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漩涡（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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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是谁。”
杜恩却没有继续接话，只看着他们来路上支离破碎的大门。他记得钉子、玻璃和木板发出痛苦的哀鸣，于漫天尘埃中撕裂解体。如今尘埃落定，无首的天使也闲庭信步穿过破碎的大门。可见她高挑纤细，脖颈断面有砍刀劈过的痕迹，手里还提着自己的头颅，——完好无损的头颅。这张脸他相当熟悉，除此以外，她一头血红色长发和脸颊两侧乌黑的泪痕也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还记得，希尔的母亲倒在那片血池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只是当初她没有身后雪白的羽翼。既然希尔的母亲是这样的东西，希尔本人又算是什么？诺替斯，米尔索教最隐秘的教派之一，它的秘密似乎要远比荒林学派叙述的更多。
不管怎样，哪怕是为知晓这一切背后的秘密，他也要得到诺替斯的经文和印记。
至于依扎兰的事情，现在根本无所谓。
“我去处理前面这个，如果你死在另一个天使手里，可别怨我没有顾及你，怨你自己没用去吧。”蒙扎在他一旁说道。
“你确定？”
“你怀疑我的咒术？”
“没什么，只是希望你平时能多动点脑子。”
“这种情况根本用不着！”她大喊。
“如果你死在这里，我是不会给你收尸的。”
“我也不会给你收尸。”
话音刚落，一阵怪异的嘶吼声从她喉中传出，就像生锈的金属锯齿在摩擦。然后鲜红的血溅了出来，落在杜恩脸上。他听到她的声音，感到咒术词语在蒙扎唇间涌动。他看到她——眼中流下鲜血，滑落面颊，眼球变成空洞的红色血球，沐浴在她自己肌肤裂开后溅出的血污中。他看她——雪白的小臂上凭空出现一道豁口，仿佛是虚无中有刀刃划过，接着又是一刀，又是一刀......血从这些豁口中漫溢而出，浸染着皮肤，把她衣衫都涂抹得发黑。
刃之仪式......
稍有些区别，或许是历史衍化带来的结果，不过，这一幕还是令他感到无比怀念。
可惜使用者有点问题。
杜恩看到蒙扎挂着扭曲的笑脸冲进长廊尽头的黑暗，掀起一堆在刀刃切割中支离破碎的残肢断臂。木板碎裂，墙垣崩塌，砸穿了污浊的血肉。不过是一转眼间，这个疯子就把战场开辟到了相当远的地方。
比他估计中最坏的可能性还要远。
然后是寂静。她消失的方向只剩一堆断瓦残垣。希尔的母亲仍在向他走来，手提自己面带灿烂笑容的头颅。杜恩看着她在离自己不远的几步外停住，然后再也没有往前一步。
“你和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她——或者说长老——用旧世的谢伊尔语说，发言饱满而纯正。
“我来自西洛，”杜恩回答，“长老阁下。”
“我不相信你。”
“但我说的是真话，我是一个受害者，至少在一段时间以前，你们还想把我献上祭台。”
杜恩一边用恳切的语气回答，一边端详天使手中活着的头颅。他能看到很多东西：驱使她死去的面颊蠕动的机理，皮肤上鲜血的残余，甚至是她血肉结构和人类的相异之处。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能看到连接她身体和灵魂之间的丝线已经断裂，被重新绑到某个陌生而腐朽的东西上。
这条丝线如果利用得当......
“并且从中我发现你很不好杀。”长老又说。
“我想，这不过是一个受害者的反抗。”杜恩回答。
“你在嘲笑我，是吗？”长老叹息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共同点，不过，并不值得为此庆祝。你让我损失了太多太多......”
