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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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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溪在韩府一直待到用罢午饭,还不等喝完一盏茶,就听见外面有小丫头回禀,说是林宜宣来接她了。

    “妹夫就这般的黏着你?”若婷听罢打趣的说着“这才出来半日便急火火来接人,难不成怕自个儿媳妇不回去了?”

    若溪听了脸色微红,回道:“二爷去铺子打这里路过,刚好把我捎回去罢了。”

    老太太已经吩咐人把林宜宣请了进来,这屋子里除了大姨姐就是新嫂子,倒也不需要回避。

    不一会儿,就见他打外面进来,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一块碧绿的玉牌挂在腰间。玉佩转圈是用黑金丝线打得梅花络子,看起来典雅大气,不过手工稍微差了些。

    他先见过老太太,随后朝着几个人稍微点点头,眼睛便始终徘徊在若溪身上了。

    旁边的若婷见了心里别扭,这个九妹夫长相自不用说,英俊中带着沉稳,还有一种特别的魅力。纵然是在千万人之中,似乎总是能跳脱出来抓住人的眼球。偏生他又是定伯侯的公子,打理府上的产业对若溪又宠爱。这好事怎么都让她碰见?若婷想到了自己那个长相平平,还总往姨娘房里钻的夫君,嫉妒再次袭上心头!

    这里毕竟是内院,宜宣不易多留,只简单的请安便说道:“我还要去铺子里,就顺便带若溪回去,等有机会再来给老太太请安。”说罢起身告辞。

    老太太也不多留,若溪便跟着他出府去了。

    “你怎会来?”上了马车若溪笑着问道。

    他握住若溪的手笑着回道:“中午回府吃饭,听见你回了娘家便有些惦记。上次在刘府的事情让我心有余悸,刚刚见了你那位七姐姐的眼神,就知道又是一个不善的茬。”

    “我在娘家过了十三年,难不成是活在狼群里了?”若溪闻言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在你看来我娘家姐妹都是心怀不轨,都在惦记我的好处。可我有什么好处能给她们?虽说公公是定伯侯,可即便是你都不问朝事,更何况我一个小小的妇道人家?她们的如意算盘打的也太不靠谱!”

    “你总拿自己不当一回事,这侯府二奶奶的名号在外面好使呢!”宜宣听了轻哼了一声回着“有一件事我今个才知道,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若溪听见他这话里有事,忙追问起来。

    原来这韩府三姑娘若妍,嫁给了礼部员外郎之子何守正。这何守正读书读了个半吊子,便仗着父亲捐了个有名无实的小官混日子,整日的跟一群狐朋狗友喝酒赌钱。

    那日喝了些酒在赌坊输了银子,跟赌坊里的伙计争执起来一冲动便砸了人家的场子。能到京都地面开赌坊,背后岂能没有势力?赌坊背后的大老板是当今正一品大员殿阁大学士夫人的堂弟,听说此事当时就恼了,意欲告他一个打人闹事、毁坏财物。

    何大人忙走门路出银子想要摆平,可人家哪里理会他的情面?无奈之下只好抬出定伯侯的名号,说两家是实在亲戚,对方的态度才稍好些没有立即派官差拿人。何大人知道这事还没彻底解决完,便硬着头皮求到侯府头上。递了拜帖被侯爷拒了,今个早上竟找到铺子里见林宜宣。

    他觉得此事无关朝政,少不得看在若溪的面子应承下来。刚好他跟殿阁大学士家的公子是朋友,打烂的东西照价赔偿,想解决这件事还不算难!

    “看来他们是算准了你会答应。”若溪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里不舒坦起来“出了这样的事情三姐姐也不先知会一声,先是冒失的报出侯府的名号,又唐突的找上门来。每日想要拜见老爷的人不少,不知道什么事自然要婉拒,他们倒想到找上你了。我知道你应承下来完全是为了全我的面子,可应承下这一件,我就怕还有第二件,第三件”

    “那何大人能做到从五品也不是白痴,自然明白这事办得不漂亮。我话里下不为例的意思他听得出来,不会再有下次!但凡为人父母一碰到子女的事就会慌乱,那边嚷着告官府拿人,他是实在急了。”宜宣朝着她笑了“你放心不是什么难事,刚刚我派人给郑颢送了个信,他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不过却被他敲了一顿饭,今个晚上我就不回去吃了,你别等我。”

