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谷粒 > 红楼小婢 > 100第一百章

100第一百章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新谷粒 www.xinguli.net,最快更新红楼小婢最新章节!

    像蒋玉菡这样的戏子,即便是赎了身脱了籍,自己也有一腔志气,盼着脱离戏子的行当,买几亩地做个田舍翁,奈何挡不住达官显贵的权势。他起先在忠顺王府时,旁人虽觊觎他温柔标致,但是不敢轻举妄动,如今他从忠顺王府出来了,没了忠顺王府的庇佑,和他交好的薛蟠贾宝玉冯紫英一干人等死的死,监、禁的监、禁,他也不过是任人鱼肉罢了。

    紫鹃并没有对黛玉和雪雁直言,只是长叹一声。

    依她看来,袭人对宝钗宝玉二人有始有终,尽心之至,少时无碍,时间长了,蒋玉菡心中未必还能一如从前待她温柔体贴,毕竟当初蒋玉菡被忠顺王府找到,皆是宝玉所为,怎能容得下自己的妻子眼里心里还记挂着宝玉。

    基于自幼一同长大的情分,紫鹃临来前也劝过袭人一回,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晚饭之后,房内只有黛玉、雪雁并鸳鸯等人,紫鹃方明这段来龙去脉,叹息道:“不仅琪官身不由己,便是袭人,也只能由着那些人折磨作践罢了。戏子尚且任人作践,何况戏子之妻乎。不管她从前有多少不是,落得如此命运,也叫人着实可怜。”

    雪雁听了这话,暗暗吃了一惊。

    她常和忠顺王府有所来往,知晓蒋玉菡虽是戏子,却有志气,多年来唱戏,得了不少赏赐,攒下了不的家业,原本还想着袭人嫁给他,既是蒋玉菡之福,亦是袭人之幸,如今看来,竟非如此,紫鹃得隐晦,但是雪雁却听明白了,他们夫妇两个都是任人玩弄。

    黛玉微微蹙眉,道:“怎会如此?难道竟没法子避免?”

    紫鹃叹道:“避开了这个,还有那个,蒋玉菡生得好,琪官名满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惦记着呢,他们搬了几次家都没用。奶奶不知道,我遇到袭人,哭得泪人儿似的,一肚子的苦没处诉,饶是这么着,还不敢告诉宝二爷,只琪官待她甚好,丰衣足食的。荣国府一干主子下人发卖时,她本想赎了宝二奶奶,只是叫咱们家先赎回来了,她便赎了麝月,送到宝二奶奶身边作伴,原本还想赎平儿,不想平儿被过路的客商买走了,好歹,也没能买下她。”

    周家只买下了邢夫人等主子,并没有买下下人,按着她婆婆的法便是,被别人买了也一样是去做下人,不过就是从这家换到了那家,横竖没有性命之忧,同时吩咐紫鹃不得倚仗周家之势强买强卖,因此在平儿等人身上紫鹃亦是爱莫能助。

    黛玉想起荣国府当年的热闹,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个个肆无忌惮,笑容如花,哪能想到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从此天各一方,而自己终究如先前所言,对他们鞭长莫及。

    雪雁问道:“姐姐的家人可赎出来了?”

    紫鹃忙笑道:“当年你提醒我,我也劝着我父母赎身,偏生他们舍不得府里的体面,竟是不肯,我便撒手不管了,如今他们后悔得什么似的,抄家时,因是家生子,所有家业一概抄没,七八千两都折进去了,幸而我陪嫁了一处宅子,现今给他们住着。”

    到父母兄嫂侄子的下场,紫鹃忽又道:“赖家也被抄了。”

    雪雁一怔,忙问道:“我在这里,不知道京城的事情,敢问姐姐,不知祖母和干爹干娘等人如何了?虽祖母和干爹干娘是府里的家生子,但是大哥哥和欣荣姐姐都是放出去的,且欣荣姐姐在京城里,想必无碍罢?”