“你是说祭司，还是说农户？我不觉得这是很大的损失呢。”
“我在说圣物，还有希尔。”
“有关希尔，那是她自己想要逃跑，我也无从劝说。至于圣物，显然我和你们所谓的圣物没有任何关联，——这是一个相当严重的错误。”杜恩张开双臂，垂下刀尖，仿佛要展示自己毫无敌意，“看看我，长老。从我身上，你能看出任何圣物的征兆吗？”
“在巫术的视线中，你是一片虚无。”
一片虚无，而非正常人类......这是个麻烦，需要尽快解决，不过不是现在。
“人总归需要一些保证自己安危的方法。”杜恩回答，作出紧张和恐惧皆有的神情，“难道就是为了这种理由，你就要对付这样一个无助的孤身旅人？”
“我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所以？”
“所以你必须死，”长老柔声说，“如今你可靠的同伴已经走远，相信我，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他们都会一起陪你跨入炼狱深入。”
然后丝线径直断裂了，长老的意志也不复存在。看来他认为杜恩这边不是最重要的，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事情亟需解决——无论是经历过刃之仪式的蒙扎，还是那群依扎兰的猎手。
见得长老离去，杜恩收敛起自己伪装出的一切情绪，复归于理性情绪主导的观察，目视天使朝自己扑来。
虽然她有着他无法应付的力量，不过他只花了片刻时间估算距离，然后就得出结果。他往前跨出一步，把短管霰弹枪稍稍举起，对准她提着头颅的手臂扣下扳机。恐怖的轰鸣声响起，那条臂膀亦凌空飞出，其中连接至肩头的骨骼、血肉都化作碎片和污泥，四散炸开。作为合乎推算的结果，双翼天使仅仅顿了一步，赤裸的脚掌踏碎了坚固的木板，停下微不可查的一个瞬间。
当然，这已经够了。
他矮身欺上前去，钢刀划出弧光，这天使的两截大腿立刻断裂，卡在被她踩碎的木地板窟窿之中。紧跟着她的上半身以巨大的惯性抛出，朝他撞来。
双翼天使的尖啸声仿佛能震碎骨骼，不过这点影响也在预估的范围之内。杜恩停顿片刻恢复呼吸，接着侧过身去，跟她胡乱挥舞的手臂和沉重的身躯擦肩而过。然后，他把紧握在手的刀刃斜斜挥出。她想扇动羽翼，但雪白的翅膀齐根掉落，整齐的断面喷出大股鲜血。她往下坠去，残缺的身体在地板滚了好几圈。她手中所提的头颅终于坠落，被他顺手接住。
然后杜恩把印记对着她的头颅展开。
他的手臂以比现实世界更诡异的方式张开，仿佛黑色污血落入湖泊，化作错综复杂的几何弧线和弯曲螺旋。一瞬间它们淹没他手中之物，然后又无比贪婪地将其吞没，卷入一片满怀饥渴的虚无。
这时候无首的天使已经瘫软在地，伤口喷溅出的血漫成湖泊，但是她的上半身还在用手指刨地，满怀杀意朝他前进，从胸腔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
杜恩盯了她片刻，然后用他展开的手臂穿透这东西，至高王的遗物也与其肌肤触碰。天使用非人的声音尖叫着挣扎了一阵，很快就不再动弹，像被野火烧过一样，逐渐化为飞灰。
结束了。
也许用希尔的名字去呼唤这个双翼天使能得到某些反馈，不过在他看来，这种事情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杜恩没有心思关心这对母女的感情纠葛，况且处理掉双翼天使对他来说也轻而易举。现在他手里有了勉强能用的枪械，哪怕再来几个也没有多大意义，反而是如何跟这猎手蒙扎达成一致......才更麻烦。
麻烦的多。
杜恩看着无形的丝线在他手指尖悬浮，停留在虚无之中，向某个方向微微挣扎起来。倘若碰到自己的皮肤，恐怕它会直接泯灭。而倘若他把丝线放开，任其离去，也许他就能得到......
