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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庙堂高遥 十七 王谢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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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那小子回去了?”注意到有人进来,楼定石也不抬头,依旧批着奏折,只随口问了一句。

    “回皇上,王砚之与谢流尘说了约小半个时辰的话,刚刚离开。”那暗探斟酌一下,又说道:“言语间并没有什么新情报,只是,只是……这两人言谈里对您有些不敬……”

    “哦?”楼定石正给紫毫新蘸朱砂,闻言抬起头来,目光落到那暗探身上。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虽然明知对皇上不敬的人不是自己,轮不到自己会有什么事,那暗探仍是背脊一阵发凉,心弦蓦然绷紧。

    半晌,楼定石收回目光,提笔在折子上写了几行字,口中说道:“两个不成事的小辈,占些口头便宜,便由他去。难不成朕还效仿周厉王么?”说着,低声笑了起来。

    他说的周厉王,是周时的一个君王,行事暴虐侈傲,国人多有不满抱怨。当时太的一个大臣叫做召康公的便进谏他劝他改过。厉王由是大怒,使巫士监国,言有敢毁谤者则告以杀之。由是民众皆不敢再言。厉王大喜,对召康公说,我能阻止他们对我的抱怨了。对着得意而无知的君王,召康公说出了那句千古名句:“防民之口,甚於防水。水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然而厉王仍旧不改其过,于是三年之后,他终于被愤怒的臣子与民众流放到当时一个叫做“彘”的地方,再也没有回来。

    楼定石用了这个典故,显然意在说笑。但那暗探方才被他目光一慑,哪里笑得出来?回了几句话后,见楼定石示意他退下,才全身松懈下来。走出去悄悄一摸,发现背上已全被冷汗打湿了。

    明灯高照之下,楼定石继续披阅案头奏折。待他将最后一本折子合上,侍立多时的徐杰安忙上前问道:“皇上,可要用些夜宵?”

    见他微微颔首,徐杰安便打帘出去吩咐门外的小内侍。

    待徐杰安回到屋中,楼定石示意他为自己解开束发的玉冠。就在徐杰安轻柔地为他按摩被玉冠压了一日的头皮时,听到楼定石仿佛不经意地问他:“那姓谢的小子在牢里还傲气得很?”

    “多少有些有恃无恐。”

    楼定石冷哼一声:“真当朕不敢对他动手不成?不过是为着灵儿罢了。”

    徐杰安听他语气,并不是真的为谢流尘的态度而生气,只是有些不悦,便说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若驸马真有什么,公主必定要伤一辈子的心。”

    “你说灵儿中意谁不好?偏偏是这徒有其表的小子。”楼定石摇头叹道。

    “姻缘之事,实在由不得人。”徐杰安道:“您该最清楚才是。”

    听他提起旧事,楼定石目光中始有暖意:“阿锦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孩子……”一时想起灵儿出走的日子里,自己所做下的决定,目光又转为黯然。像是发誓一般,他用低沉而坚决的声音说道:“无论如何,我这个做父皇的,一定要让她如意安乐才是。”

    “有陛下体恤,是公主福气。”徐杰安并不明白他的心事,只当他突然转变的神情是怕公主担心,便劝道:“陛下切莫焦心。公主是个体贴的孩子。既然您已对她说明白了,她当能体谅,不会因焦虑而弄坏了身子。”

    知道他误会了,楼定石也无意澄清,只说道:“朕有些饿了,你去催催膳房。”

    “是。”

    低头退下的徐杰安,并未察觉帝王那一抹深沉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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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一隅,自书房内透出橘色的烛光,将窗纸映成一片橘黄色,看之便有温暖之意。

    房中却是气氛沉闷,与那跳跃的暖色殊不相衬。

    王砚之低声道:“韶飞样子还好,没吃什么苦。只是……未免有些托大——”

    王钟阁打断他,道:“心宽些有什么不好?只要别像某人,脸上端着,心里藏着,最后搞得一身内伤才好。”

    谢朝晖恍若未闻,向王砚之说道:“砚之,你奔波一夜,先去歇着吧。”

    “姑父,我没那么弱气。”王砚之道:“再说,此事若无头绪,我也是休息不好的。”

    “阿尘有你这个兄弟,是他的幸运。但你——”

    谢朝晖一语未毕,王钟阁便接口道:“幸好流尘不像他爹,嘴上说是兄弟,转身就见色忘友,忘得干干净净。”

    今日下朝后谢朝晖便来到王府,与王钟阁一起在书房谈了一下午的事。王砚之本道在这惊变面前,父亲已经将姑姑的心结放下了,齐心与姑父一道解决事端。未想现在忽然又不时冒出几句讥讽。

    “姑父……”王砚之有心打个圆场,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自觉是父亲太过狷介,姑姑身体不好,产后虚弱去世,怪不得谁,怎么他却就认准了是姑父的错呢?况且姑姑去世后,姑父一直未曾续弦,甚至连妾室也未置,已是少有的长情人,父亲还有什么不满呢?

