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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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南国的暖风吹散霾云，长时间处在阴冷天气中的洛特城难得放晴，可惜橙红的阳光已经半藏在洛特的混凝土城墙下，些许时间后边境小城又会被墨夜笼罩。莫烨拿出怀表看了下时间，感叹快乐的时间过得永远这么快。
“大哥哥！”凌铃在雪地上一路兴奋小跑，从莫烨口中听说凌度安然无恙的消息后，她一天下来一直很开心，回过身，目光被街边商店橱窗后的棉花糖机器吸引，看着腾腾的糖絮被团聚成球，她高兴道，“我们买份棉花糖吧？”
一个双马尾垂肩，白丝长腿的萝莉贴在你面前，明媚的眼睛中闪着光，言笑晏晏地请求你时，答案无非两个选项。
好的。
没问题。
付完钱后和小姑娘并肩走在路上，莫烨微笑摸了摸把棉花糖球抱着啃的女孩，抬头点算了一下今天的花费，不算太多，不过自己所剩的钱想坚持到下次祖父来洛特显然有些艰难，看来需要再去猎人协会来次任务了。
不过无所谓了，凌铃开心就好，如果快乐能够积蓄下来，抵消父亲身故的噩耗，莫烨不介意带凌铃再玩两圈。
“凌铃。”莫烨挠了挠头，“还有哪里想去的吗？大哥哥再带你兜两圈吧。”
“不用了，大哥哥。”女孩脸上满是心满意足的红晕，能和自己仰慕的人走上一天的路，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自从爸爸离开之后，我已经担惊受怕好久了，和你在一起我才能彻底放松。今天我玩得已经很开心，谢谢你……大哥哥。”
双手交叉背在身后，足尖有些无措地摩擦，凌铃红着脸有些犹豫，她鼓起勇气地给自己“嗯”了一声，淡粉的嘴唇往莫烨脸上凑去，不解风情的喊声打断了这难得的小暧昧。
“你好啊。”带着一副银色圆框眼镜的少年大老远便朝着莫烨挥手，生怕对方认不出自己，赵离将眼镜半脱下来，露出那双眼神慵懒却又略带狡黠的眼睛，“好久不见，英雄的……”
“闭嘴。”莫烨走到赵离面前，手指竖在嘴前摆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在别人面前这么称呼我，请记住，我叫莫烨。”
赵离赶忙捂住口，连忙表情羞赧地连打哈哈。
莫烨转过身，这里和学院不过一百米的距离，正四处逃窜的勒斯胆子再大，也不会敢在这里对凌铃动手，便对女孩说道，“凌铃你先回去吧，我和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有事要做。”
长了一副猫相，看起来就不靠谱的赵离嬉笑地朝凌铃挥挥手，凌铃也大概知道大哥哥有要事要去做，便嗯了一声，小跑着离开。
“对了，大哥哥。”凌铃站在远处，难得有了十足的勇气，“你早些回来啊，我还有礼物还没送给你。”
莫烨挥挥手示意自己明白，转过身却看见赵离正在搞事一般吹口哨，没好气道，“这次你的情报……应该没问题了吧？”
“上次是失误！”赵离收回聚焦在凌铃背上的目光，连忙辩解道，“能够让人变形的魔药极其稀少，市面上能够流传的只有变形怪煎药，作为一个猫派我也涉猎了一些魔药学书籍，完全没见到哪本典籍上见到有记载，用作兴奋剂或是灵魂恢复药剂配方的蚯蚓肉有面貌变形的功能。而且我们得到的消息确实显示切诺比获取了一瓶变形怪煎药，在蚤缀酒馆事件发生的傍晚，他也出现在味精工厂外围……”
“原先的事就不说了。”莫烨摆摆手，却发现赵离的视线时不时还在往凌铃离开的方向望去，问道，“看情况，你认识凌铃？”
“算不上认识，我认得她，她却认不得我。”赵离道，“三个月前她曾经来过警署，告诉我们说她的父亲被一个超级大坏蛋挟持了，当我的同事们准备问话时，她又火急火燎地离开了。我也是事后才得到这姑娘的样貌描述。”
赵离摸了下下巴，略感惊艳道，“不过我的同事们形容这姑娘长得挺清秀，刚刚那惊鸿一瞥中我倒觉得他们的形容词用得太过保守了，我反正是没见到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发现莫烨正警惕地审视自己，赵离连忙摆正表情，进入正题道，“有两个人很可能同时知道切诺比和勒斯的下落，我想请英雄的孙，哦不对，莫烨你……”
