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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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夏至，转眼之间XXA团已从边境一线撤到滇中某个小城驻训半年。
这天桂阳从老连队一营二连回到团部宿舍，进门先是打开桌子上的收音机听新闻，这已是习惯，他每天回到宿舍第一时间就是打开收音机听各种新闻。随后拿起脸盆在门后的水桶里舀起两瓢水准备洗脸。满脸灰尘还未来得及洗，突然听到 “中国人民解放军减少员额一百万！”，他以为没有听清，立即跑到宿舍左边第一间电视室看《新闻联播》。这时，电视室里已聚集不少人，大家谁也没有注意桂阳进去，精力都集中在看《新闻联播》。只见电视里正播放军委扩大会会议场面，□□□□宣布：“中国人民解放军减少员额一百万！”。他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点了几下。一个手指，震动了一个地球！
医疗队结束巡诊后的2个月左右，桂阳所在的XA师全部撤回到滇中驻防。此时，全师作战训练基本按《训练大纲》要求按部就班紧张有序正常地进行，相对在中越边境一带，官兵自由处理时间更多一些。早在一线作战的时候，桂阳已经开始萌发、酝酿写一些战术性材料，以对近几年在中越边境一线作战情况进行必要的梳理和归纳，可总是抽不出时间。待撤到滇中K城后桂阳终于抓住机会根据中越边境山高坡陡、沟深谷狭，林密草深、气候湿热、晴雨无常，人口稀少等情况，结合几次战斗的经历写了一篇《山地丛林作战探讨》论文，不久在《军事研究》上全文发表。之后又在军区《国防战士》报上发表了一篇新闻报道，二篇简讯。论文及新闻报道发表后，团长毛立平、政委马安山非常高兴。本来俩位团主官就对桂阳的印象极好，有意进行重点考察培养，此时亲自把他调到宣传股任正连职干事。此后，桂阳没有辜负俩位首长的期望，依然是宣传行业中的行家里手，陆续有新闻见报。
1985年百万大裁军，是桂阳除自卫还击战、老山作战和712反扑作战以外经历的又一次严峻考验，也是对全军官兵的一致检验。他的许多军校同学、战友在此次裁军中脱下爱不释手的军装，转业回到地方。部分战友安排到政府相关部门，有的战友安排到企业，还有的战友安排到当时非常吃香的食品公司、供销社或商业局。没有想到这些吃香的部门随着市场经济的建立，几年后分化瓦解，下海的下海、下岗的下岗，按一些战友的说法又一次被“裁军了”，而且裁得很惨。
月，□□将八大军区司令员进行对调后，在较长一段时间内，我国一直保持着沈阳、北京、济南、南京、广州、武汉、昆明、兰州、成都、福州、新疆共十一个大军区，1985年大裁军后合并为七大军区，同时撤销了三十一个军级单位，陆军三十六个军被撤销了十一个。
据说在撤昆明军区还是成都军区时，从军委到两个军区都有不同意见，且争论很大。当时昆明军区是十一大军区唯一担负作战任务的军区，且1985年春节前夕，□□中央总书记□□视察云南，在看望参加老山地区对越作战的昆明军区部队时，奋笔题写了“国威军威看西南”七个大字。此时，据总书记题词还不到半年，撤掉昆明军区可行不？如果撤掉又如何给国人一个圆满的交待？后经反复论证，最终还是撤掉昆明军区，保留更具有战略地理优势的成都军区。
那段时间里，□□逢会就讲“为什么要消肿”，见到军队领导就谈消肿的意义。他说：“军队要提高战斗力，提高工作效率，不‘消肿’不行。”
当时的三十六个野战军，从军长到战士，几乎每个人都面临着进退去留的问题。总参、总政、总后三总部机关人员精简了一半，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政治学院、后勤学院合并为国防大学。各县、市人民武装部不再归军分区管辖，改为地方建制，干部和战士退出现役；军队内部管理的76种干部职务改为由士兵担任。从1985年起，3年内有60万干部退出现役，转业到地方从事经济建设。可见，对部队官兵特别是那些战斗在边境一线的官兵是何种考验。
那时，XXA团与所有部队一样，以人心惶惶来形容当时的情景一点也不为过。连队干部往机关跑，团领导三天二天往师部跑，师里领导寻找各种借口往军里跑。后来，军、师下达死命令，才基本保持部队稳定。但也有一些人非常淡定，比如团长毛立平和政委马安山，桂阳知道他们俩人就没有到师里去了解过裁军的消息。当然，桂阳也算一个，自宣布裁军后，他一直没有跟团长、政委打探任何裁军方面的消息。不是说他有多淡定，而是因为他经过认真分析得出自己所在的部队不会撤掉，尽管目前边境一带的作战已经缓和，且都由各军区的轮战部队担负。但战争迟早会结束，中越边境一带的防御迟早还得由他们军来担负。因此，他是姜太公钓鱼，稳坐钓鱼台。
甘旁山在桂阳到团宣传股任干事后，接替桂阳任副连长，他一步一个脚印随着桂阳一路而上，当桂阳任某XX军政委时，他也做到军副参谋长，虽然一个正军，一个正师职，但也都跨入高级军官队列之中。