    若溪闻言点头答应着,嘱咐他别喝太多酒早些回来。到了侯府侧门,若溪下车进去先到潋滟阁见侯夫人不提。

    单说林宜宣去了铺子里忙活,傍晚时候去了聚英楼,他在那里订了一桌上好的席面招待郑颢。

    他刚到不久就见郑颢来了,身边还跟着南宁候世子侯静康。三人一直就是兄弟相称,有空的时候便聚聚。

    “自从两位兄长成了亲,就把小弟忘到脖子后面了。”郑颢年纪略小,成亲三年有个儿子两岁了。

    他的性子比较活泼开朗些,一直是三人中话最多的那个人。说道性格,他们三个还真不像是朋友,林宜宣沉闷冷酷时常板着脸;侯静康邪魅中带着股阴鸷的味道,说话行事不训常理,在外面的风评略差。可偏生三个人就凑在一起,之间的感情外人难以明白。

    “你说得是大哥,我可不是见色忘友之人。女人嘛,娶进门就是为了生儿育女打理内院,就得让她们知道自己的本分!”侯静康端着酒杯靠在椅子里不屑地说着。

    郑颢听了觑着他笑起来“怎么?二嫂子不合二哥的心意?二嫂子出身将门,听说身手不错呢。”说罢笑得越发放肆起来。

    “提那个女人做什么?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他的脸色阴郁起来,瞥了宜宣一眼“倒是大嫂温柔可人,把林大哥哄得团团转。为了讨好大嫂,竟然连何家的破事都插手管了。”说罢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言语间似乎有些恼意。

    宜宣盯着他看了片刻,冷冷的说道:“咱们兄弟向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话行事很少有规矩,可只要触及到大嫂就除外!她不是你能想、能碰的人,少动别的心思,别说连兄弟都难做!”

    他还是破天荒第一次见到宜宣这般郑重其事的跟自己说话,语气还是这样的决然。说心里话,最初的他是被若溪的清高吸引。后来更是发现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勇敢、睿智、不容践踏的心。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敢那般跟他对持、叫嚣,竟然还让他最终服输。若溪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新鲜的,所以才想着要拥有、征服。

    可偏生若溪嫁给了他的林大哥,生生断了他的念头。朋友妻不可欺,何况是他折服敬重的大哥?这侯静康打小就是个被母亲宠坏的孩子,当初在宫里进学是有名的淘气包。整个上书房陪读的世家公子都被他戏弄过,见了他都保持距离。

    他也设计过宜宣几次,可都反被整到,而且比他整别人还要惨。几次下来他便不敢再动宜宣,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后来他十足掉进御花园的湖里,是宜宣涉险把他救了上来,打那以后他对宜宣就又怕又敬了。

    虽然侯静康心里不再打若溪的主意,可到底是意难平!他家里那个贾思语性子泼辣霸道,凡事都要要上几分强,两个人都是被宠坏的孩子怎么能不争执?他听说宜宣和若溪琴瑟和谐,心里有堵了几分气。若不是他母亲不愿意让若溪进门,他何必娶个让自己闹心厌烦的媳妇?

    若溪只有在受到攻击时才会自我保护的厉害起来,可贾思语却是言语行动都透着盛气凌人,让人见了讨厌!

    “哼,你当她是个温柔的小绵羊,殊不知却是只母老虎。别怪小弟没提醒大哥,到时候被挟制住就翻不得身。”侯静康有些挑拨的味道,他就是个心理阴暗的孩子,自己没得到也见不得别人好“自打大嫂进门,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会是早就被挟制住了吧?画扇楼的如眉姑娘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你去,前几日我跟三弟去,她还打听你来着。今个儿正好咱们兄弟聚在一起,光这样喝酒有什么意思?走,去画扇楼接着喝!”

    宜宣闻言一皱眉,这如眉姑娘长什么样子他都记不得了。还是去年陪着南边来得王老板去过一次,后来又被郑颢和侯静康拉着去过一次罢了。他不是个到处留情之人,对人家姑娘也不曾动手动脚,何来盼望、打听一说?