它会飘向何处去呢？长老？希尔？屠夫？还是那个叫利洛斯的被附身者？
为了得到经卷和印记，有些人必须得死。
杜恩把短管霰弹枪收好，手臂合拢，跟着丝线往前走去。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是谁。”
杜恩却没有继续接话，只看着他们来路上支离破碎的大门。他记得钉子、玻璃和木板发出痛苦的哀鸣，于漫天尘埃中撕裂解体。如今尘埃落定，无首的天使也闲庭信步穿过破碎的大门。可见她高挑纤细，脖颈断面有砍刀劈过的痕迹，手里还提着自己的头颅，——完好无损的头颅。这张脸他相当熟悉，除此以外，她一头血红色长发和脸颊两侧乌黑的泪痕也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还记得，希尔的母亲倒在那片血池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只是当初她没有身后雪白的羽翼。既然希尔的母亲是这样的东西，希尔本人又算是什么？诺替斯，米尔索教最隐秘的教派之一，它的秘密似乎要远比荒林学派叙述的更多。
不管怎样，哪怕是为知晓这一切背后的秘密，他也要得到诺替斯的经文和印记。
至于依扎兰的事情，现在根本无所谓。
“我去处理前面这个，如果你死在另一个天使手里，可别怨我没有顾及你，怨你自己没用去吧。”蒙扎在他一旁说道。
“你确定？”
“你怀疑我的咒术？”
“没什么，只是希望你平时能多动点脑子。”
“这种情况根本用不着！”她大喊。
“如果你死在这里，我是不会给你收尸的。”
“我也不会给你收尸。”
话音刚落，一阵怪异的嘶吼声从她喉中传出，就像生锈的金属锯齿在摩擦。然后鲜红的血溅了出来，落在杜恩脸上。他听到她的声音，感到咒术词语在蒙扎唇间涌动。他看到她——眼中流下鲜血，滑落面颊，眼球变成空洞的红色血球，沐浴在她自己肌肤裂开后溅出的血污中。他看她——雪白的小臂上凭空出现一道豁口，仿佛是虚无中有刀刃划过，接着又是一刀，又是一刀......血从这些豁口中漫溢而出，浸染着皮肤，把她衣衫都涂抹得发黑。
刃之仪式......
稍有些区别，或许是历史衍化带来的结果，不过，这一幕还是令他感到无比怀念。
可惜使用者有点问题。
杜恩看到蒙扎挂着扭曲的笑脸冲进长廊尽头的黑暗，掀起一堆在刀刃切割中支离破碎的残肢断臂。木板碎裂，墙垣崩塌，砸穿了污浊的血肉。不过是一转眼间，这个疯子就把战场开辟到了相当远的地方。
比他估计中最坏的可能性还要远。
然后是寂静。她消失的方向只剩一堆断瓦残垣。希尔的母亲仍在向他走来，手提自己面带灿烂笑容的头颅。杜恩看着她在离自己不远的几步外停住，然后再也没有往前一步。
“你和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她——或者说长老——用旧世的谢伊尔语说，发言饱满而纯正。
“我来自西洛，”杜恩回答，“长老阁下。”
“我不相信你。”
“但我说的是真话，我是一个受害者，至少在一段时间以前，你们还想把我献上祭台。”
杜恩一边用恳切的语气回答，一边端详天使手中活着的头颅。他能看到很多东西：驱使她死去的面颊蠕动的机理，皮肤上鲜血的残余，甚至是她血肉结构和人类的相异之处。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能看到连接她身体和灵魂之间的丝线已经断裂，被重新绑到某个陌生而腐朽的东西上。
这条丝线如果利用得当......
“并且从中我发现你很不好杀。”长老又说。
“我想，这不过是一个受害者的反抗。”杜恩回答。
“你在嘲笑我，是吗？”长老叹息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共同点，不过，并不值得为此庆祝。你让我损失了太多太多......”