“等等，和你一起同他人见面？”莫烨总觉得和这猫派一起行动，会有更大的坑在等着自己，从怀中掏出原属于葛杰的银狼面具，戴在脸上，“你也别叫我莫烨了，称呼我为艾利西尔罢。”
“Elixir？魔药学中的长生不死药？好霸气的绰号。”赵离沉思片刻，旋即对莫烨的面具啧啧称奇道，“不过艾利西尔，我上次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会用哈士奇的面具作伪装，有什么讲究吗？”
“哈士奇？？”莫烨摘下面具，仔细看了眼面具正面，银色流光的镜面闪烁着夺人的光泽，反倒让人忽视了面具的本来面貌，从面部长度以及嘴缘宽度来说，这面具与其说是狼，不如说是狗更合适一些。
莫烨突然想起一茬，假面派对上葛杰的两个死党，郑凯和薛齐的面具正好是阿拉斯加犬和萨摩耶……
面色冰冷的莫烨戴上面具，寒声道，“你看错了，这是银狼面具。”
“可是从生物学角度来说……”
“那它还是银狼面具。”莫烨一脸威胁地看着赵离，“懂？”
少年木然地点了点头，“懂了。”
赵离带着莫烨前往的方向相隔两个街区，然而从富庶商人、贵族休闲娱乐的中央街，经由中产阶级盘踞的住宅区再到棚屋荒草遍地的贫民区，莫烨感觉自己经历了一遍反方向的城市变迁史。
两人穿过臭味熏天的垃圾填埋场，即使苍蝇也要过冬的天气里，不少穷人家的孩子还在高高的垃圾山中寻找贵族丢掉的贵重玩意儿，一个浑身污泞的小姑娘赤着的小脚被铁罐割出血也不管不顾，高举着从垃圾山中挖出来的一只皮鞋欢呼，却被一旁盯上她许久的两个坏小孩三个箭步上前就抢下了她花费四个小时寻来能够换取五个银币的皮鞋子。
赵离两巴掌扇翻两个可耻的小偷，将皮鞋递还给小女孩，又给女孩一副防感染的药膏，想了想，他总觉得女孩回头就会把药膏卖了换钱，便弯下身给女孩抹好药后，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早些回家。同时抹了一下女孩的屁股，把自己被对方顺走的钱包拿了回来。
赵离带着莫烨又绕过一条满是臭咸鱼味的小巷，搬开用来挡风，布满蛀眼的松木板挪开，见到了此行要见的两个猎人。
块头硕大的莫西干头自我介绍道，“在下绰号科莫多，熊派。”
肌肉隆起的大光头紧随其后道，“在下绰号莫多克，狮派。”
和这两个在咖啡馆里追小乞丐的猎人有过一面之缘，莫烨心道这俩人都是什么鬼昵称，对奇怪知识颇有涉猎的赵离却是开口道，“世界上最大的蜥蜴品种科莫多，以及南方王国的传奇战象坐骑莫多克，两位的昵称好别致啊。”
能说出自己昵称的典故，两位猎人看向这个警察的目光良善了许多，毕竟对方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同行。他们将目光对向一侧的莫烨，“掘坟猫，你身边这位是……”
“艾利西尔。”莫烨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一个不知道什么学派的猎人。”
两位壮汉流露出初次任务时，和影虫、肥桃一般的表情，不过在场的既然都是同行，他们也再没有保留，毕竟他们这次执行的是猎人协会亲自发布的任务，而非私人委托。
“我们追踪目标到此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情景。”科莫多指了一下现场，高度仅能供成年人弯身行走的矮小板房，露着泥土的地面上满是被翻乱的纸张和火柴，一个瘦弱见骨的小孩被倒吊在木梁上，脖子上被抹出的伤口中血水已经流尽。
莫烨对咖啡馆中相遇的这小乞丐的印象很深，毕竟这小家伙非礼沫梨差点得手，做了学院里不知道多少男生想做的事。
现在小乞丐被倒挂在这里，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不行了。这样想想的话，当初在咖啡馆让我们抓住的话，他也就不用死，受这种鸟苦了。”
