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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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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中的风向莫名地变了点儿,表现不是很明显,但像春风一样到处吹开。赵崇昭以前横看竖看都觉得朝臣在挑自己刺,最近轮到他去挑别人刺了,心情简直不能更舒爽,看着上朝时那一张张老脸都倍觉亲切。

    如今早朝时的议事过程从未有过的和气。

    姚鼎言心情却不太好,他觉得赵崇昭现在不那么好忽悠了。以前赵崇昭只听他一个人的话,现在赵崇昭不仅听谢则安的话,偶尔还会笑哈哈地问起其他朝臣的意见,好像突然和他们熟稔起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赵崇昭和朝臣的关系忽然大大拉近了,很多事情上甚至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见。

    听到近来的传言后,姚鼎言隐隐明白是谁在行动。谢则安是姚鼎言看着长大的,这家伙疲懒时他气得要命,这家伙突然积极起来,他还是气得要命。如果谢则安是为新法奔走,姚鼎言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偏偏谢则安的种种言行中明显流露出他对新法的质疑,并不愿意和他站在一起。

    想到自己亲手教出这么个学生,反倒被这个学生处处限制,姚鼎言心里非常烦闷。

    这个时候,姚清泽将吕宽带到了姚鼎言面前。

    姚清泽最近表现得很好,以前的急进消失得无影无踪,做事稳妥无比。姚鼎言虽对这个儿子有些失望,却也不是完全不管不顾的,他早听说这是吕宽在旁劝导的功劳,对吕宽不由高看了几眼。

    自己儿子有多自傲姚鼎言是最清楚的,能让他这个儿子言听计从的人绝不是简单之辈。

    姚鼎言二话不说,答应与吕宽见面。

    吕宽外貌特征十分明显,姚鼎言一眼认了出来:“你是那个吕家的人啊。”

    吕宽毫不隐瞒:“对。”

    吕宽的祖父当年与谢季禹的老师一同被请入京,也因为卷入谋逆风波一同被处决。其实当时并没有真正的证据,只是情况太危急,不得不杀了他们以平众愤。正是因为这一件事和当年圣德皇帝杀丞相稳局面的往事,不少有识之士对赵家皇室寒透了心。招揽时说再多大话有什么用?事到临头只会把你推出去挡枪。

    傻子才会再信赵家人的话。

    姚鼎言说:“当初吕家之案平反,你怎么没出现?”

    吕宽淡笑着说:“先生怎么知道我没有出现?我当时一直在,一直看着柳家满门被流放南疆。”

    姚鼎言面色一滞。他想到柳家,为了起用柳三思和柳慎行,他又向赵崇昭提出为柳家翻案。

    如果说当年柳家出事和吕宽有关,吕宽接近姚清泽又有什么意图?

    吕宽说:“我知道先生在担心什么,我并不在意您为柳家翻案的事。当年之仇,我已经亲手报了。只不过对朝廷我已失望至极,不想再踏入仕途,所以柳家被流放之后我没有现身。往日之吕宽,在旧事了结那天起早已死去,岂会再在意柳家人如何。”

    姚鼎言赞道:“好心胸!”

    吕宽说:“不及先生之万一。先生心系天下,不惧生前死后之名,一心为百姓谋福,实在让人钦佩!”

    好话谁不喜欢听?而且这话说到了姚鼎言心坎上,也勾起了姚鼎言这么多年来无人理解自己的委屈。

    姚鼎言当下坐下与吕宽聊了起来。

    吕宽这段时间猛刷姚清泽的好感度,效果颇佳。要是谢则安这样与姚鼎言相谈甚欢,姚清泽一定嫉恨不已,换成吕宽,他不仅不会不高兴,心里头还有种“看你谢三郎还能得意多久”的快感,特别积极地加入对话,言谈之间对吕宽推崇备至。

    谢则安当晚知道了吕宽与姚鼎言见面的事。

    当时柳三思正在他家做客。柳慎行看着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实际上对亲情十分看重,上次柳三思打了他一巴掌,他还是好声好气地劝了柳三思一通。这一次柳三思上门,也是柳慎行带来的。

    在那之前,柳三思已经找过谢季禹。柳三思是个好面子的人,这一次却豁出脸登门道歉。谢季禹一向念旧,柳三思一和他回想当年,谢季禹就心软了。心软归心软,谢季禹却没有擅作主张,而是提出让柳三思来找谢则安。

    于是,柳三思托柳慎行为自己牵线。

    柳三思到时,谢则安正在练箭。听到脚步声,谢则安搁下长弓,转身邀柳三思在一边坐下。

    柳三思其实对谢则安的轻待有些不满,面上却极力忍耐。他笑着恭维:“三郎你的箭法越发精妙了。”

    谢则安看着柳三思半饷,也笑了起来。他并没有接过话头,而是淡淡地问:“柳叔见过吕宽了吧?”