    “画扇楼不过是赏画、吟诗作对的地方,多少文人雅士都去那里喝酒。怎么,大哥怕大嫂不高兴不敢去?成亲三个月就被管的死死的,往后真要夹着尾巴做人。男人在外面交际应酬是常事,还要看女人的脸色不成?”他一味的怂恿用言语刺激宜宣。

    宜宣认识他多年,岂能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瞧着他冷笑了一下回道:“你还真是幼稚,激将法对我不管用!咱们兄弟好好喝酒说话,去那种附庸风雅的地方做什么?不过是几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在卖弄,没什么好看的。”他本身就不喜欢那些风月场合,即便是做生意应酬也很少去。

    “我也觉得这样喝酒太枯燥无味,既然今个儿是大哥为了感谢小弟请客,不如就让我做主换个地方。”这郑颢瞧着笑嘻嘻好脾气,其实也是个刁钻古怪的货色。

    他听见二人的对话,倒是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嫂子感兴趣起来。不知道今个儿若是把林宜宣扯到画扇楼,这位嫂子会怎么样呢?一想到会有好戏看,他便兴奋的爽起来!

    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货!林宜宣在心里暗暗骂着,嘴上却说道:“你们去吧,所有花销记到我账上!”

    “大哥不去有什么意思?咱们兄弟三人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过去坐半个时辰就走,什么事都耽搁不了。”郑颢一脸无害的笑着,眼中却闪烁着小火苗。

    “画扇楼又不是龙潭虎穴,大哥怕什么?”侯静康斜着眼睛觑着他,又吩咐身边的小厮“你回府告诉大奶奶一声,就说爷去画扇楼享乐让她留门!”说罢得意的撇着嘴。

    郑颢又在旁边笑着说道:“画扇楼是个高雅之地,从来就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的姑娘都识文断字,有些还是家族获罪的小家碧玉。京都名流多聚在此地,本就不是什么下三滥的地方。大嫂是大家闺秀出身,自然是明事理贤良淑德,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生气?”

    “你大嫂岂是小肚鸡肠善妒之流?只是我不喜欢那种场合罢了。”他眉头微蹙,显然是不喜欢听见有人说若溪的不是。

    “那就好,大哥勉为其难陪陪小弟!伙计,算账!”那郑颢忙招呼伙计算账,拉着宜宣便往外面走。

    宜宣见状不由得无奈,跟着他们上了马车直奔画扇楼而去。去就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烟花柳巷。

    天色刚刚渐暗,却见画扇楼门前已经是车马喧喧。三人下车进去直奔二楼,伙计认得侯静康和郑颢,瞧见宜宣也面善,赶忙让进上等包间之中。

    侯静康直接点名要见如意姑娘,伙计却有些迟疑的回道:“世子不是第一次来,应该知道咱们画扇楼的规矩。小的会去通传,至于如意姑娘能不能来就不一定了。”

    这如意是画扇楼的头牌,有选择客人的权利。多少风流名士一掷千金只求一见,却常有不能如愿之人。

    “爷自是知道如意姑娘的规矩,你只说林二少爷来了。”他靠在榻上吩咐着,伙计闻言忙下去回禀。

    宜宣闻言眼神一闪,他只当侯静康在酒楼的话是激将法,眼下见他打着自己的名号去请如意越发的纳闷起来。这如意姑娘跟自己半点交情都没有,怎么会卖自己的面子?

    正想着,门开了,一阵淡淡的清香涌进来,紧接着进来个二八佳人。合中的身材不胖不瘦,五官标致看不出任何缺彩的地方,可也让宜宣看不出任何印象深刻的地方。这张脸就像年画里的美人,美是美却少了几分灵动。

    宜宣突然想起若溪流转溢彩的眼眸,笑时嘴边浅浅的梨涡,不由得心下一动露出一丝笑意。

    “给三位爷请安。”她婷婷袅袅的走过去,柔声细语的说着。

    声音够柔媚,却少了若溪那份让人安定的淡然,他怔过神来却没有再看她。

    她的眼中顿时有明显的失落闪过,轻咬了一下嘴唇又松开。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宜宣还是去年的事,他话不多,只是静静陪着身边的人。可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却难以遮掩,总是让人忍不住看过去。