“你是说祭司，还是说农户？我不觉得这是很大的损失呢。”
“我在说圣物，还有希尔。”
“有关希尔，那是她自己想要逃跑，我也无从劝说。至于圣物，显然我和你们所谓的圣物没有任何关联，——这是一个相当严重的错误。”杜恩张开双臂，垂下刀尖，仿佛要展示自己毫无敌意，“看看我，长老。从我身上，你能看出任何圣物的征兆吗？”
“在巫术的视线中，你是一片虚无。”
一片虚无，而非正常人类......这是个麻烦，需要尽快解决，不过不是现在。
“人总归需要一些保证自己安危的方法。”杜恩回答，作出紧张和恐惧皆有的神情，“难道就是为了这种理由，你就要对付这样一个无助的孤身旅人？”
“我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所以？”
“所以你必须死，”长老柔声说，“如今你可靠的同伴已经走远，相信我，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他们都会一起陪你跨入炼狱深入。”
然后丝线径直断裂了，长老的意志也不复存在。看来他认为杜恩这边不是最重要的，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事情亟需解决——无论是经历过刃之仪式的蒙扎，还是那群依扎兰的猎手。
见得长老离去，杜恩收敛起自己伪装出的一切情绪，复归于理性情绪主导的观察，目视天使朝自己扑来。
虽然她有着他无法应付的力量，不过他只花了片刻时间估算距离，然后就得出结果。他往前跨出一步，把短管霰弹枪稍稍举起，对准她提着头颅的手臂扣下扳机。恐怖的轰鸣声响起，那条臂膀亦凌空飞出，其中连接至肩头的骨骼、血肉都化作碎片和污泥，四散炸开。作为合乎推算的结果，双翼天使仅仅顿了一步，赤裸的脚掌踏碎了坚固的木板，停下微不可查的一个瞬间。
当然，这已经够了。
他矮身欺上前去，钢刀划出弧光，这天使的两截大腿立刻断裂，卡在被她踩碎的木地板窟窿之中。紧跟着她的上半身以巨大的惯性抛出，朝他撞来。
双翼天使的尖啸声仿佛能震碎骨骼，不过这点影响也在预估的范围之内。杜恩停顿片刻恢复呼吸，接着侧过身去，跟她胡乱挥舞的手臂和沉重的身躯擦肩而过。然后，他把紧握在手的刀刃斜斜挥出。她想扇动羽翼，但雪白的翅膀齐根掉落，整齐的断面喷出大股鲜血。她往下坠去，残缺的身体在地板滚了好几圈。她手中所提的头颅终于坠落，被他顺手接住。
然后杜恩把印记对着她的头颅展开。
他的手臂以比现实世界更诡异的方式张开，仿佛黑色污血落入湖泊，化作错综复杂的几何弧线和弯曲螺旋。一瞬间它们淹没他手中之物，然后又无比贪婪地将其吞没，卷入一片满怀饥渴的虚无。
这时候无首的天使已经瘫软在地，伤口喷溅出的血漫成湖泊，但是她的上半身还在用手指刨地，满怀杀意朝他前进，从胸腔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
杜恩盯了她片刻，然后用他展开的手臂穿透这东西，至高王的遗物也与其肌肤触碰。天使用非人的声音尖叫着挣扎了一阵，很快就不再动弹，像被野火烧过一样，逐渐化为飞灰。
结束了。
也许用希尔的名字去呼唤这个双翼天使能得到某些反馈，不过在他看来，这种事情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杜恩没有心思关心这对母女的感情纠葛，况且处理掉双翼天使对他来说也轻而易举。现在他手里有了勉强能用的枪械，哪怕再来几个也没有多大意义，反而是如何跟这猎手蒙扎达成一致......才更麻烦。
麻烦的多。
杜恩看着无形的丝线在他手指尖悬浮，停留在虚无之中，向某个方向微微挣扎起来。倘若碰到自己的皮肤，恐怕它会直接泯灭。而倘若他把丝线放开，任其离去，也许他就能得到......
它会飘向何处去呢？长老？希尔？屠夫？还是那个叫利洛斯的被附身者？
为了得到经卷和印记，有些人必须得死。
杜恩把短管霰弹枪收好，手臂合拢，跟着丝线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