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漩涡（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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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出她离开深层世界的方式吗？”艾洛莎问。
“在她脸上我们发现了驱逐咒术，恐怕是杜恩·安菲里格的手段。”
“我知道了，你们把蒙扎送到船上去，鲁斯把戈巴尔先生带走，让他跟佛尔尼斯谈谈。其它人押送这群村民和祭司到船舱底部，准备送往依扎兰的矿区。希尔小姐跟我去山坡上宅邸，准备把瓦卢斯接回来。”
“但是那个长老......”猎手提出了希尔也想问的问题。
“已经没有什么长老了，”艾洛莎笑笑，“这不是问题所在。”
......
希尔跟随这位搜查长找到猎手瓦卢斯的时候，村落周遭熊熊燃烧的大火已经把天幕映得通红，长老在山坡的宅邸也是血色一片，——她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样亮的光。在长老宅邸的入口，她看到瓦卢斯靠着黑石墙，坐在砖石铺就的小路上，旁边还摆着一支发黑的庞大羽翼。老猎手眺望天幕的大火，摘掉了狰狞的钢铁面罩，点了支烟，一头银白短发在寒风中飘摇。他看上去似乎都能当她的爷爷，希尔想到。
艾洛莎走近老猎手身边，弯下腰来，拾起这支接近三米多长的羽翼。她饶有兴味地端详许久，然后把视线转向他。
“这人和你说的不一样。”瓦卢斯说。
“具体的区别呢？”
老猎手眉头直皱，又喷出一大口呛人的烟。他似乎在思索，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方式。
“我说不上来，”他最终说，“我不觉得这人哪里有威胁可言，但长老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死了，就像是长老刻意要找他自杀一样。我只来得及捡回一支翅膀，然后就提前逃了回来。”
“为什么提前逃了出来？”
听到这问题，瓦卢斯立刻把目光从天幕的大火上移回来，眯眼打量搜查长：“因为他很友好地跟我打招呼......而且在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看得出来，伤势很重。我本来想跟他谈谈，然后我想起了您事先给我的警告。我觉得......兴许我再待一会儿就会死在当场，而所有人都会把这当成是长老干的。”
“警告是说什么？”希尔忍不住提问。
“我觉得他只是个身手敏捷的人，懂一些咒术，”老猎手回答，“无论他把恰巧把注意力分散的长老杀掉也好，还他恰巧避开天使缝合尸的诅咒也好，似乎都只是巧合和运气，——你知道的我说的恰巧是什么意思。就算搜查长阁下三番五次提醒我，我还是没感觉到问题出在哪里......”瓦卢斯又喷出一口烟，“我觉得这是个无法理解的东西，邪灵也无法形容他，应该说是深层世界那些无法理喻的怪异才对。我想离他远点，越远越好。”
“于是？”艾洛莎问。
瓦卢斯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我给您卖命这么多次了，艾洛莎搜查长，能把我调往内务机构去吗？”
“可以。”
“那就多谢了。”
“但还是有些遗憾，”艾洛莎说，“我还以为你能再往前走一步呢。”
“原谅我这一把老骨头吧，搜查长大人......我是个实际的人，我也不想知道您剩下的秘密了，——我希望这是我知道的最后一个秘密。我只想回去养老。再者说，这个小鬼不正好能接替我吗？”
“什么？”希尔刚忍不住问出声，就看到这两人同时盯住她，眼神实在浑身令人发毛。
“她确实适合，”艾洛莎转过脸去，“只是在某些方面，她跟你一样。”
“这没关系，”瓦卢斯站起身来，语气轻松地拍拍希尔的肩膀，“年轻人的心思很容易变啊！说不定再过几天，她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
庇护所的灯光熄灭了，没有油灯，不久前看到自己的依扎兰猎手也离开了。杜恩拾起蒙扎丢掉的真银长剑，握住它，就像是想用人类都该有的生命之火让它亮起来。然而没有意义，这柄剑在他手里只是一块冰冷的金属。
于是，他把长老断掉的胳膊捡起来，用长老发黑的手指握住它，光线就从真银长剑里出现了。真是个奇迹，这个长老居然比我还像人。就着这点微弱的光芒，他踩着线虫汇成的河流往前走去，这些丑陋的小东西啃噬了他的靴子，把锈迹斑斑的金属板、腐朽的钢索和人类的尸骨也吃光了，只有本该属于深层世界的泥土残留在那里。
似乎是哪里不小心暴露了，他迈过穿过这些丑陋的小东西，并且感觉到一股源于集体意志的恐慌，看到它们疯狂逃窜。他收敛起某些东西，于是线虫汇成的河流复又朝他涌来。它们在他脚下前赴后继的分崩离析，化作黑色烟雾一样的东西。此情此景......倒是颇值得玩味。
他顺着黑暗的梯级前行，手臂上印记的共鸣越发强烈。他的皮肤感觉到细密的诅咒之雾，侵蚀了头发和衣衫，还好没有侵蚀他怀里的经卷，不过它们似乎和黑暗本身一样，让他感到亲切。印记指引的方向越发清晰了：血红色的光放射在潮湿的黑色石墙上。
然后他感觉什么东西想要涌入他体内。
“听我们说......”
