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黑暗之都（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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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我想我们都该清楚，还像以前那样度日......恐怕就不大现实了。”杜恩笑笑，“结论其实很简单，两个方向必须选择其一。旧街的辖区长官奥索里斯，他将要求你把自己的利益和这些难以计数的地下势力更密切地捆绑在一起，要求你们同进同退；金融区的艾洛莎，她将要求你接受一个高高在上的外人直接指使，其中没有任何他者涉足的余地。仔细想想，这之间的区别仅仅在于选择的结果吗？”
对方端详了他一阵。“还有选择的过程。”
陈述事实永远是最有效的，代替他者想到他们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事实则更有效。展示洞察力既能得到尊重，也能让听者相信，他是出于理性来评判一件事，而非为自己说好话谋利。在很多场合下，他只需要说出事实，就能达成目的。
杜恩点头表示同意：“你知道奥索里斯根本不会有面见你的想法，并且你永远都只能和盘踞在此的若干并不团结的地下势力交流，兴许还只是些边缘人士——你得指望这些本就相互倾轧的人能保护自己，顺便保护这其中并不重要的你；后者，我保证，我几乎和辖区长官本人的意志本无区别，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让她亲自来见你，就为了展示诚意。”
“那么......结果呢？”
“我不能为你担保此事的结果，正如蒙扎也没法为我担保结果一样。我只能告诉你，答案其实就隐藏在这个简单的表象之下，谁都能轻而易举发现。你既知道，这些错综复杂的地下势力矛盾重重，知道它们究竟让旧街的居民承受了多少黑暗而血腥的苦难；你也知道，代表金融区的辖区长官一定不是为拯救你们而来的，她要打击这些把手伸向自己辖区的人，同时借此伤害她这个并不友好的同僚，——此后的烂摊子如何收拾，恐怕她也欠缺考虑。”
他把这些地下势力和旧街本身的立场隔开，就是为了把医生和旧街诸势力的关系理清，并指出旧街诸势力的立场其实和安分生活的居民相差甚远。相反，他们每个存在都是旧街苦难的源头，是旧街如此混乱的罪魁祸首。
他知道，绝大多数本地居民对这辖区的感情只在于它本身。这些地下势力——不管他们表面上如何粉饰自己——本质而论，就是一群群人为了利益相互联合的结果。只要指出这些群体靠伤害旧街的其它居民为生，她就不会在这些东西上占任何感情立场。
只有只能靠这种混乱和黑暗维生的人，才会觉得他们旧街现存的秩序不容外人冒犯。但她不是，她也该觉得自己不是。
某种意义上来说杜恩也认可搜查长的发言，在有序运转的社会之中，这样的组织是不必要的，或者说是本不该被允许存在的，所有人都该安心接受一个声音的支配。
“不管你支持哪一方，”他继续说，“都要付出相当困难的信任，付出努力，而旧街本身的结果，恐怕也都很难预料。不同之处只在于......”
“在于我自己的获益......吗？”玛蒂尔说，“那位辖区长官也会同意你？”
她已经做出决定了。
“当然，”杜恩笑笑，“即使她不同意，我也会想方设法让她同意。”
“你说话的水准是我平生仅见呢，相当的......相当的不一样，显得我像个傻瓜一样。算了，我不会形容，总之令人很好奇，在你脑壳边缘用小刀划一圈的话，里面的脑子究竟长什么样。”
“若代价足够，让你看看也无妨。”
蒙扎瞪大眼睛，医生也无言端详他许久。最后她只能摇摇头，咕哝了几声。“待会儿我把这附近的人和事交代给你们吧，除此以外，还有最近的一系列冲突事件......总之别告诉谁是我透露出去的。”
......