甘旁山担任副连长后，与桂阳同时荣立二等功的刘军由班长破格提升为排长，后来任军作战处处长。
这天，甘旁山借故到团部办事看望桂阳，东拉西扯之后把话题转到裁军敏感问题上。“老桂，你有消息没有？不管好坏你透露一下，以便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他以为桂阳消息灵通，或多或少掌握一些□□消息，打听清楚了免得整天搞得人心惶惶影响工作。但桂阳只字未提，而是反问他，“你觉得我们团会裁掉吗？”
“我们哪里知道，知道了我也就不来问你了。”
“你听我分析一下啊，目前中越边境形势虽然不像一年前紧张，但并不等于边境局势已经稳定，可以刀枪入库放心睡大觉。我认为即使中越边境局势缓和，也不可能再回到兄弟加同志的时代，既然不可能兄弟加同志总得有人来保卫。因此，我们团甚至我们师、军都不可能裁掉。”
“你说的有道理，但不是还有轮战部队嘛”
“这个你要明白，轮战部队只是暂时的，是出于检验各军区快速反应能力及实战经验的需要，而临时采取的一项强军措施。但随着中越边境形势缓和，轮战就显得没有必要，或者说不能达到意向性的效果。因为，一是没有战争，轮战部队无法得到实战的检验；二是我们国家正处于困难时期，从云南之外调动一个部队到中越边境一带消耗的军费较大。裁军的目的就是减轻国家的压力，将有限的经费转移到经济建设之中，否则违背了裁军的初衷。”
甘旁山听桂阳分析的头头是道，豁然开朗。“老桂，还是你有水平，今天这趟我没有白跑。”
“还行，看来你已经开窍，回去之后该怎么训练就怎么训练，千万不能影响工作，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越不能有任何麻痹大意马虎的思想，这是检验一个人政治思想觉悟关键的时候，千万不能相信谣言和小道消息，更不能给部队带来不稳定因素。另外，代问副营长、教导员和战友们好！”
连长范宝田一个月前任命为副营长，指导员郑山在医疗队结束巡诊当月任命为副教导员，一个月前任代理教导员。
最终证实桂阳分析的完全正确，他们军得以保留，XA师及所属部队都得以保留。
1987年4月4日，在六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举行的中外记者招待会上，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的徐信宣布：“中国人民解放军精简整编的任务已基本完成！”
战地医院也不是一方净土，他们更关心的是合并的问题，关心的是自己将来到哪个医院工作。有关系的找关系，没有关系的四处打听，反正也是人心惶惶。
文蓉也不为所动，她不是不想，而是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此时临近考试，她除按部就班进行护理外，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复习之中，给桂阳写信也压缩到一周一封，且都是问候和关心的词语，根本没有时间与桂阳探讨裁与不裁的问题，她知道桂阳能洞察一切，无需交流和安抚。
正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文蓉接到了第二军医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被她的母校临床医学科专业录取了。她得知消息后又喜又忧，喜的事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忧的是自己去进修的这几年桂阳怎么办？自与桂阳相识之后，桂阳仅知道自己的家在北京，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总部任职，现在要离开了要不要告诉桂阳？再是母亲在知道自己与桂阳的关系后信中虽然没有明确反对，但多次暗示要慎重考虑，此时家里会不会变卦。左思右想，文蓉决定提前几天离开医院顺便回家一趟，加上自己已经二年没有休假，也应该回去看看，打定主意她来到院长办公室，把自己的想法向袁卫国进行汇报，袁卫国批准了文蓉的请假。
当天晚上，文蓉来到院部办公室用院部的电话左转右转后终于接通了桂阳的电话。当时桂阳正在宣传股办公室里赶写一遍材料，他听到电话铃声以为又是哪位战友打的，这段时间在这个时候作战股和通信股几位参谋经常约他拱猪。有时勉强去应付一下，更多的时候他直接回绝，他确实没有时间，除工作忙外，他想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上，他心里很不情愿拿起电话：
“你好，我是XXA团宣传股干事桂阳！”
“桂阳，今天我接到医大的录取通知书了！”
“好啊！恭喜你了！什么时候报到？”
“半过月后报到，但我想把工作交接清楚后先回一趟家，可能三天后离开医院，然后从北京直接到上海。”
“好的，你决定好后我来送你！”