    如眉本是个官家小姐,只因父亲获罪家道衰败才不得不进了画扇楼。打小就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的她自恃甚高,又仗着十分的花容月貌不曾把男人放在眼中。这一年在画扇楼,她见了多少公子哥捧着银子只为见她一面,散尽千金全是为了博她一笑。可偏生她见他们一次就不想见第二次,唯独对这个看都不看自己的林宜宣在心起来。

    第二次见到宜宣是在几个月之后,他还是那般的冷冷,似乎忘记曾见过自己一般,连眼神都是那般的冷淡陌生。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如眉费尽心力画了一幅画,还做了一首诗,没想到他见了却一脸的平静。

    当时世子和郑公子都夸赞不已,可她听了却欢喜不起来,后来他便再没有来过。倒是陆续听见他要纳妾,死了原配,发誓不再纳妾娶了继室的消息,如眉越发觉得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前几日见到世子,她竟抛开面子主动询问起他为什么不来,今日听见他来便匆忙赶了过来。没想到他还是那般的冷淡,看了自己一眼便移开眼睛,一副从未见过自己的模样。

    “如意姑娘来得来快。”侯静康的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上次爷来点姑娘,可是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呢。”

    “如意无意怠慢,只是有客人需要应酬才让世子久等。为了给世子赔罪,今晚上如意就不离开了,陪三位爷尽兴!”说罢媚眼如丝的笑起来。

    “好!”侯静康闻言似乎很兴奋,又吩咐伙计喊来两位姑娘,六个人插花而坐。

    如意自然被安排在宜宣身边,她心里有些雀跃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偶尔含情脉脉的瞥过去一眼。

    伙计上了酒菜,她伸出素手帮宜宣斟满了一杯,笑着说道:“这是温过的黄酒,喝了不伤身子。”

    宜宣不大习惯这样的场面,端起酒杯说道:“如意姑娘既是这画扇楼的头牌,自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酒无琴不尽兴,请姑娘弹奏一曲助兴。”

    听见他想听曲子,如意忙吩咐人准备琴,净手焚香弹了起来。身边没了姑娘坐着侍候,宜宣这才自在起来,可心思却完全不在曲子上。这如意姑娘琴技很高,可在宜宣听来哪抵得上若溪的那曲相见欢半分?

    如意能在画扇楼拔得头筹不是浪得虚名,一曲浣溪沙是弹奏的婉约动听。再瞧她粉颈低垂,十指纤纤优美拨动琴弦的模样,任是阅过百花之人也不免在她身上流连注目。

    可宜宣只是低头喝酒,偶尔投射到前面的眼神却平静中带着穿透的感觉。这不免让如意再次失望,手中的琴弦竟第一次破了音,她便停住不弹。

    “如意姑娘有心事?”郑颢浅笑地问道。

    “让三位爷见笑了。”她瞥了宜宣一眼回道“琴由心生,心动则琴动。如意琴技虽然算不得高超却能入耳,可林二爷半点都没听进去,我不免懊恼在意便走了音。若是再弹下去也无益,索性就撩开手。”说罢眼神烁烁的瞧着宜宣,竟丝毫不回避了。

    这如意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何曾这般在意过一个男子?她虽是大家闺秀出身,可毕竟在这种风月场合打滚,在男女之事上未免开放。她知道宜宣在发妻灵前发誓不再纳妾,也不敢动想要进侯府的念头。只盼着能得宜宣几分欢心,哪怕是在这画扇楼做了露水夫妻也心满意足了。

    她动了这样的心思,见宜宣对自己如此冷淡心里怎么能按捺的住?不由得用言语试探宜宣,眼中的爱慕竟不再掩饰。

    宜宣见状一皱眉,心里越发的厌烦起来。都说这画扇楼的如意姑娘冰清玉洁有几分傲骨,没想到跟一般的卖艺不卖身的风尘女子无异,也是这般的挑逗勾引男人不知道廉耻!

    “姑娘琴技高超,弹奏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由,只是爷不是你的知音罢了。”他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

    如意在男人堆里打滚,怎么能看不出他的想法?顿觉血气上涌满脸通红,紧咬着嘴唇泪水在眼中打转。

    侯静康见状,拉住旁边姑娘的柔荑笑着说道:“陪爷去里面画画。”说罢进到雅间里面的小书房了。

    郑颢也拽着姑娘去旁边的菊室赏画,宜宣见他们如此行动便抬腿要走。

    “二爷以为我是那随便的女人?”如意下定决心表明心迹,一狠心就拦在宜宣面前。

    宜宣背着手皱眉,心中觉得这如意姑娘好生奇怪。她跟自己有这么熟络吗?不过是自己不喜欢听她弹琴,不喜欢她行事说话,犯得上这般激动吗?