    谢朝晖却不计较,只低声一叹,道:“我若不当你是朋友,现在怎么会在这里?”虽未指明,但这话显然是对着王钟阁说的。

    王钟阁哼了一声,道:“你也就用得着的时候说我是朋友!”

    他口中虽如此说,但神色早已平和许多。王砚之忙趁机将话题拉回正轨:“父亲,儿子想了一日,也未想通个中关窍,还请您解惑。”

    “先说说你都想到些什么。”

    “实是此事破绽太多。”王砚之随即说出心头诸多疑问:“若说是要针对韶飞,行事却太过草率;若说只是意外,那他为何要做出震怒之态,将韶飞打入牢中?儿子想来想出,总找不到一个周全的解释。”

    “简言之,便是猜不透那位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王钟阁道:“我同你姑父商量了这一下午,也觉他此次行事太过离奇。

    “若说他是找借口先拿流尘开刀,这借口未免太过离奇草率。退一步说,就算他真要以谋逆之罪办了流尘,也该是将所有证据准备好,让人辩无可辩,不留一线反击的余地时再发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凭个小吏一张嘴,便迫不及待地下手——这份迫不及待,本身就透着古怪。”

    “韶飞也是这么说。”

    王钟阁颔首道:“个中古怪,明眼人一看便知。”顿了一顿,他又道:“所以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位确实是暗中作下安排,却尚未周全。现下是那小吏急于邀功,或会错了意,提前揭开。那位若是斥责他言之不实,胡乱毁谤,那么日后他便不好再让人开这个口……”说到此处,他端起茶盏浅啜润喉。

    王砚之一点即透,忙接口道:“所以只能将错就错,先将韶飞发落,再急急去安排所谓证据?”

    谢朝晖道:“我同你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解释。”他素来神色冷清。今日堂上亲见独子乍遭惊变之时虽亦为之色变,经过半日的沉思,历来的修养功夫早占了上风。现在只见他神情安然,并不慌张失措,而是冷静沉着,条理分明。

    听到两位长辈的推测,看到姑父安稳的神情,王砚之心中的焦虑不觉被冲淡许多。遂说道:“所以,事情不是太复杂,我们只要考虑如何在那位下手之前,将韶飞子虚乌有的罪名洗脱就行了,是么?”

    “不错。”王钟阁道:“今日朝堂之上那位听完那小吏所言之后当即勃然大怒,并说有敢求情者视为同谋,发作完流尘后便离朝而去。你叶伯伯近日又告病休养在家,是以一时措手不及,让流尘平白吃了这亏。”王钟阁目光转为深沉:“白日之时我已吩咐官员,明日联名上奏,为流尘洗脱这不白之冤!”

    “父亲既已筹划好,儿子便放心了。不过,此事不用告诉叶伯伯么?”王砚之说道。五族中叶家势力最大,是以历来为五族之首,余下四族有不明不决之事,都会去找叶家拿主意。

    “他肯定已经知道了。”谢朝晖道:“我们既已想好应对之策,便不用再去惊动他,他还在养病呢。”

    王砚之道:“但韶飞平白吃了这大亏,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叶浩然是叶家家主,且任朝中丞相。由他开口,楼定石纵不愿,也不得不低头。

    不等谢朝晖回答,王钟阁便轻斥道:“小砚,你未免太过心急。这些都是日后之事,现在首要是将流尘带出来。”见儿子低头称是,又道:“你夜里来回跑了这一趟,又说了这半天的话,想来该累了,先回房歇着吧。”

    待王砚之离去,谢朝晖道:“小辈们还是太过浮燥。经此一事,对阿尘也是一次磨练,望他日后能沉稳些。”

    王钟阁道:“年少气盛是正常,谁不是慢慢历练出来的?用这种事来磨练,不要也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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