印记外的梯级上到处都是朦胧不清的鬼影，有的悬吊在天花板上，有的烙印在墙上，有的嵌在地上，还有的蜷缩在角落里。它们环绕着他，像是群聚包围了他，原本明晰可见的梯级似乎模糊、黑暗起来，只有一堆面目丑陋的邪灵发出血色的暗光。
“我们在这里被束缚了很久......”
“长老已经死去了，但我们记得他的一切......”
“我们能把他的知识都告诉你......”
“只要你释放我们。”
“再往前走一步吧，就是那个门......打开......”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们一阵，从中听到一百三十一个邪灵的声音，其中十三个是自相残杀之后诞生的双身邪灵，还有二十五个并未发出声音，就在地上死死盯住自己，空洞的目光中满怀饥渴。哀求的声音，哭泣的声音，呢喃和诱惑的声音，它们越来越近，其中一些已经可以占据他的身体了，还有一些被束缚在门背后，只要门打开就能一涌而出。于是他脚步停顿片刻，作出渴望和恐惧皆有的情绪，跟随相互撕咬着争夺占据权的邪灵们往前走去。
“你想要和他一样拥有力量吗？”
“我们可以让你活的比这个纪元更长......”
“你完全无法想象我们经历了什么。”
“是我们诅咒了他，但那是他咎由自取！”
“我们和他本来都是教派的信徒......”
“他是夺权者，丑陋的、是利欲熏心的夺权者......”
“让我看看你的渴望和梦吧......”
“不......你不是人！你是什么东西？”
他略带困惑地停顿片刻，看了眼最先侵入他意识的邪灵。它在他体内冷却下来，就像一丝烛火被掐灭了。并且，他看到了它的死亡，它的饥渴，还有它无法理喻的恐慌和困惑。他本来还想跟它问问它看到了什么，但它不过是个可怜的邪灵。
于是他推开通往印记的大门，同时把自己回想不起的童年时代的记忆空白都展示给这些邪灵，让它们看个够。
“荒林学派疯了！”
“他们是死得其所，自作自受！”
“你不是人。”
“但他觉得自己是。”
“这种东西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那帮蠢货怎么敢干出这样的事情？”
“让我们出去！”
“他无法理解我们在说什么。”
“那个犯下这等罪行还要隐瞒的罪人应该被碎尸万段！”
“我在他体内看到了至高王鬼魂的残渣。”
“那个老怪物想要趁着纪元交替的时机占据掘墓人的身体复活，却遇到了这种东西......”
