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费城暴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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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走下马车，虚幻的火焰在她的脚尖触碰地面的时候就如躲避天敌的鸟群那样四下散去，地面上凝起了白霜，冰冷的空气侵吞着空中残余的热量，哀嚎不断的幽魂仿佛听到了来自于死亡的召唤，他们伸着脖子，侧着脑袋，心中的愤怒犹如火炭一般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疲倦与感叹，他们逐个从死亡的地方——地窖、厨房、图书室或是卧室里走出来，拖着步子，神情安详，无论白人，黑人，或是混血，死亡总是一视同仁——也无论是老人或是孩子。
只有一个幽魂依然站在远处，他的手里捧着一本圣经，他正是这里的负责人，圣公教会的牧师，他望着海拉，从幽魂几乎透明的眼睛里倒映出这位女性神明真正的影像——一个腰部以上，除了肤色苍白之外无可挑剔的曼妙少女，腰部之下则是腐肉残骨的可怕怪物，若是这位牧师还在生，一定会呼喊着上帝，驱除这个魔鬼一般的异教神明，但他还未被暴徒杀死的时候，他呼唤他的神，没有得到回答，而等他成了幽魂，也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相反的，他在生的时候，看不到的那些魑魅魍魉，现在他都能看到，他们隐伏在收容院外，只等火焰熄灭，就会冲入这里肆意掳掠，在海拉到来之前，他们已经拖走了一个无辜的厨娘，牧师在一旁看着，呼喊着，甚至扑上去与他们厮打，但就像是对着那些暴徒那样，他，还有他的神并没有救到任何一个人。
他在看到跟随在海拉马车后面的人时，神情就变得更为痛苦了，他还以为他们都逃出去了呢，也许他们会流浪，也许会被另外一个收容院收容——不如他这里好，但也能活下去，长大，成为工人或是女仆，但他没想到，他们竟然那么快就回到了这里——牧师倒没怀疑是海拉杀死了他们，幽魂也许会迷茫，会无法理解自己现在的状况，但他们绝对不会认错仇敌，那些被拖拽在马车后面的畸形怪物——那些像是人，但又不像是人的东西，被他的大女孩不断地抽打和叫骂着的，才有可能是杀了这些孩子的人。
在看到大女孩的时候，牧师的幽魂流下泪来，这是他看着长大的第一个孩子，聪明而又有责任心，虽然不断地有人来向他购买这个女孩——收容院一向是妓院吸纳新血的好地方，但他从来就没动过心，在今天之前，他都写好了一封推荐信，将她推荐给一个善良的夫人做女仆，但此刻，他们都死了，幽魂的眼泪是没有实体的，它就像是一缕烟雾——海拉的冥界终日飘散着的云雾就是它们聚集而成的。
大女孩也看到了牧师，她也流着泪，走到牧师身前，他们可能是这几百个幽魂中寥寥无几的，还能保有神智的，海拉在他们面前停驻，一股可怕的力量先是让大女孩跪下，然后又让牧师匍匐在地上，只是他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圣经，女神的代理人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圣经——它紧紧地连接着他的灵魂，也就是说，她面前乃是一个真正的，圣公教会的信徒，别说这里的人每星期都会恭恭敬敬地去做礼拜，但他们要么就是借此供奉别的神明，要么根本就没有信仰，只是将教堂当做了一个展示和交际的场所，这个也不怪他们。
圣公教会的神明事实上要比阿萨或是奥林匹斯更早地入侵这里，但那时候的原始意志还很强大，它毫不犹豫地给了圣公教会的神明一个重击，最后的结果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也许有人说，圣公教会完全可以卷土重来，但问题在于——我们可以将这片新大陆视作一个原本健康的人，他体内的微生物与细菌群原本是平衡的，圣公教会的攻击就像是一种外来的病毒，为了抵御这种病毒的侵袭，这具身体产生了针对它的抗体——之后虽然新大陆的原始意志变得虚弱了，被其他的病毒侵害，但之前产生的抗体依然存在，阿萨与奥林匹斯，阿兹特克以及其他神明可以乘机入侵，但只有圣公教会的力量敢于二次来袭，它所受的打击必然还是最激烈和最危险的。
