成小山。

    王家这水,好深哪。连王耀芬的岳父都颇觉英华的话可信,围观的外地商人们,没得顾忌,有些还存心要讨显然在柳家说话算数的英华小姐喜欢,议论的声音就不小了。

    “是哟,年年送几千两银回家,还要说他家欺心。翰林有数的清贵,一年能有二千两到手,就是极有出息了。”这是对京官收入比较了解的。

    “老子手里赚钱的书院,到儿子手里少赚钱不赚钱都说不过去,一年几千两的朝里头赔钱!哄谁呢这是。”这是就事论事的。

    “典出去的田地分家都不提,欺心!”这是说话公道的。

    大家嗡嗡嗡,说的热闹极了。话题有一部分转移到王耀芬的岳父身上。做生意的人最怕什么,不怕人家骂他倒买倒卖生意精,最介意人家疑他人品,说他不诚实。若是这群客商的话传扬开来,他在清凉山还有的混吗?他老人家被人说的面色如土,一咬牙,喝道:“亲家母,你只说二房翰林兄弟如何不好,翰林二叔年年送银子这些话,为何不对我说!”走到了几步,他下定狠心,还喊:“王耀芬你这个骗子,我怎么把女儿嫁你,我要退亲!”

    柳家大宅内外一片哄笑,英华看着那人的背影,冷静的对左右说:“挑拨离间又背弃盟友,记下那人的名字,咱们柳家在清凉山不和他做生意。”

    人堆里头立刻有个管事大声把前岳父的姓名,家乡,至亲的名字报一报,喊:“黑名单第一百二十一号,都记住喽!”

    柳宅大门前后出入的柳家管事齐声应和:“记住啦,不做他生意!”

    英华笑眯眯盯着扶着大伯娘的妇人,也不说话。那个妇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扛了一会扛不住,大声道:“我是王耀芬雇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的话都是他教我说的。”说完把大伯娘的胳膊朝外一推,也掉头就跑。

    狗腿管事凑过来,英华微笑着摇摇头,道:“听她说话是富春乡亲,不过是为钱,就不要理她了。”

    一转眼,友军起义的起义,撤离的撤离,只剩大伯娘孤军奋战。大伯娘按着胸口猛喘气下,朝后一倒。柳家管家手快,早就伸手在她身后,半空中就把她捞起来了。

    先前杏仁怕英华不舒服请来的郎中其实早就到了,人堆里看半天的热闹,一看见他有机会上场,忙喊让让挤进去,撩袖子给老太太翻眼皮,掐虎口,说:“没事没事,大家让让,想是方才围的人太多不透气,老太太身体好着哪。”

    大伯娘方才是装的,这回真被气着了,两眼一翻身体一挺,真晕过去了。郎中摇摇头,老太太身体不错,晕一晕没要紧。扬声问:“老人家的儿女在不在?”

    英华皱眉,道:“别喊了,我大伯娘三个儿子,分家的时候偏心,家当都是耀芬堂兄一个人的,那两位堂兄虽然良心好,一个去杭州趁生活,一个去了京城,来不了。这时候耀芬堂兄怎么会来?大伯娘醒来怕是还要恼我跟她清三十年的旧帐,看见我再晕如何是好?我也不敢管她,使个人去请族长来吧。”

    王氏家族绝大部分人家的地都是祖传的,这几十年发家的除了王翰林一房,也只有少数几个,那几个会划拉钱的跟族亲们走的也不是很近,不消操心管他们。族长正兴兴头在新镇看盖王家祠堂呢。