    紫鹃道:“你放心,赖大姑娘都把赖嬷嬷和赖大管家夫妇都赎出来了,他们家的园子家业当初都是记在赖大爷名下的,因此没有被悉数抄没,只抄没了赖嬷嬷和赖大管家夫妇两人名下的东西财物,竟有十几万两呢,也占了他们家家业的一半儿,兼之荣国府败了,依附着荣国府的赖家也没有多少体面,如今也就只是平安二字罢了。”

    赖大家下场比较好,宁国府的赖升家不但阖家被抄,一家老都被发卖。

    雪雁叹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能得平安二字,已经是他们的造化了。”虽然赖家待她一直十分尽心,但是她也知道赖家贪墨的银钱出自荣国府,出自林家。

    紫鹃了头,当她得知从赖家抄没出十几万两的银钱东西时,便知道了来历,荣国府建了个大观园,不久他们家也有了一个园子,其砖木瓦石多是从修建大观园时得的,抄出来的东西里也有几件林家之物,想来是荣国府侵吞林家的财物时,建造园子摆设其内,或者后来典当折变时,他们从中得的,因此她对赖家也没了先前的敬佩。

    不过雪雁是赖家的干女儿,紫鹃不好当着她的面这些。

    雪雁鉴貌辨色,却笑道:“有什么话你直便是,何苦藏着掖着?依我想,从赖家抄没的东西里定然有荣国府里的,或者也有咱们家的也未可知。”

    紫鹃闻言一呆,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雪雁淡淡一笑,道:“有什么猜不出来的?我虽是赖家的干女儿,但是也知道当初他们拗不过老太太的意思才认了我,兼之后来姑娘嫁得好,他们也有所倚仗,有来有往,方日益亲密。他们家的行事手段我心里明白,不过因是外人不好罢了。赖家从荣国府里捞了多少油水,不必我也清楚,荣国府里得了咱们姑娘的钱,追根究底,赖家得的还不是姑娘的。”

    她和于连生亲密无间,如同亲生兄妹,但是对于赖家,她到底存着一分疏淡,倒也不是她忘恩负义,只是每每想到他们贪墨的银子里有黛玉的一份,即使两家行事周全,来往密切,总是难以亲近起来,况且若是自己当家作主,也不愿意要赖家这样的下人。在她的心里,赖家一直都在黛玉、赵云、于连生之后。

    听了这番话,紫鹃道:“原来你心里早就有一笔账了。”

    雪雁头一笑,道:“我是赖家上了契的干女儿,几年下来,也不是虚情假意,便是养个猫儿狗儿还有情分呢,何况我们,如今听他们俱各平安,我便放下心来。”

    完,问道:“赖家抄出十几万来,荣国府里呢?”

    紫鹃想了想,摇头叹道:“都府里早已寅吃卯粮了,我只道抄家也抄不出多少东西,不想府里竟抄出不下二三百万的财物,多是各房里的梯己和管事们攒的家业,单是二太太房里,就有不下五十万的银子东西,有咱们家的,有甄家的,还有当年包揽诉讼得的银子和利钱,还有管家时捞的油水,各处的孝敬,真真是让人吃惊不已,谁能想到太太竟是个财主。”

    话间,紫鹃连连叹息不已,谁都没料到贾家最有钱的不是别人,竟是王夫人,据当初抄家时,连贾赦得了贾母的梯己,也比不上她的。

    雪雁皱眉道:“咱们家的东西,没有发还给咱们?”

    按理,林家的财物都不是贾家的,该当发还才是,荣国府剩下的虽不多,可也不少。

    紫鹃摇了摇头,道:“都是从贾家抄出来的,哪能发还给咱们?就是珠大奶奶的梯己,是发还了,其中还有一些官员从中盘剥呢,到珠大奶奶手里的不过是十之三四。咱们家的那些东西,剩下没用的多是御赐之物,不能折变典当,不然,早被他们用的用,卖的卖了。”

    黛玉插口道:“充入国库便充入国库罢,横竖多是御赐之物,便不是,发还了给我们,我也不要,当初按着规矩,是要上缴朝廷的,只是琏哥哥倚仗甄家权势没有上缴。”

    雪雁头道:“我也是这么想,若是发还给了姑娘,姑娘或者上缴朝廷,或者用来赈灾济贫,都是极好的,并不是非要留给姑娘。”

    紫鹃笑道:“这都几年了,你除了当着外人喊奶奶,私下怎么还是叫姑娘?奶奶现今都生了哥儿了,你也该改改口了。”

    雪雁却道:“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横竖不当着外人叫姑娘,你不必管我。”