莫多克怅然地叹了口气，旋即说道，“我们去本街区的执行吏那里借阅这个小鬼的管理履历，不过遗憾的是，这个街区的管理比我们想象中更加混乱，一百年前某些早就入土的人的档案都还夹在柜子里。”
科莫多补充道，“从四周围的人那里打听了一下，遗憾的是他们了解的情况不多，只知道有天这里突然起了这么个棚户，一个老女人带着孙子和一大批的火柴搬到这里。他们经常听那老女人坐在太阳底下疯疯癫癫在说，要是火柴的价格能继续被炒高，她就能给孙儿讨个好媳妇了，没想到炒家突然撤退，她卖了房子买的火柴瞬间就成了废物……鬼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那老女人因为营养不良过世以后，这小鬼就一直一个人生活了。”
科莫多苦恼地抓抓脸，“收集证言的时候我钱包被扒走了，不知道协会那边给不给报销。”
赵离倒是大概了解了一些，摇摇头，“可怜的祖孙，事情结束后把他和他奶奶埋在一起，希望他们在死海能够团聚。”
“这是自然。”两个壮硕的猎人点头，通过对话莫烨倒是知道了事件中的一些细枝末芽，但最关键的他还不清楚，“你们最初的时候为什么追这个小鬼，又是什么人杀了他？”
两个猎人互相看了看，赵离拉着莫烨来到一边，私语道，“事情要从我们在蚤缀酒馆，和假‘勒斯’同时也是假‘切诺比’的郑意对峙时说起，当时我们在酒馆，而猎人协会则被真正的切诺比率众袭击了。我的猜想是，他想通过酒馆的骚乱吸引猎人协会里的猎人前往维护治安，趁机偷袭协会达成某种目的，不过遗憾的是，他估算错了时间，酒馆的骚乱还没开始，他便带着他的手下们直接撞上了钢板，和全副武装的协会交火，最终全军覆灭。”
说完了前情提要，两人回到两个大汉面前，莫多克开始了正式的阐述，“我们在那些袭击者的血液成分中提取出了《真知》的成分。”
“真知？”莫烨对这个魔药的名字很耳熟，寻找蚯蚓肉的途中他进入勒斯经营的六博黑酒馆，在提到蚯蚓肉时，酒馆店长便向他推荐了这款以蚯蚓肉为原材料的成瘾药。
莫多克点点头，“由夜火家族带入洛特黑市中的一种新型成瘾药。成瘾的原因是因为这种药可以增加服用者的肾上腺素分泌，变得悍不畏死，同时感知也会极为敏锐，无论决斗还是去荒野执行任务，都是这款魔药的优点，一些平民喜欢在烟叶里添加，能达到致幻剂的作用，而且最重要的是，真知没有毒，没有副作用。”
“没有即时可见的副作用罢了。”
赵离道，“所谓成瘾药，便是那些毒性或副作用不会立刻表现出来，从而让服用者相信其没有危害性，或者直接给服用者带来精神享受的魔药，欲之主仆便是这样，傻女人们相信给爱人和自己服下，便能将对方栓在自己身边，全然没想到自己会反被药控制，出现暴走的征状，同时在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科莫多点头，“而真知虽然能给服用者暂时的感官提升和肾上腺爆发，强化短期作战能力，然而多次或大剂量服用后，服用者会出现神经衰弱同时狂化的状态，具体表现为真正的悍不畏死，就是面对全副武装的猎人，提着干草叉也要上的那种。而一个月前，切诺比袭击夜火家族，抢走了一大批真知，至今还在切诺比一伙手中。”
听到这里，莫烨已经有了头绪，“切诺比抢走的真知，全给自己手下服用了，让他们悍不畏死地袭击猎人协会？稍等……”
莫烨指着赵离，失声道，“第一次和我见面时，你不是说切诺比抢夜火家族的火车，抢走的是蚯蚓肉吗？”
赵离哑然，红着脸讷讷道，“英雄的，呃不对，艾利西尔兄，我当时说的好像是，切诺比抢走的是一批成瘾药吧，我指的是真知，蚯蚓肉只是原材料罢了，并不是成瘾药，而且蚯蚓肉是切诺比通过黑市途径和变形怪煎药一起入手的。”
莫烨仔细想了想，赵离说的没错，他当初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如果蚯蚓肉是切诺比自己买的，那么勒斯绑架凌度，想从切诺比一伙手中抢回的东西应该是真知，可为什么勒斯的三个手下会先从凌度家里去挖出那袋蚯蚓肉？
莫烨感觉脑袋一团弼糊，他只能绕过这团乱麻，看着横死的小乞丐询问道，“那么这个小孩的死，是谁做的？切诺比还是勒斯？”
“勒斯。”莫多克说道，“有目击者看到勒斯带着他的手下来过这里，他们离开之后便是我们两人发现了小鬼的尸体，勒斯杀死他的原因，主要是为了灭口。”