所以在这里的圣公教会的信徒，他们的祈祷是很难得到回答的，所以，他们或是因为不够虔诚而无从差觉，或是察觉到了，于是很快就决定离开这里，返回欧罗巴，圣公教会的领地——像是牧师这样的，甚至是海拉，也是第一次见到。
无论是什么样的神明，都会垂涎于那些虔诚的人，不然圣经中如何会说魔鬼总是爱诱惑圣人或是主教呢？并将这种成功视作一种成功呢？就连海拉也不例外，她的女仆“懈怠”来到牧师身前，向他伸出手，牧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愈来愈重——死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蓬雪花或是粉尘，只要轻轻一动就会被吹上天，现在他却觉得有冰冷的铅水注入自己的身体，这是一种凡人无法得知的感觉，因为铅在融化的时候就是滚热的，冰冷的，沉重的压力让他不自觉地下坠，尤其是手中紧握的圣经，它就像是牵连着他心脏的一根绳索上吊挂着的巨石，让他无限制地堕落的同时痛苦难忍，但那只手始终在他眼前，他知道，只有他一伸手——不，只要他一想，抛下圣经，他就能摆脱这份痛苦与绝望，成为这个陌生神明的仆人。
他听到他的大女孩在哭泣，她的眼泪缭绕在他的面孔周围，她的双手无数次地伸入牧师的手臂下，想要帮他站起来，但始终不能，她的哭声变得更加尖利和凄惨，因为她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牧师的“身躯”正在如同烧焦的遗骸那样发黑和崩解。
“为……什……么，”海拉的女仆好奇地问道：“您……的……神明……不在这里……您，无法，得到……回应……”
他的坚持不会让他落入地狱，但也不会升上天堂，这里不是圣公教会神明所能触及的地方，他的灵魂终将四分五裂，最后的意识也会消弭在人们无法看见的地方，就像是从来不存在过，但这是那些无信者的待遇，这样的结局，对于一个虔诚的信徒来说，大概可以算得上是最残忍的。
牧师想要说话，但他还是闭上了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下一刻他的手臂就化作了飞灰，紧接着就是他的腿，那本圣经，因为原本就是他的信仰固化而成的，还停留在他的胸膛前，但正是这份信仰，正在彻底地毁灭他——海拉并不是一个仁慈的神明，如果这份虔诚不是对她的，那么牧师还是怀抱着他的信仰消散吧。
牧师的“头颅”跌落在地上的时候，他喃喃祈祷，向他的天主，就在他以为就要迎来最终的结局，死亡的吞噬突然停止了——大女孩立刻把他抱了起来，他仰面朝天，有一侧的眼睛正可以看到收容院的门外，他看到一匹身形庞大的巨狼正在慢吞吞地走了进来，让牧师意外的是，在这匹巨狼的眼睛里，他看不到残酷与暴虐——祂更像是个无所事事的孩子。
“我的妹妹，”芬里尔问，“你在干什么呢？”
“就像你看到的，”海拉说：“搜集材料建宫殿啊。”
“这些也可以吗？”芬里尔惊奇地按按一个孩子的灵魂，“真不会倒吗？”
“当然不可能用来做基石！”海拉一把掀开了芬里尔的大脚爪，把那个孩子提出来，那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笑嘻嘻地，似乎还想要撸一把“大狗”，芬里尔垂下头，吹了口气，把他吹跑：“但那么小，可以用来做什么呢？”
“花朵啊，鸟儿啊，精怪啊……”海拉说，当初的海姆冥界可是一个荒凉无比的地方，还是在她被流放到那里后，才逐渐有了“生气”，虽然阿萨神明都认为，像是死血的河流，坚冰的山峰，钢铁的密林，嗅闻一下都会立即死去的，汲取着泪水盛开的繁花和生着尖锐长喙，纷至沓来，啄取死者罪孽的鸟儿实在是没什么欣赏的价值，但对于海拉来说，这可都是她一份少女心的最佳体现：“这些孩子我都要带走。”比起凶恶的暴徒或是勇敢的战士，又或是狡猾的商人，孩子的灵魂依然属于少数。
“你带走，你带走。”芬里尔说。它原本就是因为好奇才问了一句，毕竟这些孩子的灵魂，看上去实在是不太可靠，而后它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什么？球吗？”
不，它不是狗狗，它不是球。不，它不喜欢球，它对球没兴趣。
大女孩尖叫了一声，因为牧师的头被芬里尔扒拉了一下，就……飞了出去。
芬里尔马上追了过去。