佛尔尼斯按照礼仪规范的要求深深鞠躬，然后对他眼前的搜查长说：“杜恩·安菲里格找线人传来了一些报告，统领大人，其中涉及到他发展的新眼线以及旧街当地事态的近况。”
正翻阅旧世文献的艾洛莎抬起头来，又翻了一页：“也就是说，蒙扎终于醒来了。”
“是这样，大人，虽然尚未对您投下赌注，不过她选择暂且为他卖命。”
艾洛莎朝后倾了倾身，打量着他的表情：“你能像他一样取得蒙扎小姐的信任吗，佛尔尼斯？”
“恐怕不能。”佛尔尼斯承认，“蒙扎·德尔·帕拉维奇的情绪反复无常，难以评判或预料，我觉得在她心中没有人情信赖这种理念而言。但是，她也不像那种自我放逐的无法无天的罪犯。她有着相当的克制和理性。至少从控制了蒙扎的表现来看，我觉得顶替安菲里格的人比预料中更危险，危险得多。”
“你觉得他答应我的要求，其实只是一种权宜之计。很可能他就像躲在黑暗里的毒蜘蛛那样编织着一张网，等待恰当的时机反咬死我们，是吗？”
“任何人拥有这样的能力，都可能做出这种选择，甚至我也没什么不同。”佛尔尼斯坦白，“迄今为止我没发现谁能威胁到您的地位，但他......他有点不那么像是人。”
“仔细说说。”
“按照您的吩咐，我接触了他深入接触过的苦工和搜查员，从他们眼里我感觉到......满怀热衷的崇敬、最亲爱的友谊、还有理所当然的感激和信赖。”
“你觉得他是这种人吗，佛尔尼斯？”
“从您给我的告诫来看，我以为不是。”
“然而一个人是怎么样的人，通常取决于其它人怎么看待他。”艾洛莎却说，“如果他们都相信杜恩·安菲里格值得他们去爱戴，那他就是值得爱戴的人。在这种时候，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反倒并不重要了。”
困惑，他感到无法言明的困惑。
“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统领大人。”
“我不需要别人去爱我，所以我反倒看的比你们更清楚，也许我比亲爱的宰执大人看的都清楚，佛尔尼斯。”艾洛莎说，“仔细想想，然后扪心自问，为什么你会跟随我，佛尔尼斯，——跟随一个比这黑暗的理事会还难以揣测的东西？”
“既然你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我想我们都该清楚，还像以前那样度日......恐怕就不大现实了。”杜恩笑笑，“结论其实很简单，两个方向必须选择其一。旧街的辖区长官奥索里斯，他将要求你把自己的利益和这些难以计数的地下势力更密切地捆绑在一起，要求你们同进同退；金融区的艾洛莎，她将要求你接受一个高高在上的外人直接指使，其中没有任何他者涉足的余地。仔细想想，这之间的区别仅仅在于选择的结果吗？”
对方端详了他一阵。“还有选择的过程。”
陈述事实永远是最有效的，代替他者想到他们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事实则更有效。展示洞察力既能得到尊重，也能让听者相信，他是出于理性来评判一件事，而非为自己说好话谋利。在很多场合下，他只需要说出事实，就能达成目的。
杜恩点头表示同意：“你知道奥索里斯根本不会有面见你的想法，并且你永远都只能和盘踞在此的若干并不团结的地下势力交流，兴许还只是些边缘人士——你得指望这些本就相互倾轧的人能保护自己，顺便保护这其中并不重要的你；后者，我保证，我几乎和辖区长官本人的意志本无区别，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让她亲自来见你，就为了展示诚意。”
“那么......结果呢？”
“我不能为你担保此事的结果，正如蒙扎也没法为我担保结果一样。我只能告诉你，答案其实就隐藏在这个简单的表象之下，谁都能轻而易举发现。你既知道，这些错综复杂的地下势力矛盾重重，知道它们究竟让旧街的居民承受了多少黑暗而血腥的苦难；你也知道，代表金融区的辖区长官一定不是为拯救你们而来的，她要打击这些把手伸向自己辖区的人，同时借此伤害她这个并不友好的同僚，——此后的烂摊子如何收拾，恐怕她也欠缺考虑。”
他把这些地下势力和旧街本身的立场隔开，就是为了把医生和旧街诸势力的关系理清，并指出旧街诸势力的立场其实和安分生活的居民相差甚远。相反，他们每个存在都是旧街苦难的源头，是旧街如此混乱的罪魁祸首。
他知道，绝大多数本地居民对这辖区的感情只在于它本身。这些地下势力——不管他们表面上如何粉饰自己——本质而论，就是一群群人为了利益相互联合的结果。只要指出这些群体靠伤害旧街的其它居民为生，她就不会在这些东西上占任何感情立场。
只有只能靠这种混乱和黑暗维生的人，才会觉得他们旧街现存的秩序不容外人冒犯。但她不是，她也该觉得自己不是。
某种意义上来说杜恩也认可搜查长的发言，在有序运转的社会之中，这样的组织是不必要的，或者说是本不该被允许存在的，所有人都该安心接受一个声音的支配。
“不管你支持哪一方，”他继续说，“都要付出相当困难的信任，付出努力，而旧街本身的结果，恐怕也都很难预料。不同之处只在于......”