科莫多点点头，“切诺比抢走的真知非常大量，就算给一百个人超量服用都还能有四分之三剩余，而那些剩下的真知暂时没人知道下落。”
他指了指倒吊着的男孩，“除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其中一部分，而且还不幸让勒斯知道了后被灭口的倒霉小鬼。”
两人同时看向赵离，“这也是我们委托协会，请你这个猫派来此的原因。”
赵离点点头，扶了一下反射银色光泽的圆框眼睛，“明白，我毕竟也算是协会的一员，对于委派的任务义不容辞。”
只有因为怨恨而死的人类才能产生能量强大的邪物，也只有这种邪物才能足够强大到干涉物理法则，让普通人类所看见。恐惧中死亡的人不会产生怨气，自然也谈不上邪物，不过因为不得好死的原因，逝者的灵魂会在世间留下一抹不安的痕迹，这种灵体别说普通人，即使是开通了额轮，拥有灵视能力的猫派也需要借助特定的工具才能看到。
赵离此刻戴着的眼镜便是，棕色玻片上涂抹的银色金属并非拥有除灵能力的银，脆弱的灵体碰到一丁点银就会立刻消散。用于观察灵体的金属涂层用的是钯，一种常用在魔药学中作催化剂的贵重金属，如果说铜和金是银的远亲，那么钯就是银的邻居，具有和银部分相似的性能。
譬如，和灵体相亲。
戴上镀钯眼镜，赵离在房间中四处寻找小乞丐的灵体，一般来说，逝者的灵魂会本能地靠近生前最后一刻最思念的地方，同时距离不能太远，那么可能性也就只有这间屋子中而已。
不过古怪的是，他在满地狼藉的破屋里度步两圈，也没能找到小乞丐的灵体。
入夜的寒风灌入到四处破洞的木屋里，吹在两个大汉脖子上吓得他们打了个激灵。
“我说亲爱的猫派。”分别是熊派和狮派的两人咳嗽了一声，说道，“能快些吗？我们比较讨厌应付这种情况。”
赵离刚想开口，莫烨打开装满火柴的柜子，拿起一个相框，小心翼翼地捧着相框说道，“我找到他了。”
相框中的照片是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妇人，小小的灵正躲在老人的面前，宛若哭泣。
当然，在场的人中，只有戴上灵视眼镜的赵离能看到这团绿色的小火。
莫烨想问灵很多问题，但最初的提问权还是交到了莫多克和科莫多手中。
“为什么切诺比会带着手下袭击猎人协会？”
……
“咳咳。”坐在马车上的莫烨突然间咳出了两口血，苦笑道，“好强悍的蛇派啊，本来以为我先下手为强能够稳拿下他，却没想到被他反摆了一道。幸亏那个教枪术的猫派发现情况有恙，在背后给我来了一枪，要不然跑得慢一些，我就……哇……”
“你本不应该来这里的。”坐在马车一侧，披着斗篷的魅魔看着“莫烨”又吐出一口血，关切道，“为了我这种被造物者遗弃的生命，你没必要这么做的。”
“没办法啊，反正这波不亏，至少救出了你。”
“莫烨”嘻嘻哈哈道，“谁让我这丧尽天良的蛇派就是爱着你这朵特立独行的魅魔呢，得亏你不是被猎人协会抓了，咳咳……”
“可是你的手下们死得太没价值了。”魅魔的脸上露出刻骨的仇恨，“一切归咎于勒斯那个恶魔！他必须死！”
“我已经找到他的踪影了，马上就能咬住他了！”“莫烨”深吸了口气，旋即不要脸一般将脸探向魅魔，“作为奖励，是不是给个亲亲呢？”
“别这样……”魅魔有些别扭地转过头，“你用别人的脸说这种花，感觉怪怪的。”
“莫烨”傻傻地呵了两声，凭着学院学生的脸和服装，架着马车很轻松地驶离了学院，沿着离开主城区的路扬长而走。
“等等！”魅魔突然间示意他减慢速度，“我闻到勒斯的气味了！”
“莫烨”手探向腰间的手枪，“他在哪里？”他的紫色步枪虽然还背在身上，却在刚刚和叶铭影的冲突中被不知名的液体腐蚀得差不多了。
魅魔犹豫了片刻，“气味不见了，他好像躲起来了……”鼻腔中让人刻骨铭心的气味又浓烈了起来，她色变道，“我找到他了！”
疾驰的马车最终在一群少男少女面前停住，“莫烨”站在马车上，傲视这群一脸惊愕的年轻男女们，“此山是我开，此……唉，算了！你们这群人给我把钱交出来！”
被人群包围在中央，一眼便能从众人中惊鸿瞥见的少女讷然开口道，“莫烨同学，你这是……”