女仆“懈怠”的力量当然不可能与芬里尔相抗，她茫然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唉……”海拉头疼，“算了，我们走吧。”
莎拉走下马车，虚幻的火焰在她的脚尖触碰地面的时候就如躲避天敌的鸟群那样四下散去，地面上凝起了白霜，冰冷的空气侵吞着空中残余的热量，哀嚎不断的幽魂仿佛听到了来自于死亡的召唤，他们伸着脖子，侧着脑袋，心中的愤怒犹如火炭一般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疲倦与感叹，他们逐个从死亡的地方——地窖、厨房、图书室或是卧室里走出来，拖着步子，神情安详，无论白人，黑人，或是混血，死亡总是一视同仁——也无论是老人或是孩子。
只有一个幽魂依然站在远处，他的手里捧着一本圣经，他正是这里的负责人，圣公教会的牧师，他望着海拉，从幽魂几乎透明的眼睛里倒映出这位女性神明真正的影像——一个腰部以上，除了肤色苍白之外无可挑剔的曼妙少女，腰部之下则是腐肉残骨的可怕怪物，若是这位牧师还在生，一定会呼喊着上帝，驱除这个魔鬼一般的异教神明，但他还未被暴徒杀死的时候，他呼唤他的神，没有得到回答，而等他成了幽魂，也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相反的，他在生的时候，看不到的那些魑魅魍魉，现在他都能看到，他们隐伏在收容院外，只等火焰熄灭，就会冲入这里肆意掳掠，在海拉到来之前，他们已经拖走了一个无辜的厨娘，牧师在一旁看着，呼喊着，甚至扑上去与他们厮打，但就像是对着那些暴徒那样，他，还有他的神并没有救到任何一个人。
他在看到跟随在海拉马车后面的人时，神情就变得更为痛苦了，他还以为他们都逃出去了呢，也许他们会流浪，也许会被另外一个收容院收容——不如他这里好，但也能活下去，长大，成为工人或是女仆，但他没想到，他们竟然那么快就回到了这里——牧师倒没怀疑是海拉杀死了他们，幽魂也许会迷茫，会无法理解自己现在的状况，但他们绝对不会认错仇敌，那些被拖拽在马车后面的畸形怪物——那些像是人，但又不像是人的东西，被他的大女孩不断地抽打和叫骂着的，才有可能是杀了这些孩子的人。
在看到大女孩的时候，牧师的幽魂流下泪来，这是他看着长大的第一个孩子，聪明而又有责任心，虽然不断地有人来向他购买这个女孩——收容院一向是妓院吸纳新血的好地方，但他从来就没动过心，在今天之前，他都写好了一封推荐信，将她推荐给一个善良的夫人做女仆，但此刻，他们都死了，幽魂的眼泪是没有实体的，它就像是一缕烟雾——海拉的冥界终日飘散着的云雾就是它们聚集而成的。
大女孩也看到了牧师，她也流着泪，走到牧师身前，他们可能是这几百个幽魂中寥寥无几的，还能保有神智的，海拉在他们面前停驻，一股可怕的力量先是让大女孩跪下，然后又让牧师匍匐在地上，只是他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圣经，女神的代理人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圣经——它紧紧地连接着他的灵魂，也就是说，她面前乃是一个真正的，圣公教会的信徒，别说这里的人每星期都会恭恭敬敬地去做礼拜，但他们要么就是借此供奉别的神明，要么根本就没有信仰，只是将教堂当做了一个展示和交际的场所，这个也不怪他们。
圣公教会的神明事实上要比阿萨或是奥林匹斯更早地入侵这里，但那时候的原始意志还很强大，它毫不犹豫地给了圣公教会的神明一个重击，最后的结果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也许有人说，圣公教会完全可以卷土重来，但问题在于——我们可以将这片新大陆视作一个原本健康的人，他体内的微生物与细菌群原本是平衡的，圣公教会的攻击就像是一种外来的病毒，为了抵御这种病毒的侵袭，这具身体产生了针对它的抗体——之后虽然新大陆的原始意志变得虚弱了，被其他的病毒侵害，但之前产生的抗体依然存在，阿萨与奥林匹斯，阿兹特克以及其他神明可以乘机入侵，但只有圣公教会的力量敢于二次来袭，它所受的打击必然还是最激烈和最危险的。
所以在这里的圣公教会的信徒，他们的祈祷是很难得到回答的，所以，他们或是因为不够虔诚而无从差觉，或是察觉到了，于是很快就决定离开这里，返回欧罗巴，圣公教会的领地——像是牧师这样的，甚至是海拉，也是第一次见到。