“我们完了。”
他不太清楚这些邪灵在讨论什么，不过反正他无动于衷。他是杜恩·安菲里格，不仅受到至高王遗物的祝福，还拥有一个印记之灵，他的灵魂是不会受损害的。于是，他看着它们一个个在他意识里熄灭，其它满怀饥渴的邪灵还在朝他涌来。
“能看出她离开深层世界的方式吗？”艾洛莎问。
“在她脸上我们发现了驱逐咒术，恐怕是杜恩·安菲里格的手段。”
“我知道了，你们把蒙扎送到船上去，鲁斯把戈巴尔先生带走，让他跟佛尔尼斯谈谈。其它人押送这群村民和祭司到船舱底部，准备送往依扎兰的矿区。希尔小姐跟我去山坡上宅邸，准备把瓦卢斯接回来。”
“但是那个长老......”猎手提出了希尔也想问的问题。
“已经没有什么长老了，”艾洛莎笑笑，“这不是问题所在。”
......
希尔跟随这位搜查长找到猎手瓦卢斯的时候，村落周遭熊熊燃烧的大火已经把天幕映得通红，长老在山坡的宅邸也是血色一片，——她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样亮的光。在长老宅邸的入口，她看到瓦卢斯靠着黑石墙，坐在砖石铺就的小路上，旁边还摆着一支发黑的庞大羽翼。老猎手眺望天幕的大火，摘掉了狰狞的钢铁面罩，点了支烟，一头银白短发在寒风中飘摇。他看上去似乎都能当她的爷爷，希尔想到。
艾洛莎走近老猎手身边，弯下腰来，拾起这支接近三米多长的羽翼。她饶有兴味地端详许久，然后把视线转向他。
“这人和你说的不一样。”瓦卢斯说。
“具体的区别呢？”
老猎手眉头直皱，又喷出一大口呛人的烟。他似乎在思索，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方式。
“我说不上来，”他最终说，“我不觉得这人哪里有威胁可言，但长老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死了，就像是长老刻意要找他自杀一样。我只来得及捡回一支翅膀，然后就提前逃了回来。”
“为什么提前逃了出来？”
听到这问题，瓦卢斯立刻把目光从天幕的大火上移回来，眯眼打量搜查长：“因为他很友好地跟我打招呼......而且在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看得出来，伤势很重。我本来想跟他谈谈，然后我想起了您事先给我的警告。我觉得......兴许我再待一会儿就会死在当场，而所有人都会把这当成是长老干的。”
“警告是说什么？”希尔忍不住提问。
“我觉得他只是个身手敏捷的人，懂一些咒术，”老猎手回答，“无论他把恰巧把注意力分散的长老杀掉也好，还他恰巧避开天使缝合尸的诅咒也好，似乎都只是巧合和运气，——你知道的我说的恰巧是什么意思。就算搜查长阁下三番五次提醒我，我还是没感觉到问题出在哪里......”瓦卢斯又喷出一口烟，“我觉得这是个无法理解的东西，邪灵也无法形容他，应该说是深层世界那些无法理喻的怪异才对。我想离他远点，越远越好。”
“于是？”艾洛莎问。
瓦卢斯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我给您卖命这么多次了，艾洛莎搜查长，能把我调往内务机构去吗？”
“可以。”
“那就多谢了。”
“但还是有些遗憾，”艾洛莎说，“我还以为你能再往前走一步呢。”
“原谅我这一把老骨头吧，搜查长大人......我是个实际的人，我也不想知道您剩下的秘密了，——我希望这是我知道的最后一个秘密。我只想回去养老。再者说，这个小鬼不正好能接替我吗？”
“什么？”希尔刚忍不住问出声，就看到这两人同时盯住她，眼神实在浑身令人发毛。
“她确实适合，”艾洛莎转过脸去，“只是在某些方面，她跟你一样。”
“这没关系，”瓦卢斯站起身来，语气轻松地拍拍希尔的肩膀，“年轻人的心思很容易变啊！说不定再过几天，她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
庇护所的灯光熄灭了，没有油灯，不久前看到自己的依扎兰猎手也离开了。杜恩拾起蒙扎丢掉的真银长剑，握住它，就像是想用人类都该有的生命之火让它亮起来。然而没有意义，这柄剑在他手里只是一块冰冷的金属。
于是，他把长老断掉的胳膊捡起来，用长老发黑的手指握住它，光线就从真银长剑里出现了。真是个奇迹，这个长老居然比我还像人。就着这点微弱的光芒，他踩着线虫汇成的河流往前走去，这些丑陋的小东西啃噬了他的靴子，把锈迹斑斑的金属板、腐朽的钢索和人类的尸骨也吃光了，只有本该属于深层世界的泥土残留在那里。
似乎是哪里不小心暴露了，他迈过穿过这些丑陋的小东西，并且感觉到一股源于集体意志的恐慌，看到它们疯狂逃窜。他收敛起某些东西，于是线虫汇成的河流复又朝他涌来。它们在他脚下前赴后继的分崩离析，化作黑色烟雾一样的东西。此情此景......倒是颇值得玩味。
他顺着黑暗的梯级前行，手臂上印记的共鸣越发强烈。他的皮肤感觉到细密的诅咒之雾，侵蚀了头发和衣衫，还好没有侵蚀他怀里的经卷，不过它们似乎和黑暗本身一样，让他感到亲切。印记指引的方向越发清晰了：血红色的光放射在潮湿的黑色石墙上。
然后他感觉什么东西想要涌入他体内。
“听我们说......”