    柳三思脸色一变。

    谢则安说:“我想不明白,柳叔你怎么会答应和虎狼做交易。”

    柳三思神色微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则安说:“吕宽这人野心很大,你和他凑一块只会是与虎谋皮,搭进去的比你得到的还多。”

    对上谢则安了然的目光,柳三思的背脊已经被冷汗浸湿。

    柳慎行霍然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柳三思。

    谢则安说:“不要吃惊,你本性骄傲,这次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隐忍,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看着桌上的茶水,“吕宽做事还真是出人意料,你们两家本来是死仇,他却敢找上你。”

    柳三思猛地望向谢则安:“什么意思?”

    谢则安说:“照理说你不小了,应该不会对当初的事一无所知才是。当年你祖父亲自监斩了一位吕姓官员,吕姓官员的家人也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那一场大案中有一个小孩逃脱了,那小孩就是吕宽。他们家男丁有个特征,两条眉毛离得特别宽,非常好认。”他与柳三思对视,“吕宽就是是当初在你们家做事的徐婶认出来的。”

    徐婶当初在柳府地位不低,柳三思和柳慎行几乎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听到徐婶两个字,柳三思怔立原地。

    柳慎行说:“徐婶就在府中,哥哥你要是不信,可以和徐婶当面对质。”他深吸一口气,“我以为哥哥你真的想通了,没想到你会这样。”

    柳三思抿紧唇,颓然地坐回椅上。

    这一次,他又成了笑话,彻头彻尾的大笑话。既然吕宽和柳家有死仇,那吕宽对他许下的重利自然是假的,他为了那故意说来哄骗他的诱饵,又一次把柳慎行给他争取的机会往外推。

    推得要多远有多远。

    以谢季禹对他的了解,恐怕也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才让他来谢则安这边吧?如果他当场和谢季禹吵起来,翻脸走人,谢季禹反倒会相信他想改过;他忍下那口气,乖乖过来找谢则安,谢季禹不怀疑才奇怪。

    柳三思叹了口气,据实以告:“他让我来接近你们,把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他。”

    柳慎行到底还年轻,听到柳三思这话后涨红了脸,抡起拳头挥向柳三思。柳三思没有反抗,任由柳慎行把自己打翻在地。

    柳慎行算是对柳三思失望透了,打了两拳后就收了手,咬牙说:“滚!你滚!当我没有和你说过任何话,你以后好自为之!”

    柳三思坐在地上没有起来,他看向谢则安。

    谢则安与柳三思对视片刻,说道:“柳叔,你现在想的事应该和我想的事一样吧?”

    柳三思说:“我也这么觉得。”

    谢则安说:“柳叔与我到书房一叙?”

    柳三思站了起来,神色多了几分坚定。

    谢则安给了柳慎行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领柳三思走向书房。没走出多远,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正是如今在谢府做管事的徐婶。

    徐婶眼含泪光:“官人,你比以前瘦多了。”

    柳三思唇抖了抖,说道:“徐婶,你在谢府过得很好。”这年头很多人——尤其是达官贵人家中儿女众多,对儿女的抚养并不上心,像柳三思他们有时和看着自己长大、时刻守在自己身边的仆人更为亲近。徐婶对柳三思、柳慎行而言非常重要,见了徐深,柳三思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击溃。

    柳三思说:“我与三郎有正事要说,回头再与徐婶你说话。”

    徐婶点点头,说:“我去给你们准备些茶点。”

    谢则安引柳三思入内。吕宽可以出其不意地拉拢柳三思,他也可以将计就计,虽然吕宽绝不会让柳三思打入他们内部,不过他也不需要柳三思做这种事,柳三思只要“适时”地把这边的消息传给吕宽就可以了。

    当然,吕宽生性多疑,绝不会全信。可正因为生性多疑,吕宽肯定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做出相应的反应。

    很多时候怕的就是对手不作为。

    什么都不做,把柄和证据都找不出来。只存在于脑海构思中的犯罪行为还不算犯罪,比如端王认真装闲王那么多年,虽然背地里谋划了不少事,可因为他做的事不仅没有害处,明面上看起来甚至还颇有益处,所以赵崇昭也根本拿他没办法。

    柳三思这步棋,目前来说还没什么作用。不过埋棋什么的,为的从来都不是眼前。

    为的是日后的全力一击。

    谢则安淡笑起来。

    如果吕宽是毒蛇,拿他就要拔掉这毒蛇的牙齿。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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