站在“莫烨”一旁的魅魔翛然站起身，手掌之中燃起滚滚的火焰，她看着沫梨，怒焰冲天，“勒斯！我知道是你！就算你套着画皮面具，单凭你身上的气味，我也知道是你！”
来自南国的暖风吹散霾云，长时间处在阴冷天气中的洛特城难得放晴，可惜橙红的阳光已经半藏在洛特的混凝土城墙下，些许时间后边境小城又会被墨夜笼罩。莫烨拿出怀表看了下时间，感叹快乐的时间过得永远这么快。
“大哥哥！”凌铃在雪地上一路兴奋小跑，从莫烨口中听说凌度安然无恙的消息后，她一天下来一直很开心，回过身，目光被街边商店橱窗后的棉花糖机器吸引，看着腾腾的糖絮被团聚成球，她高兴道，“我们买份棉花糖吧？”
一个双马尾垂肩，白丝长腿的萝莉贴在你面前，明媚的眼睛中闪着光，言笑晏晏地请求你时，答案无非两个选项。
好的。
没问题。
付完钱后和小姑娘并肩走在路上，莫烨微笑摸了摸把棉花糖球抱着啃的女孩，抬头点算了一下今天的花费，不算太多，不过自己所剩的钱想坚持到下次祖父来洛特显然有些艰难，看来需要再去猎人协会来次任务了。
不过无所谓了，凌铃开心就好，如果快乐能够积蓄下来，抵消父亲身故的噩耗，莫烨不介意带凌铃再玩两圈。
“凌铃。”莫烨挠了挠头，“还有哪里想去的吗？大哥哥再带你兜两圈吧。”
“不用了，大哥哥。”女孩脸上满是心满意足的红晕，能和自己仰慕的人走上一天的路，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自从爸爸离开之后，我已经担惊受怕好久了，和你在一起我才能彻底放松。今天我玩得已经很开心，谢谢你……大哥哥。”
双手交叉背在身后，足尖有些无措地摩擦，凌铃红着脸有些犹豫，她鼓起勇气地给自己“嗯”了一声，淡粉的嘴唇往莫烨脸上凑去，不解风情的喊声打断了这难得的小暧昧。
“你好啊。”带着一副银色圆框眼镜的少年大老远便朝着莫烨挥手，生怕对方认不出自己，赵离将眼镜半脱下来，露出那双眼神慵懒却又略带狡黠的眼睛，“好久不见，英雄的……”
“闭嘴。”莫烨走到赵离面前，手指竖在嘴前摆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在别人面前这么称呼我，请记住，我叫莫烨。”
赵离赶忙捂住口，连忙表情羞赧地连打哈哈。
莫烨转过身，这里和学院不过一百米的距离，正四处逃窜的勒斯胆子再大，也不会敢在这里对凌铃动手，便对女孩说道，“凌铃你先回去吧，我和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有事要做。”
长了一副猫相，看起来就不靠谱的赵离嬉笑地朝凌铃挥挥手，凌铃也大概知道大哥哥有要事要去做，便嗯了一声，小跑着离开。
“对了，大哥哥。”凌铃站在远处，难得有了十足的勇气，“你早些回来啊，我还有礼物还没送给你。”
莫烨挥挥手示意自己明白，转过身却看见赵离正在搞事一般吹口哨，没好气道，“这次你的情报……应该没问题了吧？”
“上次是失误！”赵离收回聚焦在凌铃背上的目光，连忙辩解道，“能够让人变形的魔药极其稀少，市面上能够流传的只有变形怪煎药，作为一个猫派我也涉猎了一些魔药学书籍，完全没见到哪本典籍上见到有记载，用作兴奋剂或是灵魂恢复药剂配方的蚯蚓肉有面貌变形的功能。而且我们得到的消息确实显示切诺比获取了一瓶变形怪煎药，在蚤缀酒馆事件发生的傍晚，他也出现在味精工厂外围……”
“原先的事就不说了。”莫烨摆摆手，却发现赵离的视线时不时还在往凌铃离开的方向望去，问道，“看情况，你认识凌铃？”
“算不上认识，我认得她，她却认不得我。”赵离道，“三个月前她曾经来过警署，告诉我们说她的父亲被一个超级大坏蛋挟持了，当我的同事们准备问话时，她又火急火燎地离开了。我也是事后才得到这姑娘的样貌描述。”
赵离摸了下下巴，略感惊艳道，“不过我的同事们形容这姑娘长得挺清秀，刚刚那惊鸿一瞥中我倒觉得他们的形容词用得太过保守了，我反正是没见到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发现莫烨正警惕地审视自己，赵离连忙摆正表情，进入正题道，“有两个人很可能同时知道切诺比和勒斯的下落，我想请英雄的孙，哦不对，莫烨你……”