    “姑娘是哪种女人跟爷无关!爷还有事要忙就先行一步,一会儿劳烦姑娘跟我的两位兄弟言语一声。”说罢就绕开如意往门口走。

    “二爷竟如此狠心?”她急忙拽住宜宣的袍子“我虽在这画扇楼却是完璧之身,只一心仰慕二爷,乞求二爷不要这般冷酷。”

    宜宣听见她说得太不象话,忙挣脱开她的手回道:“姑娘的事爷没兴趣知道,况且姑娘如此洁身自好又怎得在此跟爷拉扯?姑娘自重是好事,莫要堕入下流!”说罢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走了。

    下了二楼直接去结账,宜宣这才回侯府。他一进屋子就瞧见若溪解了发髻靠在榻上看书,如瀑的乌发随意披散着,有一缕垂到腮边越发显得她肤色凝脂水嫩细滑。

    “看什么呢?”他忙过去坐在若溪身旁。

    却见若溪一皱眉,放下手里的书盯着他瞧。

    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笑了一下问道:“怎么?我脸上有脏东西不成?”

    “你说请郑少爷吃饭,怎么请到烟花柳巷去了?”说罢,若溪翻身起来赌气似的远离他。

    他听了一怔,心里嘀咕起来。这次去画扇楼他故意把小城子指使回来,虽然心里暗暗告诉自己那不是什么风流场所去也无妨,可就是下意识的不想让若溪知道。眼下被若溪这般一质问,他立马觉得心虚起来。

    见他不说话,若溪越发的肯定了心里的猜测,顿时委屈气恼的不得了忍不住转红了眼圈。都说男人的话不能信,林宜宣也不例外!他没得到自己身子之前信誓旦旦不碰其他女人,如今没了新鲜感便去外面花天酒地。

    想到这里若溪扭身进了内室,宜宣见了忙不迭追进去一把就搂住她。

    “不要碰我!”若溪使劲挣脱起来“你身上有其他女人的香味,我不习惯!”

    香味?宜宣抬起胳膊细细嗅了嗅,果然有一股不同于若溪身上淡淡体香的味道,虽不浓却俗气闻之不雅。

    原来她是闻到香味猜到自己去了烟花柳巷之地,宜宣恍然大悟。他知道若溪的性子,忙松开手跑到后厦冲澡,洗干净身上的味道这才裹着长袍出来了。

    若溪正坐在床上委屈,见到他扭头不理睬。他蹭过去柔声的把去画扇楼的经过学了一遍,拉住若溪的手说道:“那什么如意、如心的姑娘长什么样我都没记住,不过是喝了一杯酒听了一首曲子便回来了。你也知道画扇楼,它不是烟花柳巷之地,多少文人雅士都去那边吟诗作对赏画弄琴。”

    “如此风雅你怎么舍得回来?美人弄琴,还有娇俏可人一旁柔声细语的斟酒侍候,真可谓是温柔乡!”若溪不快的抽出自己的手,一想到林宜宣身边围坐着女人的情形就怒火中烧。她实在是不能容忍宜宣跟其他女人如此亲密,多少风流韵事都是以酒为媒以琴为介。所谓的名流雅士打着听琴赏画的名号去画扇楼,还不是冲着“意淫”二字?若是那画扇楼都是大老爷们,看他们还去不去!在若溪看来,画扇楼竟比窑子更可恨,笼络的不仅仅是男人的身子更是心!

    宜宣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生气,不觉有些心慌,口不择言的说道:“本就是小事一桩,不值得你动怒!”

    他的本意是不想让若溪气坏了身子,可听在若溪耳里就变成了另一种味道。

    “我一直就是个小心眼爱耍别扭的人,还不懂什么附庸风雅的玩意儿。你也不必理睬我,嫌我烦再去画扇楼找如意姑娘就是。让她调琴宽慰,倒是美事一桩!”

