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回 否极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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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特殊的危险时，身为教官是应该不抛弃任何一个学生，守护落单的人到最后？
还是应该保护大多数人，和大部队一起撤离？
顾少，还是顾多，问题的答案看似简单，真正面临抉择时却又无比困难。】
——否极泰来——
五班的所有人都撤离后，除何忍以外，中川教官也悄悄留了下来。
这一举动是否明智，何忍不想多作评价。他只觉得，此时靠中川教官握着的那几支手里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就算射得再准又怎样？手里剑的长度不可能贯穿狮子的厚皮，直达它的心脏。充其量就是射瞎狮子的一只眼。可即便两只眼都被射瞎又如何？只要没能一击毙命，被疼痛刺激到的狮子就会变得狂躁不安，会胡乱挥舞前肢。那时，距狮子仅十几步之遥的何忍就得没命了。
“嘘！”
何忍嘴里发出声音，示意教官不要轻举妄动，尽快离开。中川教官也不是鲁莽的人，她明白何忍的意思。她自己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出手。她的手里剑都是浸过麻醉药的，一剑射出，即使未射中敌人要害，也可通过伤口令人短时间内陷入昏迷。
但这毕竟只是用来麻倒一个普通人的剂量。要想麻倒一头狮子，一支显然不够，那么需要用几支？这些，她并不知道。森林里有狮子，这种怪事，身为忍者的她也是头一次遇到。贸然尝试对抗，只会给何忍造成意想不到的麻烦。
中川教官的手放下了。“该不该走？”看着何忍信心十足的样子，她仍无法下定决心。一个从未学习过忍者技巧，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在面对陆地上最为凶猛的野生动物时能有多少胜算——零！不光是零，还有可能是个负数！可何忍为何会如此镇定呢？
“他连我也想要保护吗？”中川教官明白，何忍此时等于是一个站在持枪歹徒最近射程内的人质。他也是身不由己，而不是主动挡在枪口前的英雄。
可她认为，如果换了别人在同样的处境下，第一反应该是让大家都留下来陪他，不要离开他，想办法救他才对。何忍的第一反应却是要支开所有人，只把危险留给自己。
“这是为什么？这个少年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虽然何忍并未向中川教官做过自我介绍，但从别的学生那里听来他的名字，此刻已深深烙印进中川教官的心里。看到何忍不断摆手，要她后退的手势，她思虑再三之后，已别无选择，只好慢慢向后退去。
“拜托，你一定不要有事！”
渐渐的，中川教官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的森林中。去找别的教官来帮忙？与校方联系说明情况？还是先去保护好其他学生？无论如何，这些选择都比无所作为的留在原地要明智。
至此，整个营地终于只剩下何忍一人了。
所有人都离开后，何忍松了一口气，“绝不能……我绝不能再看到身边有人因我而受到伤害了！”
一段往事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正是数年前的那件事，促使他立誓尽可能多地去帮助和保护身边那些无助的人们。但眼下不是回忆过往的时候，救完别人现在该自救了，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这个巨大的难题上。
当狮子第二次咆哮时，他再一次看到了这猛兽嘴里未干的血液。牙上有血，对一般人来说，这样的画面会让恐怖指数呈几何倍数攀升。但在何忍眼里，这却是一颗定心丸。如果只看过一次，他还怕是自己看错了。但看到两次，他心中则已有了定数——
这是一只不久前刚进食过的狮子，不管它吃的是什么，从它嘴里的血迹来看，它的这次进食离现在都不会超过一到两个小时。亦即，这可能是一只饱腹的狮子，或者说，它目前至少还不饿。确认了这一点，何忍生还的希望又大了一些。
“该想想我的退路了。”他一边持续与狮子周旋，一边在脑中搜索着余下的可行方案。爬树、潜水都不行，这狮子又不太怕火，还有什么办法能行得通呢？看着横隔在他与狮子中间那堆忽明忽暗的篝火，他突然有了一个设想。
“没有动物真的完全不怕火，人也不例外。它现在不怕，只是因为火不够大。如果……”何忍看向身旁的树木，“如果我点燃一整棵树会怎样？”
背包就在他的脚边，他只需将其踢进火堆，点燃背包后，再用手勾起背包的带子，甩到离他最近的一棵树附近，那棵树就有可能会被烧着。
他想象着那会是怎样一番景象。一整棵燃烧的大树，那火势和浓烟绝不是眼前这一点小火堆能比的，气势上绝对足以压过狮子。稍有智商的动物看到那种景象一定会逃，即使百兽之王也不敢造次。“如果能做到，我就可以脱险了！”