“等等，和你一起同他人见面？”莫烨总觉得和这猫派一起行动，会有更大的坑在等着自己，从怀中掏出原属于葛杰的银狼面具，戴在脸上，“你也别叫我莫烨了，称呼我为艾利西尔罢。”
“Elixir？魔药学中的长生不死药？好霸气的绰号。”赵离沉思片刻，旋即对莫烨的面具啧啧称奇道，“不过艾利西尔，我上次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会用哈士奇的面具作伪装，有什么讲究吗？”
“哈士奇？？”莫烨摘下面具，仔细看了眼面具正面，银色流光的镜面闪烁着夺人的光泽，反倒让人忽视了面具的本来面貌，从面部长度以及嘴缘宽度来说，这面具与其说是狼，不如说是狗更合适一些。
莫烨突然想起一茬，假面派对上葛杰的两个死党，郑凯和薛齐的面具正好是阿拉斯加犬和萨摩耶……
面色冰冷的莫烨戴上面具，寒声道，“你看错了，这是银狼面具。”
“可是从生物学角度来说……”
“那它还是银狼面具。”莫烨一脸威胁地看着赵离，“懂？”
少年木然地点了点头，“懂了。”
赵离带着莫烨前往的方向相隔两个街区，然而从富庶商人、贵族休闲娱乐的中央街，经由中产阶级盘踞的住宅区再到棚屋荒草遍地的贫民区，莫烨感觉自己经历了一遍反方向的城市变迁史。
两人穿过臭味熏天的垃圾填埋场，即使苍蝇也要过冬的天气里，不少穷人家的孩子还在高高的垃圾山中寻找贵族丢掉的贵重玩意儿，一个浑身污泞的小姑娘赤着的小脚被铁罐割出血也不管不顾，高举着从垃圾山中挖出来的一只皮鞋欢呼，却被一旁盯上她许久的两个坏小孩三个箭步上前就抢下了她花费四个小时寻来能够换取五个银币的皮鞋子。
赵离两巴掌扇翻两个可耻的小偷，将皮鞋递还给小女孩，又给女孩一副防感染的药膏，想了想，他总觉得女孩回头就会把药膏卖了换钱，便弯下身给女孩抹好药后，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早些回家。同时抹了一下女孩的屁股，把自己被对方顺走的钱包拿了回来。
赵离带着莫烨又绕过一条满是臭咸鱼味的小巷，搬开用来挡风，布满蛀眼的松木板挪开，见到了此行要见的两个猎人。
块头硕大的莫西干头自我介绍道，“在下绰号科莫多，熊派。”
肌肉隆起的大光头紧随其后道，“在下绰号莫多克，狮派。”
和这两个在咖啡馆里追小乞丐的猎人有过一面之缘，莫烨心道这俩人都是什么鬼昵称，对奇怪知识颇有涉猎的赵离却是开口道，“世界上最大的蜥蜴品种科莫多，以及南方王国的传奇战象坐骑莫多克，两位的昵称好别致啊。”
能说出自己昵称的典故，两位猎人看向这个警察的目光良善了许多，毕竟对方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同行。他们将目光对向一侧的莫烨，“掘坟猫，你身边这位是……”
“艾利西尔。”莫烨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一个不知道什么学派的猎人。”
两位壮汉流露出初次任务时，和影虫、肥桃一般的表情，不过在场的既然都是同行，他们也再没有保留，毕竟他们这次执行的是猎人协会亲自发布的任务，而非私人委托。
“我们追踪目标到此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情景。”科莫多指了一下现场，高度仅能供成年人弯身行走的矮小板房，露着泥土的地面上满是被翻乱的纸张和火柴，一个瘦弱见骨的小孩被倒吊在木梁上，脖子上被抹出的伤口中血水已经流尽。
莫烨对咖啡馆中相遇的这小乞丐的印象很深，毕竟这小家伙非礼沫梨差点得手，做了学院里不知道多少男生想做的事。
现在小乞丐被倒挂在这里，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不行了。这样想想的话，当初在咖啡馆让我们抓住的话，他也就不用死，受这种鸟苦了。”
莫多克怅然地叹了口气，旋即说道，“我们去本街区的执行吏那里借阅这个小鬼的管理履历，不过遗憾的是，这个街区的管理比我们想象中更加混乱，一百年前某些早就入土的人的档案都还夹在柜子里。”