    众人听了,都是莞尔不已。

    黛玉轻轻一叹,道:“别这些了,别的罢,咱们家二爷成亲了,三爷和大姑娘可亲了?信我还没拆,等晚上再看,你先告诉我。”

    紫鹃精神一振,眉开眼笑地道:“二爷成亲了,我来时,二奶奶已经有喜了,就是得了大爷奶奶家书不久的事儿,大姑娘也在相看人家,三爷打算和二爷一样,等考中了秀才再亲,三爷是爷们,太太不必太急。”

    转头看着雪雁,她又道:“戴总管已经告老还乡了,现今于总管已经是掌宫大太监了。”

    黛玉和雪雁听了她带来的消息,无不欢喜。

    少时,因问起紫鹃生的是男是女,紫鹃笑回是个子,名唤王瑞,黛玉忙叫抱进来看看,送了一套金五件作表礼,雪雁送了一个金项圈,一块长命锁,黛玉笑道:“好生养着,明儿大了,就叫进来给大哥儿作伴。”

    言下之意便是叫王瑞日后跟着大哥儿了,或为伴读,或为厮,或为长随。

    紫鹃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这时,前面赵云来催雪雁回家,雪雁忙起身告辞,黛玉笑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在家里歇着罢,得了空我去你们家里看你。”

    雪雁笑着答应了。

    回到家里,雪雁先拆开于连生的书信,和自己给他的家书一样,足足有二十多张,信中的也是京城一些事情,以及自己又升了的消息,雪雁常常舒了一口气,于连生今年二十多岁便有这样的能为,自己总算放心了。

    一时命丫头打开箱子,无非是绸缎衣料玩意儿等,大多都是给麒哥儿的。

    赵云接过信看完,道:“一会子给我收拾几件衣裳鞋袜,我要出门。”

    雪雁收好书信,问道:“去几日?怎么忽然出门了?”

    赵云答道:“沈将军派周将军去查探另外几处营地,让周将军组建新军,离此约有百里之远,极近海岸,因此一早就得出门,大约要去半年或者三个月方能回来。”

    雪雁吃惊道:“怎么去这么久?三个月便足以训练出一批骁勇善战的将士了。”

    赵云淡淡一笑,并没有言语,有些军中之事并不能告诉她。

    雪雁却瞬间明白了,自从方千总投奔了沈睿后,军中一山不容二虎,倾轧日益激烈,不过周鸿一直都谨守规矩,知道自己不能掌握兵权,以免惹得长乾帝忌惮,也一直听沈睿之命,而不与之争权,他只管打仗。但是沈睿并不这么想,大概是容不下周鸿手下带来的十万大军,这十万大军的兵权在他手里,而不是在周鸿手里,偏偏这些将士都是周鸿带出来的,一同征战过沙场,即使周鸿不是一品大将军,底下将士也听周鸿的,而不是听他的。

    沈睿把周鸿调去训练新军,一则新军懒散,所有调任之权在自己手里,周鸿只是个教头,只要自己一纸调令让周鸿回来,周鸿便即一无所有,新军仍归自己指挥,二则在周鸿不在的几个月里,他也能将十万大军打散重组,派别人接管。

    赵云劝周鸿听从军令,虎符往往是虚的,将士们更信任佩服比他们强的统领,尤其是周鸿这样的人物天生就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度,让人信服。

    掌兵权和得人心相比,后者更为有用。

    周鸿喜爱疆场,本就是不喜朝廷上的尔虞我诈,宁可同将士喝酒吃肉,也不愿在京城里与纨绔子弟谈论风花雪月,只是没想到自己到了西海,竟惹得沈睿如此忌讳,将帅不和,乃是军中大忌,虽边境近来安稳,但是隐患犹在,宁可避开,也不想与之硬碰硬。

    雪雁写信给于连生的时候,将此事给他听,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沈睿忌惮周鸿,自然不会让人传进京城里,而周鸿也不屑于此,雪雁却知道长乾帝的心思,虽然不愿周元父子文臣武将联手,但是更不愿西海沿子的大军出乱子,让外人趁虚而入。

    信写好了,一时却不好送出去,虽有驿站,到底不如自己人送的便宜。

    雪雁打发人去问邢岫烟,闻得薛蝌打算八月启程,她便将家书放在妆奁内,安心养胎,闲了给于连生做两身衣裳鞋袜,又买了一些西洋药和西洋玩意儿,他们住在西海沿子,常能见到外国人,一要买西洋药和西洋玩意儿,几个外国行商都亲自送上门,其中几样西药在京城里罕见,雪雁买下来,打算连同书信一同捎给于连生。