    英华出头张罗,柳家在新镇给王家专门划了一大块地盖新枫叶村。王家族亲虽然补税都被砍了一大刀肉下去,可是要论心疼,真不大心疼,三十年税全补起来,一亩地也就补二两多的银子,然卖钱曹二家,五十两一亩啊!拐个弯去外府买地,柳家做的中人,虽然十几两一亩略贵,可是扣掉补的税钱,一亩清凉山下的地能换三亩多外府的田地,少买几块田,新镇上崭崭新的大房子,你想怎么盖都盖得起,族亲们还是聚在一块住着,有事招呼一声太方便了。别说才卖地有钱的,就是族长这样的小地主,从前二三十两银卖光了地,他老人家把卖地的银子拨拉拨拉,他也能在新镇上盖个三进的房子。他跟风也要去外府买地,柳家管事劝说他:田地少了,你要在外府安家也罢了,守着族人住着亲热,去外府孤零零的也没意思,不在外府住吧,跑来跑去不划算,这些银子完全可以在京城和新镇上买几个铺面啊,按月收租,吃的米面菜有钱还怕买不到吗?攒十来年的租钱,或是等新京城人多了,铺面涨价再卖出去,三百亩就能变六百亩!

    老族长被管事说的心里活动,跟着管事去新京城看在建的街道,听说不远就是国子监和太学,二话没说就拍板定了两个铺面,管事也爽快,马上就把他带到盖好的那条街道去,指着图纸让他在没有打勾的上头挑。老族长指了两个,立刻铺面的钥匙就送来了,前头他交完银子换契书,后脚就有外地商人来找他租铺子,雪白的银子抬来求他写租约,老族长还愣着哪,人家自己就把价涨上去了,从十两银一个月涨到十二两。

    新京城的房子还没有开始卖呢,多少人盯着柳家这几条街,有数的两百来个商铺,才盖好一半,全是富春地主们的。一听说新镇上有哪个在新京城的铺子交了钥匙,求租房的商人都能抢破头。两个铺子租出去,租房付一年押一年,转眼五百七十六两银就到手,老族长这回不要人教,转头叫儿子还有亲兄弟几个凑钱,又去柳家买铺子。这一回现铺子没有了,等几个月交房他们也不挑。

    柳家一开了头卖铺面,富春地主的银子从钱曹两家抬出来,都没隔夜就姓了柳?太过份了,那两家坐不住了,三家重新凑一块吵架,划一条街出来归曹归钱,他们就出图纸卖铺子!在他们家卖田地的,给优惠,打九折,比柳家便宜!

    富春地主们在谁家买铺子,柳家根本不问,有人来柳家撤单,只要房子还没有破土动工,都给退钱,富春地主们撤单的也有不少。王家族长跟着族人去那两家转了转,把姓王的都拘一块开了个不许外传的会,也不晓得他是怎么说的,王家没有撤单的,反而有几个王家亲戚拿着银子来买铺子。

    柳家投桃报李,英华就请族长和族老来说话,说新来的个出图纸的师爷说了,新镇有块地前有池,后有山,东边还有活水,盖祠堂极好。若是王家乐意拿下来盖祠堂,地算柳家白送,桑榆堂兄妹五个出一半的钱。王家举族搬到新镇,本来就要重盖祠堂的。看吧,英华孙女就是这么知情识趣,她自己要做好人也没把她两亲哥两堂哥拉下。老族长也很识趣,出图纸的时候,规规矩矩要求盖个和原来枫叶村一样的,算造价六七百两银,英华当场付了一半。剩下的族里凑一凑极是容易,第二天就交到柳家帐房,第三天新祠堂就开工。老族长和几个族老把铺盖都搬工地上了。

    听得王翰林的嫂子在柳家大门口闹事。老族长那个恨哎,他也不肯出头,一边使人去寻王耀芬,一边使了个和王山长家姑爷走得近的族人去喊他们来接丈母娘。这两年曲池府和富春县里盖的房子越来越多,就是很穷的人家,也有几亩地可以卖,盖不起房租房子也不困难,住在柳三娘庄上的王家亲戚6续都搬回来了,散在富春县周围租房子住呢。王耀芬的姐妹们搬回富春县住,也常去看顾老太太。听得说丈母娘又去找翰林叔叔家麻烦了,大女婿直接就躲出去了。大小姐气的要死,把家和孩子托给邻居照管,请来喊人的娘家兄弟陪她去找二妹夫。二妹夫和三妹夫家住的近,离四妹夫家也不太远,四个女儿带三个女婿齐齐的跑到五柳镇上来,天都快黑了。