科莫多补充道，“从四周围的人那里打听了一下，遗憾的是他们了解的情况不多，只知道有天这里突然起了这么个棚户，一个老女人带着孙子和一大批的火柴搬到这里。他们经常听那老女人坐在太阳底下疯疯癫癫在说，要是火柴的价格能继续被炒高，她就能给孙儿讨个好媳妇了，没想到炒家突然撤退，她卖了房子买的火柴瞬间就成了废物……鬼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那老女人因为营养不良过世以后，这小鬼就一直一个人生活了。”
科莫多苦恼地抓抓脸，“收集证言的时候我钱包被扒走了，不知道协会那边给不给报销。”
赵离倒是大概了解了一些，摇摇头，“可怜的祖孙，事情结束后把他和他奶奶埋在一起，希望他们在死海能够团聚。”
“这是自然。”两个壮硕的猎人点头，通过对话莫烨倒是知道了事件中的一些细枝末芽，但最关键的他还不清楚，“你们最初的时候为什么追这个小鬼，又是什么人杀了他？”
两个猎人互相看了看，赵离拉着莫烨来到一边，私语道，“事情要从我们在蚤缀酒馆，和假‘勒斯’同时也是假‘切诺比’的郑意对峙时说起，当时我们在酒馆，而猎人协会则被真正的切诺比率众袭击了。我的猜想是，他想通过酒馆的骚乱吸引猎人协会里的猎人前往维护治安，趁机偷袭协会达成某种目的，不过遗憾的是，他估算错了时间，酒馆的骚乱还没开始，他便带着他的手下们直接撞上了钢板，和全副武装的协会交火，最终全军覆灭。”
说完了前情提要，两人回到两个大汉面前，莫多克开始了正式的阐述，“我们在那些袭击者的血液成分中提取出了《真知》的成分。”
“真知？”莫烨对这个魔药的名字很耳熟，寻找蚯蚓肉的途中他进入勒斯经营的六博黑酒馆，在提到蚯蚓肉时，酒馆店长便向他推荐了这款以蚯蚓肉为原材料的成瘾药。
莫多克点点头，“由夜火家族带入洛特黑市中的一种新型成瘾药。成瘾的原因是因为这种药可以增加服用者的肾上腺素分泌，变得悍不畏死，同时感知也会极为敏锐，无论决斗还是去荒野执行任务，都是这款魔药的优点，一些平民喜欢在烟叶里添加，能达到致幻剂的作用，而且最重要的是，真知没有毒，没有副作用。”
“没有即时可见的副作用罢了。”
赵离道，“所谓成瘾药，便是那些毒性或副作用不会立刻表现出来，从而让服用者相信其没有危害性，或者直接给服用者带来精神享受的魔药，欲之主仆便是这样，傻女人们相信给爱人和自己服下，便能将对方栓在自己身边，全然没想到自己会反被药控制，出现暴走的征状，同时在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科莫多点头，“而真知虽然能给服用者暂时的感官提升和肾上腺爆发，强化短期作战能力，然而多次或大剂量服用后，服用者会出现神经衰弱同时狂化的状态，具体表现为真正的悍不畏死，就是面对全副武装的猎人，提着干草叉也要上的那种。而一个月前，切诺比袭击夜火家族，抢走了一大批真知，至今还在切诺比一伙手中。”
听到这里，莫烨已经有了头绪，“切诺比抢走的真知，全给自己手下服用了，让他们悍不畏死地袭击猎人协会？稍等……”
莫烨指着赵离，失声道，“第一次和我见面时，你不是说切诺比抢夜火家族的火车，抢走的是蚯蚓肉吗？”
赵离哑然，红着脸讷讷道，“英雄的，呃不对，艾利西尔兄，我当时说的好像是，切诺比抢走的是一批成瘾药吧，我指的是真知，蚯蚓肉只是原材料罢了，并不是成瘾药，而且蚯蚓肉是切诺比通过黑市途径和变形怪煎药一起入手的。”
莫烨仔细想了想，赵离说的没错，他当初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如果蚯蚓肉是切诺比自己买的，那么勒斯绑架凌度，想从切诺比一伙手中抢回的东西应该是真知，可为什么勒斯的三个手下会先从凌度家里去挖出那袋蚯蚓肉？
莫烨感觉脑袋一团弼糊，他只能绕过这团乱麻，看着横死的小乞丐询问道，“那么这个小孩的死，是谁做的？切诺比还是勒斯？”
“勒斯。”莫多克说道，“有目击者看到勒斯带着他的手下来过这里，他们离开之后便是我们两人发现了小鬼的尸体，勒斯杀死他的原因，主要是为了灭口。”
科莫多点点头，“切诺比抢走的真知非常大量，就算给一百个人超量服用都还能有四分之三剩余，而那些剩下的真知暂时没人知道下落。”