    其后,雪雁不断写些西海沿子的所见所闻,都和书信放在一处,叫于连生知道。

    这日一早,她扶着腰在院中散步,约摸半个时辰后,忽然听人通报宝琴过来了,她忙命人快请,却见宝琴带着一个外国少妇过来,那少妇天生的金发碧眼,雪肌玉肤,真可谓是国色天香,浑身打扮得珠光宝气,额上打着联垂,更显得好看。

    雪雁并非初次见到外国人,并不如何稀罕,只看着宝琴,问道:“这是做什么来?”

    宝琴笑道:“她叫爱丽丝,那年我在大观园里念的诗就是她做的,学咱们的话儿,读咱们的四书五经,我本想着见不到了,没想到这回竟能再见到,就带过来给你们见见。”

    爱丽丝向雪雁问好,他们在这里经商,对于戍守于此的将士十分忌惮,常常送礼打。

    雪雁听她语言流利,并不似许多外国人那样口齿生硬,暗暗赞叹,忙笑道:“快请进来坐,久闻大名,今儿见了,果然名不虚传。”一面,一面叫人倒茶。

    爱丽丝跟着进去坐下,喝了一口茶,先赞道:“好香,竟是没有喝过的茶。”

    雪雁抿嘴一笑,道:“这是贡茶,寻常难得,你若是喜欢,一会子拿两瓶给你带回去。”虽然这些茶叶是进贡的,但是地方官员在进贡之前,总会预备一些孝敬戍守本地的将领,因此黛玉得了许多,分送了她好些。

    爱丽丝听了,顿时大喜过望,连连道谢,然后笑道:“夫人真真大方,我喜欢得很。柳夫人夫人买我们带来的货,因此我央求柳夫人带我过来拜见夫人。”

    雪雁道:“是有这么一件事,怎么,我买的竟是你们带来的?”

    爱丽丝头道:“是的,这次柳夫人的哥哥得的也是我们家的货,我们用黄金、宝石、香料、象牙、羽缎、哆罗呢等物换薛先生的绸缎、茶叶和瓷器,不过药却卖得不好,薛先生买的也不多,听夫人很是买了不少我们的药,难道夫人知道我们药的好处?”

    雪雁听完,笑道:“只要能用到实处,自然是好药。你们带来的金鸡纳霜极好,只是数量不多,我还打算多买一子送人呢。”她并不是都送人的,自己也留了一些,尤其是金鸡纳霜,可遇而不可求,留着也算是防患于未然。

    爱丽丝听得十分欢喜,道:“我们还有一些,今儿特地带来送给夫人,另外,还有一些我们那里的东西,不成敬意,请夫人莫要嫌弃。”着,送上拜礼的礼单。

    却见爱丽丝送的乃是自鸣钟一座,象牙船一只,哆罗呢四匹,羽缎四匹,宝石一盒,洋烟一盒,金鸡纳霜两盒,还有玫瑰清露四瓶,这些在京城里都是极为罕见的贡品,但是因为边境通商的缘故,反而只是寻常之物,譬如进贡宫中的羽缎羽纱只二三匹,但是边境官员所得却不下十几匹,且在他们那里也并不昂贵,因此爱丽丝送得十分大方,她来时已经打听过了,雪雁的夫婿虽然只是幕僚,但是却很得周鸿的信任,她知道宝琴和周家、赵家的情分时,立刻便备了两份礼物,送给黛玉的比给雪雁的又加厚一倍。

    爱丽丝比宝琴大七岁,经历的事情又多,在西海沿子这些日子里,很明白天朝的人情往来,他们若想长久地做好生意不受剥削欺凌,便得打好这些人物。

    雪雁推辞不得,次日便回了礼,贡茶、宫缎和官窑瓷器,都是百里挑一的上品,比爱丽丝家和薛蝌交换的东西强了十倍,毕竟薛蝌采买过来的货物都是民间常见之物。

    爱丽丝见了雪雁和黛玉回的礼,惊叹不已,都当宝贝似的收藏,离开时,恋恋不舍地过来辞别,可巧碰到麒哥儿在院中顽耍,当即送了一个金自行船给他,上了发条,拧紧,船便能在水中自行行驶,麒哥儿喜欢得不得了。