这几乎是一个万全的方法，何忍为自己能想到这个办法感到兴奋不已。但短暂的兴奋过后，理智又唤起了他的冷静。“不，我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样做后，狮子也许会扭头就跑，但他却有可能将要迎战一个比狮子还可怕千百倍的敌人——森林大火。
如果火势不够旺，就不足以吓退狮子；如果狮子刚逃走他就急着灭火，那么还没走远的狮子则可能还会回来。要驱逐狮子，就必须维持一定的燃烧时间。一棵树着火，可想而知就会有第二棵、第三棵。这里的干草、枯枝随处可见，火势一旦延烧开来，到那时凭一人之力再想灭火，就难于登天了。
就算他运气好，在点火前已经先看好了逃生路线，最终能逃出生天，但他也不能保证这大火不会殃及池鱼。森林里还有成百上千人，谁可确保这些人全都能逃出去？如果火势失控，这里就将变成人间炼狱，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性后果。
何忍不愿再想下去，他为自己有过如此极端的想法感到羞愧。
“可恶，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的包里有没有可用的东西呢？”
他看向自己的背包，“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几个字顿时冲上他的心头。在无数个设想被推翻之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值得一试的方案。而能够帮助他走出这一步的棋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他自己的包里。
他弯曲下身体，小心翼翼地拿起背包，从中取出了一个东西。
……
几小时后——
“狮子还在吗？”
“没听到声音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没事了吧？”
距五班学生离开营地已过去了许久，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太阳攀上天幕，光明重回大地。包括中川教官在内，分散逃开的学生们渐渐又聚拢在一起，三三两两地回到了营地。在这里将会看到一个何等残酷的场景，他们在来之前已做过各种猜想。
“所有帐篷都被翻得稀巴烂，背包都被扯碎，整个营地一片狼藉，中央横躺着何忍残缺不全的尸体，浸入泥土里的鲜血被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烤出刺鼻的焦臭味。”
这是可以想见的最坏结果吗？不，可能狮子在大快朵颐了一餐之后还未离去，嘴里正含着何忍的肋骨，趴在原地静静等候着下一顿早餐的到来。
学生们不敢再想下去。他们踮着脚，战战兢兢地往前走着。几个胆子稍大的走在前面，躲在了树后，微微向外探出脑袋。他们先是紧闭双眼，后又鼓起勇气，一点点睁开了眼睛。当真实的画面映入他们的眼帘，场面却并无他们刚才想象的那么骇人。
狮子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何忍一人背对着他们，坐在营地中央。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何忍低着头，一动不动。
“这狮子该不会聪明到会设陷阱了吧？”有人猜测道。
“何忍此刻背对着人们，当有人走上前去触碰何忍时，他可能会仰面倒下。他的正面早已被开膛破腹、肠穿肚烂了。而正在学生们惊讶之际，躲在草丛里的狮子就会趁机跳出来，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不是完全没可能吧？几乎没有一个人会乐观到认为何忍还活着。一个血肉之躯在和狮子共处了那么久之后，能生还的几率有多大？大部分人都觉得坐在那里的何忍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去看看！”豫游不愿再纠结下去，第一个挺身而出，走到了何忍身边。姜徵羽则用手捂住了眼，不敢再看。
“何忍……”豫游叫着何忍的名字，推了推他的肩膀。
“嗯？”何忍睁开眼，有点迷糊地看着豫游。原来他刚才因为太困，坐着睡着了。
“你……还活着？那头狮子呢？你没受伤吧？”看着身上完好无缺的何忍，豫游惊讶得语无伦次。远处的姜徵羽也捂住嘴，眼角泛出泪来。
“他还活着！一点事也没有！是何忍救了我们！”豫游激动不已，大声喊了出来。学生们见状，也都高兴地跑了过来。他们仿佛刚从一个血腥的梦魇中苏醒，谁也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一个奇迹。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连狮子也拿你没办法？你太厉害了！”大家一拥而上，围住了何忍。你问一句，我问一句，他们先前的恐惧感飞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无以言表的喜悦之情。每个人都如获新生一般，脸上绽放出带泪的笑容。