    大小姐看她老娘歪在一棵树底下,头上出的那个油汗,白头发都糟成一团灰毛,边上只有一个郎中留下的小药童陪着。王耀芬那个岳父,人也不见。她就恼了,喝道:“王英华人呢?一个亲大伯娘来找你,你就把人撩外头?”

    二妹夫弱弱的拉二小姐,说:“娘怕是不行了,先请郎中来看看?”

    二小姐和两个妹妹商量,大家把银子掏出来凑一凑,一个去五柳镇上寻轿子找下处,一个叫药童带着去寻郎中,大家谁也没理发作的大小姐,七手八脚把老太太抬到一个小旅舍里歇下,烧水给老的换洗,少时郎中来看过,留下一个药方让吃吃看。敲开药铺子买药,老板说药里有麝香和冰片,一服药足足的要四两银!四两银虽然现在拿得出来,可是天知道老太太要吃多少天的药?她老人家病三天好一天。原来吃药吃补药都是耀文两口子照管。好容易老太太将养安好,耀文两口子去了杭州,现在到哪里去再找一个掏钱干脆的?王耀芬现在缩头不出,女婿们都是穷的,连房子都买不起,这样贵价的钱吃下去,几时才是尽头?

    三个妹夫凑一块商量着把银子付了,脸色都不大好看,对说抱怨王耀芬不是东西,为着钱气死了岳父,又要送岳母性命。

    小姐们听说四两银一帖药,也都不快活,大小姐就嚷嚷着要找王英华拼命,被三个妹子死命拦下了。老太太只偏心大儿子,大女儿份上也还过得去,后来日子越过越穷,待底下的儿女都不过尔尔,几个小的论做人都比大的明白。最小的就劝大姐:“王英华不管固然可恶,娘一把年纪了,她自己又不会走,谁把她丢柳家庄门口的?”

    二妹夫烦的要死,插嘴说:“王英华她和你们一样都嫁了人,她也管不到王家的事。都分了家了,谁也不欠谁的,就是娘死在人家大门口,也只有姓王的好出头,咱们都是帮忙的。大哥他人呢?族里说同时使人去找的他,他人在哪里?等他来了我们要回家去,孩子在家没人管呢。”

    半夜王耀芬才寻来,二妹夫照王耀芬脸上呸了一口浓痰,把娘子的手一带,什么话也没交待就要走。二小姐甩手,二妹夫把她拉角落里,轻声说她:“你自己摸摸良心,二叔那边待你们家怎样?二叔分家没要钱,还肯拉拨耀文和耀廷读书上进,大姐她们没屋住还借庄子给她们住,做人做到这一步还想人家怎么样?。你大哥八成是故意把老娘弄到柳家大门外送死。王英华她只要不傻她都不敢出头,王耀芬那人存的什么心思我不想弄明白,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我是不敢沾的,你要跟着大姐陪他胡闹,我写休书与你,你留下我走。你要还想安生过日子,咱们就走。”

    二小姐瞧一眼王耀芬,满面通红一身酒气,从进来到现在都在骂人,一句人话都没有,她扭头看看她娘,老人家眯着眼不停在点头呢,她越看越烦,没说话,拉住了丈夫的手。二妹夫就把二小姐拉走了。五柳镇乡下地方不行宵禁,半夜街上铺子都开门,他们很容易寻到一个开门的车马行,租了辆车回家去了。

    这两位走了半日,三小姐和四小姐商量,大哥糊涂老娘也不是明白人,她们多承二叔二婶照管,亲娘亲哥哥要闹拦不住,走人吧,顺便再给王英华捎个信,叫她小心些。她俩把丈夫喊出来,就在旅舍柜上给英华写了个字条。等墨干了揣怀里,四小姐好心,把打磕睡的大姐拉了一把,哄她出来和她说:“娘吃过药睡的安稳,想来是没有事了,大哥在这里,我们要回去了,你和我们一起回县城去?”