    雪雁在宝玉的怡红院里见到过这样的自行船,倒也不甚在意。

    转眼间进了八月,雪雁即将临盆,越发心地保养,轻易不出门,又请了稳婆在家,却因赵云尚未回来,未免有些闷闷不乐。

    薛蝌在家里住了三个多月,大半货物都已脱手卖给外国人了,尤其绸缎、茶叶和瓷器三样,换了许多洋货,下剩一半货物卖掉换了黄金,也赚了十几倍的利息,除去各样使费税银后,便将宝琴和雪雁该得的金银送过去。

    雪雁看着薛蝌送来的银两,暗暗咋舌不已,一来一去,竟赚了四万两银子,难怪都经商赚钱,果然是暴利,也亏得有周家庇佑,方保薛蝌一路平安。

    雪雁谢过薛蝌,托他将自己给于连生的家书东西捎带进京。

    薛蝌打算趁着这几年在西海沿子有靠山多走几趟,闻言,忙答应了,出发时,自然也有周家下人带着黛玉的家书和礼物回京孝敬周元夫妇。

    薛蝌走后,雪雁心里盘算银子的用处,黛玉过来,听了道:“横竖放着也是白放着,咱们不知道在这里住几年,拿些出来置办些良田,年年都有进项,咱们家单靠那几两银子俸禄能做什么?还不够做两件衣裳,我已打发人去看地了,等到回京时按着原价折变便是。”

    雪雁笑道:“姑娘的是,拿一半买地,另一半就多多购置些洋货,外国人带过来的宝石香料象牙都是极好的,攒下来将来给我们姐儿做嫁妆。”

    黛玉瞅着她的肚子,道:“大约快生了罢?你怎么知道是个姐儿?”

    雪雁笑道:“便是这胎不是,日后总能生个姐儿。”

    三天后是八月十五,雪雁十月分娩,果然平安生下一女,喜得黛玉连声她是儿女双全,凑了个好字,等到满月后,便取了一个乳名叫好儿。

    彼时周鸿赵云未归,也只有她们娘儿们热闹。

    雪雁买完地后,便开始给女儿攒嫁妆,大笔采买洋货,其中自鸣钟、黄金、宝石、象牙、香料和各色哆罗呢羽缎羽纱等物都买了许多,女孩子天生弱于男人,她虽待儿女一视同仁,但是却觉得不如少给儿孙财物,令其自己挣来,而多给女儿一些,出嫁底气足些。

    黛玉得知后笑道:“别人都是重男轻女,不想你却反其道而行之。”

    雪雁道:“若是女孩儿也能挣一番事业,何必如此?若是子孙争气,不给他们留下家业,他们也能挣出一份来,给的多了,日子未免过于奢靡而导致不思进取,瞧瞧荣国府里就知道了,倘或当初都是贫苦人,也不至于到了这样的地步。”

    黛玉听了,深以为然,赞道:“难为你有这样的见识,教导儿孙总要严厉些,咱们都见到了何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总不能让自己的后人重蹈覆辙。”

    至此以后,教导儿女时,两人均是穷养儿,富娇女,外人无不称奇道异。

    薛蝌如同往常进京,周家下人便与之分手,去周家和于连生两处送信送东西,薛蝌则在自家铺子里收拾东西,也有别家的商铺来买他带来的货物,十分忙碌,也不及去探望宝钗等人了,只听宝玉出狱二字便不再问了。

    却书信和东西送到于连生手里,于连生当即拆看,不觉眉头一皱。

    雪雁能猜测到长乾帝的心思,于连生自然更为明白。

    于连生收了信,看罢东西,拣了几样连宫里都罕见的东西孝敬给长乾帝。

    长乾帝整顿吏治大有所得,昔日勋贵世家皆已灰飞烟灭,四王之权都收了回来,西宁王府已灭,剩下的三家,南安王府没了兵权,如今夹着尾巴做人,北静王爷也不敢和人结交了,八公除了六个,还剩两家老实本分的,因此长乾帝偷得浮生半日闲,见了于连生孝敬的东西,问道:“竟有西洋药?这金鸡纳霜连宫里也不过就那么一子。”