印记外的梯级上到处都是朦胧不清的鬼影，有的悬吊在天花板上，有的烙印在墙上，有的嵌在地上，还有的蜷缩在角落里。它们环绕着他，像是群聚包围了他，原本明晰可见的梯级似乎模糊、黑暗起来，只有一堆面目丑陋的邪灵发出血色的暗光。
“我们在这里被束缚了很久......”
“长老已经死去了，但我们记得他的一切......”
“我们能把他的知识都告诉你......”
“只要你释放我们。”
“再往前走一步吧，就是那个门......打开......”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们一阵，从中听到一百三十一个邪灵的声音，其中十三个是自相残杀之后诞生的双身邪灵，还有二十五个并未发出声音，就在地上死死盯住自己，空洞的目光中满怀饥渴。哀求的声音，哭泣的声音，呢喃和诱惑的声音，它们越来越近，其中一些已经可以占据他的身体了，还有一些被束缚在门背后，只要门打开就能一涌而出。于是他脚步停顿片刻，作出渴望和恐惧皆有的情绪，跟随相互撕咬着争夺占据权的邪灵们往前走去。
“你想要和他一样拥有力量吗？”
“我们可以让你活的比这个纪元更长......”
“你完全无法想象我们经历了什么。”
“是我们诅咒了他，但那是他咎由自取！”
“我们和他本来都是教派的信徒......”
“他是夺权者，丑陋的、是利欲熏心的夺权者......”
“让我看看你的渴望和梦吧......”
“不......你不是人！你是什么东西？”
他略带困惑地停顿片刻，看了眼最先侵入他意识的邪灵。它在他体内冷却下来，就像一丝烛火被掐灭了。并且，他看到了它的死亡，它的饥渴，还有它无法理喻的恐慌和困惑。他本来还想跟它问问它看到了什么，但它不过是个可怜的邪灵。
于是他推开通往印记的大门，同时把自己回想不起的童年时代的记忆空白都展示给这些邪灵，让它们看个够。
“荒林学派疯了！”
“他们是死得其所，自作自受！”
“你不是人。”
“但他觉得自己是。”
“这种东西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那帮蠢货怎么敢干出这样的事情？”
“让我们出去！”
“他无法理解我们在说什么。”
“那个犯下这等罪行还要隐瞒的罪人应该被碎尸万段！”
“我在他体内看到了至高王鬼魂的残渣。”
“那个老怪物想要趁着纪元交替的时机占据掘墓人的身体复活，却遇到了这种东西......”
“我们完了。”
他不太清楚这些邪灵在讨论什么，不过反正他无动于衷。他是杜恩·安菲里格，不仅受到至高王遗物的祝福，还拥有一个印记之灵，他的灵魂是不会受损害的。于是，他看着它们一个个在他意识里熄灭，其它满怀饥渴的邪灵还在朝他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