    “你知道我不过是怕你气坏身子,非要曲解我的心吗?”他闻言急忙说道“去画扇楼本就不是我愿意,你这样在意往后再不去就是了!”说罢搂住若溪求饶做小起来。

    “别用摸过其他女人的手碰我!”若溪抵触地推着他的胸口,一脸嫌弃的表情。

    他立马对天发誓,若是碰了其他女人,对其他女人上了心就手烂、眼烂、心烂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一大通。

    见若溪在自己怀里不再挣扎,他又赶紧说道:“溪儿,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其他女人在我看来都不过是一个模样。那画扇楼里的姑娘虽说多才多艺,不过照你一比却还略逊一筹,我岂能看上眼?”

    “哼,若是那里有才貌双全的佳人,你就看上眼了?”若溪听了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怎么越解释越乱呢?他虽说不是巧舌如簧,却不至于连话都说不清楚,可偏生一遇见若溪掉泪或是生气就六神无主,说话也失了条理“我不是个喜新厌旧朝三暮四之人,你要相信我的为人!溪儿,我只爱你一个人,永远都是!”若溪听了这番话渐渐冷静下来,她淡淡的推开宜宣,走到旁边倒了一杯凉茶喝了一口。看着她这般模样,宜宣的心更加忐忑不安起来,觉得比她哭闹还要让自己没辙。

    “溪儿,你别这样淡着,若是气不消就骂几句打也使得!”他搓着手说道,眼睛紧盯着若溪的表情。

    “往后你喜欢去哪就去哪儿。”若溪转过身看着他说道,眼中并没有任何赌气的成分“这是你的自由,我不想以爱的名义管制你,让你窒息难受!刚刚是我太过激动,我应该信任你,不是吗?”

    “我再不去了!我喜欢被你管制着,并不觉得难受。溪儿,看着你这样子我心里没底,怎么比看着你生气还让我心慌?”他小心翼翼的说着。

    若溪见了认真的说道:“宣,爱情不足以支撑起生活的全部!我们的爱情需要用心去经营、呵护,才能像酒酿越久越醇香。我们还有很漫长的岁月要一起走过,会遇见许多人,许多事,常常会发生意料之外却情喇中的事情。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尤其爱情更是一种飘渺的感觉。来的时候谁都挡不住,走了也怎么都留不下!

    爱情应该是平等的对话,是两颗心的靠近,两个灵魂的交流融汇。我可以用尽所有的力气去爱,但当爱情已经走远却不会卑微的乞求。爱的时候什么都会醉,不爱了什么都是错,我会保留最后的自尊!若是以后咱们之间的爱失了味道,你遇见心动的姑娘要直接告诉我。我会放了你,让你自由的去爱,这并没有任何错!但是你若是瞒着我不说,我会恨你!”

    “放了我,你打算做什么?”他闻言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我?”若溪似乎认真的想起来“卖了田庄带着嫁妆远走他乡,若是遇见心动的男人会考虑在一起吧。人生地不熟的他乡,没人知道我的底细,我就说自己是寡妇”

    “好狠的心!你是诅咒我死呢!”他咬着牙恨恨的说着,走过去一下就把若溪搂进怀里,力气大得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闷声质问道:“你这辈子想都别想离开我,我不许!什么放不放我的都是借口,你是不是厌烦我了?你是不是心里有旁人了?”他一听见若溪要远走他乡遇见心动男人的话,心口就莫名的窒息般痛起来。

    “分明是你出去风流,怎么这会子就猪八戒倒打一耙了?”若溪听见他醋意十足,话里对自己在乎得不得了心里有些甜蜜“随便你出去认识什么如意、吉祥之类的姑娘,我够大度”

    “你就变着法折磨我!”他低下头堵住若溪的嘴巴,把她气人的话全部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若溪的眼睛忽闪了两下随即柔顺的闭上,任凭他在自己的唇上索取、掠夺。他贪恋着若溪唇瓣间的甜美,一想到这美好以后要让其他男人染指便霸道用力起来。

    “嗯”若溪似乎被他的热情融化,身子无力的靠在他怀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

    他喘着粗气停住,手指在她微肿充盈的嘴唇上流连,嘶哑着说道:“溪儿,往后不许你有这样的想法!我这辈子认定了你,即便是你不再爱了,也断然不会放开你!活着在一起,即便是死了也要同眠!