那是大难不死，回归生命本源之后，最纯粹的笑容。
他们的心此刻终于走出黑暗的夜幕，跟随身体一起重新回到了阳光普照之下。
【遇到特殊的危险时，身为教官是应该不抛弃任何一个学生，守护落单的人到最后？
还是应该保护大多数人，和大部队一起撤离？
顾少，还是顾多，问题的答案看似简单，真正面临抉择时却又无比困难。】
——否极泰来——
五班的所有人都撤离后，除何忍以外，中川教官也悄悄留了下来。
这一举动是否明智，何忍不想多作评价。他只觉得，此时靠中川教官握着的那几支手里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就算射得再准又怎样？手里剑的长度不可能贯穿狮子的厚皮，直达它的心脏。充其量就是射瞎狮子的一只眼。可即便两只眼都被射瞎又如何？只要没能一击毙命，被疼痛刺激到的狮子就会变得狂躁不安，会胡乱挥舞前肢。那时，距狮子仅十几步之遥的何忍就得没命了。
“嘘！”
何忍嘴里发出声音，示意教官不要轻举妄动，尽快离开。中川教官也不是鲁莽的人，她明白何忍的意思。她自己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出手。她的手里剑都是浸过麻醉药的，一剑射出，即使未射中敌人要害，也可通过伤口令人短时间内陷入昏迷。
但这毕竟只是用来麻倒一个普通人的剂量。要想麻倒一头狮子，一支显然不够，那么需要用几支？这些，她并不知道。森林里有狮子，这种怪事，身为忍者的她也是头一次遇到。贸然尝试对抗，只会给何忍造成意想不到的麻烦。
中川教官的手放下了。“该不该走？”看着何忍信心十足的样子，她仍无法下定决心。一个从未学习过忍者技巧，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在面对陆地上最为凶猛的野生动物时能有多少胜算——零！不光是零，还有可能是个负数！可何忍为何会如此镇定呢？
“他连我也想要保护吗？”中川教官明白，何忍此时等于是一个站在持枪歹徒最近射程内的人质。他也是身不由己，而不是主动挡在枪口前的英雄。
可她认为，如果换了别人在同样的处境下，第一反应该是让大家都留下来陪他，不要离开他，想办法救他才对。何忍的第一反应却是要支开所有人，只把危险留给自己。
“这是为什么？这个少年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虽然何忍并未向中川教官做过自我介绍，但从别的学生那里听来他的名字，此刻已深深烙印进中川教官的心里。看到何忍不断摆手，要她后退的手势，她思虑再三之后，已别无选择，只好慢慢向后退去。
“拜托，你一定不要有事！”
渐渐的，中川教官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的森林中。去找别的教官来帮忙？与校方联系说明情况？还是先去保护好其他学生？无论如何，这些选择都比无所作为的留在原地要明智。
至此，整个营地终于只剩下何忍一人了。
所有人都离开后，何忍松了一口气，“绝不能……我绝不能再看到身边有人因我而受到伤害了！”
一段往事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正是数年前的那件事，促使他立誓尽可能多地去帮助和保护身边那些无助的人们。但眼下不是回忆过往的时候，救完别人现在该自救了，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这个巨大的难题上。
当狮子第二次咆哮时，他再一次看到了这猛兽嘴里未干的血液。牙上有血，对一般人来说，这样的画面会让恐怖指数呈几何倍数攀升。但在何忍眼里，这却是一颗定心丸。如果只看过一次，他还怕是自己看错了。但看到两次，他心中则已有了定数——
这是一只不久前刚进食过的狮子，不管它吃的是什么，从它嘴里的血迹来看，它的这次进食离现在都不会超过一到两个小时。亦即，这可能是一只饱腹的狮子，或者说，它目前至少还不饿。确认了这一点，何忍生还的希望又大了一些。
“该想想我的退路了。”他一边持续与狮子周旋，一边在脑中搜索着余下的可行方案。爬树、潜水都不行，这狮子又不太怕火，还有什么办法能行得通呢？看着横隔在他与狮子中间那堆忽明忽暗的篝火，他突然有了一个设想。
“没有动物真的完全不怕火，人也不例外。它现在不怕，只是因为火不够大。如果……”何忍看向身旁的树木，“如果我点燃一整棵树会怎样？”
背包就在他的脚边，他只需将其踢进火堆，点燃背包后，再用手勾起背包的带子，甩到离他最近的一棵树附近，那棵树就有可能会被烧着。
他想象着那会是怎样一番景象。一整棵燃烧的大树，那火势和浓烟绝不是眼前这一点小火堆能比的，气势上绝对足以压过狮子。稍有智商的动物看到那种景象一定会逃，即使百兽之王也不敢造次。“如果能做到，我就可以脱险了！”
这几乎是一个万全的方法，何忍为自己能想到这个办法感到兴奋不已。但短暂的兴奋过后，理智又唤起了他的冷静。“不，我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样做后，狮子也许会扭头就跑，但他却有可能将要迎战一个比狮子还可怕千百倍的敌人——森林大火。