    大小姐哼哼,道:“明日还要找王英华算帐,就这么回去?你们都不许走!”

    “找她算帐?”三小姐说话很不客气,“这两年你住的谁家房子,你吃的谁家的米!人家替娘照管我们,你说个谢字成不成?你还有脸着娘瞎胡闹!我们走,别理她。”

    大家上车,马车的车轮没转几圈,大小姐喊车夫停车,自己爬上来了。

    王耀芬靠在桌边睡至天亮,尿急醒来一看,屋子里头只有一个老娘,姐姐妹妹和妹夫们都不见啦,他问到旅舍柜上,守柜的小伙计从地席上爬起来,把四妹夫写的个纸条给他,说:“客人把房钱结过了,你今天要是不走,记得来付房钱啊。”

    王耀芬拆开那个纸一看,上头写着:你要干缺德事,妹夫们就不奉陪了。你要陪丈母娘回家,以后咱们还是亲戚,你要不消停,我们还敬丈母娘,就不搭理你这种禽兽。

    四妹夫这个话说的极是不讲情面。王耀芬恼的要死,把这个纸条撕碎了还气的直跳。天亮他的搀着老娘去柳家大宅门口要找王英华理论,守门的指点他:“老太太昨天来闹,要死要活闹的英华小小姐害怕,吓病了,烧了一夜。若是为着两家分家事帐目不清,直接去县衙,自己写不来状纸,县衙门口左边纸笔店里有专门代写状子的王老瞎,找他写一个为分家事状告亲叔的状子去。”

    王耀芬愣了一下,反问:“她傻不傻,一告就抽走三分之一。”

    “你不告,耀祖和耀宗少爷一根草都不得到手,你去告,你手里的还能弄三分之一回去。”守门的乐呵呵指点王耀芬,“快去吧,怎么告都成,小小姐早把帐本什么的准备好了,就怕你不告。”

    明明是来闹翰林叔叔给他写免税证明的,怎么变成为分家事状告亲叔了?其实当初真不该分家!二叔那个后老婆手里藏的有钱他是晓得的,但是有多有钱他是真没想到。

    柳三娘凭什么那样有钱?分了家之后大把掏出来花用,还不是二叔在京城做官搂的钱都让他后老婆藏起来了!若是不分家,书院没钱二叔还是要掏,若是不分家,一大家子要吃要用二叔也是非掏不可的。他们一回家就打着分家的算盘不肯回枫叶村居住,分明就是瞒下资财心虚。分家时二叔故意什么都不要,族里说起来,看见他通没一句好话,都说他亏心,说二叔厚道!亏心的人过的什么样的穷日子,厚道的倒可以给女儿陪嫁六十八顷田地!学政还办了他一个不孝二叔的罪,革了他县试的录取资格!有这么欺负人的吗?明明是二叔藏了私,把家当都塞他老婆嫁妆里头了。现在一说起来,都说他不好!嫌贫爱富也没这样势利的,王家全族没一个好东西。

    王耀芬此时恨二叔到十分,恨柳三娘和王英华足有十五分。现在王英华还想抠他手里的田地?一亩五十两银呢,她想的美,告她,就说她的嫁妆是姓王的,一经官府手,叫她不死也脱层皮,咬着牙恨道:“告,非告不可。”

    王耀芬雇了个车,带着老娘要到县里写状子,车在半道上就给他前岳父截住了。岳父也没跟他客气,就说了两件事,第一条散伙,让把垫的银子还回来,第二条,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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