    二十多年,我第一次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早已经不是毛头小子,是有过经历的男人。多年生意场上的打拼越发的让我比旁人看得通透,爱你生死相随!任何人都不会再让我有这种感觉,只有你!”

    若溪闻言心跳加速,迎上他深情的眼神感觉浑身发烫。她轻咬了一下嘴唇,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问道:“哼,那你还去画扇楼跟别的女人**?”

    “我哪有**?娘子,真真是冤枉啊!”他见若溪娇俏的模样欢喜起来,把她的小手放在掌心爱怜的摩挲起来。

    “如意姑娘琴挑林二少爷,倒是一桩堪比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的风流韵事!”她眉眼带笑却听出几分醋意。

    宜宣忙又是一番解释发誓,末了还委屈的说道:“娘子,刚刚你不是说随便我去哪里吗?还说会信任我,眼下怎么就翻不过去这一篇了?”

    “谁翻不过去了?你大可随便去,最好是看上哪位姑娘,也省得拉着我生同衾死同穴了!”说罢跺了一下脚,扭身就要走。

    她一会儿气恼,一会儿大度洒脱,一会儿又吃醋撒娇,真真让宜宣琢磨不透却越发的甘愿伏低做小。

    他轻轻一带,把若溪拉到自己怀里“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去不去都生气,到底让我怎么着?”

    “你还不知道我想怎么样吗?”若溪把头埋进他怀里,眼中有一抹狡黠闪过。这二十四孝好男人都是驯化出来的,若溪觉得他这个夫君有潜质。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他怜爱的轻抚若溪的长发“我的身体是你的,这颗心也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

    若溪的身子微颤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胳膊圈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嘴唇羞涩的微微撅起。宜宣哪里受得了这般的挑逗,低下头噙住拦腰把她抱起来,一边亲吻一边往床边挪。幔帐散开,被翻红浪,又是半宿无眠!

    第二天,南宁候世子夫人和郑颢的媳妇儿竟来拜访。若溪得了回禀不免有些纳闷,她和贾思语并无交情还有些不投脾气,至于那位郑大奶奶更是只在老太君的生日宴上见过一次罢了。她们二人怎么会突然来拜访?

    若溪虽说纳闷却还是赶忙吩咐人请进来,不一会儿,贾氏和郑大奶奶一同走了进来。

    这贾氏穿着一件大红的繁华宫装,外面披一层红纱,宽大的衣摆上绣着金丝。头上戴着金步摇,一走动便微微颤动,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资。旁边的郑大奶奶一身浅蓝,腰间一条白色锦棉的腰带,显得清新素雅。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脸上挂着暖人的微笑,在贾氏贵气逼人之下却也不落下风。

    来者都是客,若溪忙迎上前笑着招待。丫头上了茶点旁边静立,二人落座四下打量了几眼。

    “今个儿来拜访有些唐突了。”郑大奶奶先笑着开口“我们爷和世子、二爷是多年的兄弟,咱们自然要勤走动才好。若论起来,我们还要叫你一声大嫂呢。”

    “若溪不敢。”三人之中数若溪的年纪小,这声大嫂她实在是听着不舒服,况且她们似乎还没熟识到那种程度吧。

    “萝卜不济长在埂上!”贾氏细眉一挑,放下手中的茶杯“世子爷昨个回来便命我来走动走动,说二爷是他敬重的大哥,论理也该是我们前来拜访!”

    “我们爷也是这般说。”郑大奶奶总是先笑后说话,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主。

    若溪想到昨天他们一起去画扇楼的事,又想到侯静康那双阴鸷的眼睛,心下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一盏茶过后,贾氏拿出一块玉佩来。

    “世子爷让我把这个给二爷捎过来,说是这般贵重的物件不该轻易就送人。”她边说边觑着若溪的脸色,见若溪一脸淡然接着说“其实男人在外面交际应酬再平常不过,可不能把随僧物随便就给人,尤其是那种地方的女人!日后她拿着东西逢人便显摆,弄得好像谁许了她什么似的,太丢人!”

    “哦?弟妹说得是哪种地方?什么女人啊?”若溪心里冷笑起来,竟然她们找上门认自己这个大嫂,那她就不客气了。

    果然,贾氏听见这声弟妹脸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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