“在于我自己的获益......吗？”玛蒂尔说，“那位辖区长官也会同意你？”
她已经做出决定了。
“当然，”杜恩笑笑，“即使她不同意，我也会想方设法让她同意。”
“你说话的水准是我平生仅见呢，相当的......相当的不一样，显得我像个傻瓜一样。算了，我不会形容，总之令人很好奇，在你脑壳边缘用小刀划一圈的话，里面的脑子究竟长什么样。”
“若代价足够，让你看看也无妨。”
蒙扎瞪大眼睛，医生也无言端详他许久。最后她只能摇摇头，咕哝了几声。“待会儿我把这附近的人和事交代给你们吧，除此以外，还有最近的一系列冲突事件......总之别告诉谁是我透露出去的。”
......
佛尔尼斯按照礼仪规范的要求深深鞠躬，然后对他眼前的搜查长说：“杜恩·安菲里格找线人传来了一些报告，统领大人，其中涉及到他发展的新眼线以及旧街当地事态的近况。”
正翻阅旧世文献的艾洛莎抬起头来，又翻了一页：“也就是说，蒙扎终于醒来了。”
“是这样，大人，虽然尚未对您投下赌注，不过她选择暂且为他卖命。”
艾洛莎朝后倾了倾身，打量着他的表情：“你能像他一样取得蒙扎小姐的信任吗，佛尔尼斯？”
“恐怕不能。”佛尔尼斯承认，“蒙扎·德尔·帕拉维奇的情绪反复无常，难以评判或预料，我觉得在她心中没有人情信赖这种理念而言。但是，她也不像那种自我放逐的无法无天的罪犯。她有着相当的克制和理性。至少从控制了蒙扎的表现来看，我觉得顶替安菲里格的人比预料中更危险，危险得多。”
“你觉得他答应我的要求，其实只是一种权宜之计。很可能他就像躲在黑暗里的毒蜘蛛那样编织着一张网，等待恰当的时机反咬死我们，是吗？”
“任何人拥有这样的能力，都可能做出这种选择，甚至我也没什么不同。”佛尔尼斯坦白，“迄今为止我没发现谁能威胁到您的地位，但他......他有点不那么像是人。”
“仔细说说。”
“按照您的吩咐，我接触了他深入接触过的苦工和搜查员，从他们眼里我感觉到......满怀热衷的崇敬、最亲爱的友谊、还有理所当然的感激和信赖。”
“你觉得他是这种人吗，佛尔尼斯？”
“从您给我的告诫来看，我以为不是。”
“然而一个人是怎么样的人，通常取决于其它人怎么看待他。”艾洛莎却说，“如果他们都相信杜恩·安菲里格值得他们去爱戴，那他就是值得爱戴的人。在这种时候，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反倒并不重要了。”
困惑，他感到无法言明的困惑。
“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统领大人。”
“我不需要别人去爱我，所以我反倒看的比你们更清楚，也许我比亲爱的宰执大人看的都清楚，佛尔尼斯。”艾洛莎说，“仔细想想，然后扪心自问，为什么你会跟随我，佛尔尼斯，——跟随一个比这黑暗的理事会还难以揣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