    于连生笑道:“都是人那妹子从西海沿子托人捎来的,虽在京城里少见,但是那边的外国行商却带了不少过来,因此人的妹子多买了些。”

    长乾帝闻声了然,道:“西海沿子那边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于连生想了想,道:“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只是那边外国人多,金发碧眼的,也有红发蓝眼的,和咱们大不相同,外国人慕天朝之威,也学四书五经呢。”

    长乾帝听了,甚为自得。

    于连生又起西海沿子的诸般趣事,这些雪雁在信中也了,渐渐到军中之事,但并没有明,道:“周将军本管着十万大军,老爷吩咐周将军过去也是想打得边境国闻风丧胆,只是近来无战事,周将军竟去做教头了,几个月都没能回来一趟,人那妹子因妹婿数月不回,便在书信中抱怨给人听,人觉得不大妥当,故禀告老爷。”

    军中之事不得外传,赵云当初便没有告诉雪雁,雪雁深知其理,便只在信中方千总如何求纳鸳鸯不得转而纳沈家丫头为妾,然后抱怨赵云跟着周鸿一去几个月不回等等。

    长乾帝眉头一皱,道:“听这意思事将帅不和?”

    沈睿虽只是一品将军,但却是长乾帝派去的统帅,只是没有大元帅之称。

    于连生低声道:“人不懂这些,人的妹子的信中也没,人隐约觉得是这么个意思,不然沈将军怎么偏派了周将军去训练新军?周将军是何等样人,巡查边境,安排将士,好生备战才是正经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去做教头。”

    长乾帝道:“信在何处?你将信中所言,一一如实将出来。”

    于连生松了一口气,连忙照实来。于国于民,他都不能任由西海沿子那边将帅不和,长此以往,军不知听谁之令,到那时遇到敌袭必然是无头的苍蝇,不能同心协力。

    沈睿只顾着自己在军中的威信,而如此对待周鸿,决计犯了长乾帝的大忌。

    长乾帝听完,登时龙颜大怒,道:“信中所言并不十分清楚,你打发几个人速速赶过去查探清楚,若果然如此,便将沈睿调回来,令周鸿总管西海沿子诸事。”

    于连生一怔,忙道:“老爷是要让周将军掌管兵权?周老大人还没致仕呢。”

    长乾帝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道:“我这两年也想通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况周元一家老都在京城,还怕周鸿在西海沿子反了不成?周鸿行军打仗少有人及,不能让沈睿压着他,横竖多派些人监察,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也能先得到消息。”

    于连生笑着称是,如此一来,周鸿更进一步,赵云也随之水涨船高,到那时,雪雁亦跟着夫贵妻荣,即便远在西海沿子,上面无人压着他们,于连生才算放心。

    长乾帝有了这样的意思,于连生立即便派人去查探,并不能依雪雁一封书信作准。

    料理完此事,已经是年下了,年下忙碌,直到上元节后,长乾帝方放于连生两日假。

    于连生出宫后,独自一人在家只觉得没趣,便带人出门,行走于闹市,昨日上元节,许多花灯未曾收回,街市上依旧亮如白昼,热闹非凡。

    于连生吩咐太监买了一个花灯,自己提在手里,叹道:“想当初未进宫时,哪里能有什么花灯赏玩?那时年纪,只盼着有朝一日有钱了,也学人家在上元节里花灯,只是如今有钱了,却没那时的心思了。”

    跟着他的太监笑着恭维道:“大总管是做大事的,自然不在意这些玩意儿了,别这样的花灯了,按着大总管的本事,便是用金子堆砌出十个八个来也是轻而易举。”

    于连生扑哧一笑,道:“金子做的我也不稀罕。”

    完,忽然道:“昨儿个上元节,周贵人赏了一个玻璃绣球灯给我,你记着,回去收拾出来,等到薛蝌回西海沿子时,捎给麒哥儿顽。”

    太监听了,忙满口答应,谨记在心。

    于连生又逛了一回,太监提醒道:“听着梆子声,已经三更了,大总管回去罢。”

    于连生拢了拢斗篷的前襟,了头。

    一个太监忙先奔回街口,片刻后回来,身后跟着一轿子。

    于连生坐在轿子里回去,行到中途,忽听一阵打骂之声,忙问发生何事了。

    太监过去,不消片刻便回来了,隔着帘子道:“是一个打更的冲撞了贾雨村贾大人的轿子,随从的差役仆从正在打那个更夫呢。”