无论是什么样的神明，都会垂涎于那些虔诚的人，不然圣经中如何会说魔鬼总是爱诱惑圣人或是主教呢？并将这种成功视作一种成功呢？就连海拉也不例外，她的女仆“懈怠”来到牧师身前，向他伸出手，牧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愈来愈重——死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蓬雪花或是粉尘，只要轻轻一动就会被吹上天，现在他却觉得有冰冷的铅水注入自己的身体，这是一种凡人无法得知的感觉，因为铅在融化的时候就是滚热的，冰冷的，沉重的压力让他不自觉地下坠，尤其是手中紧握的圣经，它就像是牵连着他心脏的一根绳索上吊挂着的巨石，让他无限制地堕落的同时痛苦难忍，但那只手始终在他眼前，他知道，只有他一伸手——不，只要他一想，抛下圣经，他就能摆脱这份痛苦与绝望，成为这个陌生神明的仆人。
他听到他的大女孩在哭泣，她的眼泪缭绕在他的面孔周围，她的双手无数次地伸入牧师的手臂下，想要帮他站起来，但始终不能，她的哭声变得更加尖利和凄惨，因为她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牧师的“身躯”正在如同烧焦的遗骸那样发黑和崩解。
“为……什……么，”海拉的女仆好奇地问道：“您……的……神明……不在这里……您，无法，得到……回应……”
他的坚持不会让他落入地狱，但也不会升上天堂，这里不是圣公教会神明所能触及的地方，他的灵魂终将四分五裂，最后的意识也会消弭在人们无法看见的地方，就像是从来不存在过，但这是那些无信者的待遇，这样的结局，对于一个虔诚的信徒来说，大概可以算得上是最残忍的。
牧师想要说话，但他还是闭上了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下一刻他的手臂就化作了飞灰，紧接着就是他的腿，那本圣经，因为原本就是他的信仰固化而成的，还停留在他的胸膛前，但正是这份信仰，正在彻底地毁灭他——海拉并不是一个仁慈的神明，如果这份虔诚不是对她的，那么牧师还是怀抱着他的信仰消散吧。
牧师的“头颅”跌落在地上的时候，他喃喃祈祷，向他的天主，就在他以为就要迎来最终的结局，死亡的吞噬突然停止了——大女孩立刻把他抱了起来，他仰面朝天，有一侧的眼睛正可以看到收容院的门外，他看到一匹身形庞大的巨狼正在慢吞吞地走了进来，让牧师意外的是，在这匹巨狼的眼睛里，他看不到残酷与暴虐——祂更像是个无所事事的孩子。
“我的妹妹，”芬里尔问，“你在干什么呢？”
“就像你看到的，”海拉说：“搜集材料建宫殿啊。”
“这些也可以吗？”芬里尔惊奇地按按一个孩子的灵魂，“真不会倒吗？”
“当然不可能用来做基石！”海拉一把掀开了芬里尔的大脚爪，把那个孩子提出来，那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笑嘻嘻地，似乎还想要撸一把“大狗”，芬里尔垂下头，吹了口气，把他吹跑：“但那么小，可以用来做什么呢？”
“花朵啊，鸟儿啊，精怪啊……”海拉说，当初的海姆冥界可是一个荒凉无比的地方，还是在她被流放到那里后，才逐渐有了“生气”，虽然阿萨神明都认为，像是死血的河流，坚冰的山峰，钢铁的密林，嗅闻一下都会立即死去的，汲取着泪水盛开的繁花和生着尖锐长喙，纷至沓来，啄取死者罪孽的鸟儿实在是没什么欣赏的价值，但对于海拉来说，这可都是她一份少女心的最佳体现：“这些孩子我都要带走。”比起凶恶的暴徒或是勇敢的战士，又或是狡猾的商人，孩子的灵魂依然属于少数。
“你带走，你带走。”芬里尔说。它原本就是因为好奇才问了一句，毕竟这些孩子的灵魂，看上去实在是不太可靠，而后它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什么？球吗？”
不，它不是狗狗，它不是球。不，它不喜欢球，它对球没兴趣。
大女孩尖叫了一声，因为牧师的头被芬里尔扒拉了一下，就……飞了出去。
芬里尔马上追了过去。
女仆“懈怠”的力量当然不可能与芬里尔相抗，她茫然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唉……”海拉头疼，“算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