如果火势不够旺，就不足以吓退狮子；如果狮子刚逃走他就急着灭火，那么还没走远的狮子则可能还会回来。要驱逐狮子，就必须维持一定的燃烧时间。一棵树着火，可想而知就会有第二棵、第三棵。这里的干草、枯枝随处可见，火势一旦延烧开来，到那时凭一人之力再想灭火，就难于登天了。
就算他运气好，在点火前已经先看好了逃生路线，最终能逃出生天，但他也不能保证这大火不会殃及池鱼。森林里还有成百上千人，谁可确保这些人全都能逃出去？如果火势失控，这里就将变成人间炼狱，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性后果。
何忍不愿再想下去，他为自己有过如此极端的想法感到羞愧。
“可恶，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的包里有没有可用的东西呢？”
他看向自己的背包，“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几个字顿时冲上他的心头。在无数个设想被推翻之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值得一试的方案。而能够帮助他走出这一步的棋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他自己的包里。
他弯曲下身体，小心翼翼地拿起背包，从中取出了一个东西。
……
几小时后——
“狮子还在吗？”
“没听到声音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没事了吧？”
距五班学生离开营地已过去了许久，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太阳攀上天幕，光明重回大地。包括中川教官在内，分散逃开的学生们渐渐又聚拢在一起，三三两两地回到了营地。在这里将会看到一个何等残酷的场景，他们在来之前已做过各种猜想。
“所有帐篷都被翻得稀巴烂，背包都被扯碎，整个营地一片狼藉，中央横躺着何忍残缺不全的尸体，浸入泥土里的鲜血被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烤出刺鼻的焦臭味。”
这是可以想见的最坏结果吗？不，可能狮子在大快朵颐了一餐之后还未离去，嘴里正含着何忍的肋骨，趴在原地静静等候着下一顿早餐的到来。
学生们不敢再想下去。他们踮着脚，战战兢兢地往前走着。几个胆子稍大的走在前面，躲在了树后，微微向外探出脑袋。他们先是紧闭双眼，后又鼓起勇气，一点点睁开了眼睛。当真实的画面映入他们的眼帘，场面却并无他们刚才想象的那么骇人。
狮子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何忍一人背对着他们，坐在营地中央。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何忍低着头，一动不动。
“这狮子该不会聪明到会设陷阱了吧？”有人猜测道。
“何忍此刻背对着人们，当有人走上前去触碰何忍时，他可能会仰面倒下。他的正面早已被开膛破腹、肠穿肚烂了。而正在学生们惊讶之际，躲在草丛里的狮子就会趁机跳出来，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不是完全没可能吧？几乎没有一个人会乐观到认为何忍还活着。一个血肉之躯在和狮子共处了那么久之后，能生还的几率有多大？大部分人都觉得坐在那里的何忍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去看看！”豫游不愿再纠结下去，第一个挺身而出，走到了何忍身边。姜徵羽则用手捂住了眼，不敢再看。
“何忍……”豫游叫着何忍的名字，推了推他的肩膀。
“嗯？”何忍睁开眼，有点迷糊地看着豫游。原来他刚才因为太困，坐着睡着了。
“你……还活着？那头狮子呢？你没受伤吧？”看着身上完好无缺的何忍，豫游惊讶得语无伦次。远处的姜徵羽也捂住嘴，眼角泛出泪来。
“他还活着！一点事也没有！是何忍救了我们！”豫游激动不已，大声喊了出来。学生们见状，也都高兴地跑了过来。他们仿佛刚从一个血腥的梦魇中苏醒，谁也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一个奇迹。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连狮子也拿你没办法？你太厉害了！”大家一拥而上，围住了何忍。你问一句，我问一句，他们先前的恐惧感飞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无以言表的喜悦之情。每个人都如获新生一般，脸上绽放出带泪的笑容。
那是大难不死，回归生命本源之后，最纯粹的笑容。
他们的心此刻终于走出黑暗的夜幕，跟随身体一起重新回到了阳光普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