    于连生想起贾雨村的所作所为,他生平最恨这等忘恩负义的人,便掀开帘子下轿,大步走了过去,人未到,声先至,道:“哟,谁这么不长眼睛,得罪了贾雨村贾大人?叫咱家瞧瞧,明儿个咱家也避开些,免得被冲撞着。”

    听到于连生尖细的嗓音,被殴打吐血的更夫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怔怔出神。

    于连生微感诧异,挑起花灯走近,不及看那更夫,便见贾雨村慌慌张张地从轿子里出来,对于连生拱手作揖,道:“老内相怎么在这里?”一面话,一面让人将自己的轿子挪过去,给于连生的轿子让路。

    于连生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圣人赏了咱家两日假,咱家出来看看花灯会。”

    贾雨村心里羡慕非常,恭维道:“到底是老内相,别人便没有这样的体面。”

    他的奉承于连生并不觉得受用,道:“别这样的话,咱家不过是个太监,当不起贾大人这么。这个打更的怎么得罪贾大人了?咱家可是听着他打的梆子声回家的,贾大人看在他跟咱家明示时候的份儿上,饶他一回罢。”

    贾雨村连称不敢,喝命下人放过更夫。

    等围着更夫殴打的差役仆从散开,于连生方就着花灯的微光打量更夫,只见他裹着一件破旧肮脏的毡斗篷,披头散发,形容憔悴,又被打得鼻青脸肿,瞧不出面目,于连生看罢,顿时心生怜悯,当初他未进宫时,何尝不是这样任人欺凌,便吩咐太监道:“带他家去,拿药给他敷上,也请大夫瞧瞧,别伤了筋骨。”

    太监答应一声,走过来对那更夫道:“咱们大总管悯恤你,是你的福分,跟我走罢。”

    更夫看了贾雨村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

    贾雨村含笑给于连生让路,等到于连生坐的轿子走远了,方暗暗啐了一口。

    于连生回到家里,头一件事便是让人请大夫给那个更夫治伤,又叫人拿了上等的棒疮药,道:“叫人烧了热水来,让他洗洗澡,再拿我不穿的衣裳出来给他更换。”

    太监正要答应,却听那更夫嘶哑着嗓子道:“不劳于公公费心了。”

    于连生闻听此言,不禁奇道:“你认得我?”

    他现在已经是大明宫掌宫内相,几乎无人叫他旧日的称呼了。

    那更夫微微头,道:“于公公不就是雪雁认的哥哥?那几年于公公去我们家找雪雁时,我亦曾见过于公公,只是一别多年,我到了这样的地步,因此于公公没有认出来。”

    于连生听了,忙吩咐人举灯凑到更夫跟前,细细打量,蓦地道:“你是荣国府的宝二爷?”

    那更夫缓缓地了头,羞愧道:“让于公公见笑了。”

    于连生听了,暗暗称奇,忙叫人备了热水和茶果送来,问道:“宝二爷是八月里出狱的罢?怎么做了更夫了?倘或我没有记错的话,周家将府上人等已经妥善安置了,府上大太太等人南下回乡,宝二奶奶却留在京城里等着宝二爷出来,虽无锦衣玉食,但有周家照应,也不至于让宝二爷衣食无着,宝二爷如何在深夜打更?”

    于连生不敢相信宝玉这样的公子哥儿竟愿意做打更的活计,行走于夜间。

    听了于连生这番话,宝玉幽幽一叹,惨然道:“一言难尽。于公公今日的救命之恩,我谨记在心,只是夜深了,我还要打更,该告辞了。”

    于连生见他执意如此,宛然不是昔日的富贵公子,形容枯瘦,面目憔悴,明显吃了不少苦头,唯有叹息,也没强留,只将棒疮药递给了他,然后送他出去。

    宝玉将棒疮药塞在怀里,依旧穿街过巷地打更。

    作者有话要:蒋玉菡作诗,女儿悲,丈夫一去不回归。

本站推荐:万相之王总裁的替身前妻我在精神病院学斩神凌天战尊飘渺之旅风流岁月之活色生香半城风月花颜策神武战王桃李无言,下自成蹊

红楼小婢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谷粒只为原作者双面人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双面人并收藏红楼小婢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