他指了指倒吊着的男孩，“除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其中一部分，而且还不幸让勒斯知道了后被灭口的倒霉小鬼。”
两人同时看向赵离，“这也是我们委托协会，请你这个猫派来此的原因。”
赵离点点头，扶了一下反射银色光泽的圆框眼睛，“明白，我毕竟也算是协会的一员，对于委派的任务义不容辞。”
只有因为怨恨而死的人类才能产生能量强大的邪物，也只有这种邪物才能足够强大到干涉物理法则，让普通人类所看见。恐惧中死亡的人不会产生怨气，自然也谈不上邪物，不过因为不得好死的原因，逝者的灵魂会在世间留下一抹不安的痕迹，这种灵体别说普通人，即使是开通了额轮，拥有灵视能力的猫派也需要借助特定的工具才能看到。
赵离此刻戴着的眼镜便是，棕色玻片上涂抹的银色金属并非拥有除灵能力的银，脆弱的灵体碰到一丁点银就会立刻消散。用于观察灵体的金属涂层用的是钯，一种常用在魔药学中作催化剂的贵重金属，如果说铜和金是银的远亲，那么钯就是银的邻居，具有和银部分相似的性能。
譬如，和灵体相亲。
戴上镀钯眼镜，赵离在房间中四处寻找小乞丐的灵体，一般来说，逝者的灵魂会本能地靠近生前最后一刻最思念的地方，同时距离不能太远，那么可能性也就只有这间屋子中而已。
不过古怪的是，他在满地狼藉的破屋里度步两圈，也没能找到小乞丐的灵体。
入夜的寒风灌入到四处破洞的木屋里，吹在两个大汉脖子上吓得他们打了个激灵。
“我说亲爱的猫派。”分别是熊派和狮派的两人咳嗽了一声，说道，“能快些吗？我们比较讨厌应付这种情况。”
赵离刚想开口，莫烨打开装满火柴的柜子，拿起一个相框，小心翼翼地捧着相框说道，“我找到他了。”
相框中的照片是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妇人，小小的灵正躲在老人的面前，宛若哭泣。
当然，在场的人中，只有戴上灵视眼镜的赵离能看到这团绿色的小火。
莫烨想问灵很多问题，但最初的提问权还是交到了莫多克和科莫多手中。
“为什么切诺比会带着手下袭击猎人协会？”
……
“咳咳。”坐在马车上的莫烨突然间咳出了两口血，苦笑道，“好强悍的蛇派啊，本来以为我先下手为强能够稳拿下他，却没想到被他反摆了一道。幸亏那个教枪术的猫派发现情况有恙，在背后给我来了一枪，要不然跑得慢一些，我就……哇……”
“你本不应该来这里的。”坐在马车一侧，披着斗篷的魅魔看着“莫烨”又吐出一口血，关切道，“为了我这种被造物者遗弃的生命，你没必要这么做的。”
“没办法啊，反正这波不亏，至少救出了你。”
“莫烨”嘻嘻哈哈道，“谁让我这丧尽天良的蛇派就是爱着你这朵特立独行的魅魔呢，得亏你不是被猎人协会抓了，咳咳……”
“可是你的手下们死得太没价值了。”魅魔的脸上露出刻骨的仇恨，“一切归咎于勒斯那个恶魔！他必须死！”
“我已经找到他的踪影了，马上就能咬住他了！”“莫烨”深吸了口气，旋即不要脸一般将脸探向魅魔，“作为奖励，是不是给个亲亲呢？”
“别这样……”魅魔有些别扭地转过头，“你用别人的脸说这种花，感觉怪怪的。”
“莫烨”傻傻地呵了两声，凭着学院学生的脸和服装，架着马车很轻松地驶离了学院，沿着离开主城区的路扬长而走。
“等等！”魅魔突然间示意他减慢速度，“我闻到勒斯的气味了！”
“莫烨”手探向腰间的手枪，“他在哪里？”他的紫色步枪虽然还背在身上，却在刚刚和叶铭影的冲突中被不知名的液体腐蚀得差不多了。
魅魔犹豫了片刻，“气味不见了，他好像躲起来了……”鼻腔中让人刻骨铭心的气味又浓烈了起来，她色变道，“我找到他了！”
疾驰的马车最终在一群少男少女面前停住，“莫烨”站在马车上，傲视这群一脸惊愕的年轻男女们，“此山是我开，此……唉，算了！你们这群人给我把钱交出来！”
被人群包围在中央，一眼便能从众人中惊鸿瞥见的少女讷然开口道，“莫烨同学，你这是……”
站在“莫烨”一旁的魅魔翛然站起身，手掌之中燃起滚滚的火焰，她看着沫梨，怒焰冲天，“勒斯！我知道是你！就算你套着画皮面具，单凭你身上的气味，我也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