文蓉本想说不用了，但一想到自己何时才能再与桂阳见面，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嗯，不要影响你的工作！……。”
桂阳听到文蓉考取第二军医大学的消息也是喜忧参半，他了解文蓉的为人，他并不担心文蓉黄鹤一去不复返，他担心的是这五年的分别如何渡过，五年后自己二十九了，那时实实在在是大龄青年。桂阳父母已经开始着急他的婚事，他父母已多次来信催问他的个人问题，说同学某某已经结婚了，原来与他相好的宋诗诗也生了个儿子，意思是说你还不成家生子，要等到何时？
自桂阳他们部队开赴到南温河进行山地丛林针对性训练，准备收复老山时，宋诗诗就毫不留情坚决退婚，退婚后不到半年与公社副主任儿子结婚，又不到一年生了个儿子。桂阳的父母倒不是在乎宋诗诗，而在乎的是她生了个儿子。“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这是中国多少年遗留下来的传统，尽管桂阳的父母并不看重是否有子女继承衣钵。但是，人言可谓，如果近三十岁还不结婚，任你有多大能耐，多大本事，也会被一些不明原委的人取笑。
宋诗诗退婚后，桂阳的父母开始有些想不通，恨不得找机会狠狠地臭骂她一顿。当时要与桂阳好的还不是你宋诗诗，死皮赖脸追桂阳的还是你宋诗诗，现在要求退婚的还是你宋诗诗！可能是宋诗诗知道桂阳的父母不会放过她，一直躲避不敢见。直到桂阳参加老山拔点作战前两天的一个赶街天上与桂阳父亲面对面撞见，不得已宋诗诗喊了一声“叔叔，你也来赶街啊！”桂阳父亲本想说她几句，碍于当时人多，又想想值不得与一这种人动气，用鼻子“嗯”了一声，自此才翻过这页。
待桂阳荣立二等功，县人武部敲锣打鼓报喜时，她也夹杂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那时她心里的想法非常复杂，她感觉有可能失去了本属于自己的幸福。也就是自那时起，桂阳的父母及兄弟姐妹也不再恨她，甚至有些可怜她。
桂阳与文蓉谈恋爱开始也是瞒着家里人的。开始他怕文蓉是一时冲动才喜欢上自己，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没有十全把握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将与文蓉交往的情况告诉家里的，否则万一又吹了，那不是惹别人笑话，父母亲及家人又如何在家乡做人，再说自己探亲回去也难以抬头。直到交往几个月后，他相信文蓉是真心实意的，是完全值得信赖的，这才把与文蓉恋爱的消息告诉父母。
桂阳的父母祖辈都在农村，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继承着中国农民传统的美德，邻里团结友善、和睦共处。但也脱离不了一些小农、狭隘意识，得知桂阳找了一个女军官，高兴地嘴笑得合不拢，逢人更讲“桂阳找了一个女军官”。村里人取笑，“怕是长的丑，城里人不要，村里娃才捡着。”还有人在背后里等着看笑话：“肯定长不了，迟早与宋诗诗一样，分道扬镳！”
桂阳经不起父母亲的软磨硬泡，跟文蓉要了一张照片寄回老家。他父母拿起照片一看比宋诗诗长的不知好看多少倍，更加高兴，叫桂阳的小妹桂圆小心翼翼地放到堂屋墙壁的像框正中间与桂阳的照片排在一起。后来又得知桂阳调到团部，又从与桂阳同在一营三连任副连长的老乡沙杰那里得知桂阳发表了论文，还在报纸上发表了文章，茶前饭后又有吹牛的由头“我家桂阳任是文曲星下凡，不得了！”
现在，文蓉要到上海学习几年，如果父母得知文蓉要去学习，可能还要几年后才能结婚，他们又怎么想？桂阳心里没有底，最后咬咬牙，暂时不跟他们说，以后问起再说。
第二天早上，桂阳先给军区后勤部军需处老乡付凯打电话，要他订一张五天后昆明到北京的62次特快列车卧铺票，他寻思文蓉这个时候考虑得更多的是他们的分别，不一定想起订车票，订了也无所畏，卧铺票在当时非常紧俏，不愁卖不掉。他特意交待付凯订中铺的，桂阳乘坐火车，总结出下铺虽然好，但坐在床铺上的人多不好休息；上铺高难爬、狭窄；中铺清静、铺也不小，所以卧铺票中铺最好。又叫他在军区招待订两个某日到某日的房间，然后去股长办公室请了几天假。
桂阳他们那批入伍的新兵全县为一百二十人，桂阳户口所在的黄牛大队十二人。开始，他们都是坐的一辆闷罐车由东往西进发，到贵阳市后不知道怎么将他们大队十二人和县城所在地城关公社红旗大队十人与湖北武汉和山东泰安的兵分配到一起，拉到云南一同在XXA团新兵一连。
自卫还击战后，他们县的二十二人，有四人提干，一人改为志愿兵。其中：红旗大队付凯考上北京后勤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军区后勤部军需处任助理；红旗大队的龙石山与黄牛大队的桂阳、沙杰一同考上昆明步兵学校，毕业后一同回到XXA团担任排长。随后，桂阳调团宣传股担任正连职干事时，沙杰为一营三连副连长，龙石山任二营一连副指导员。其他十八人，除黄牛大队的冷岁坝改为机关灶志愿兵外，其余的从1981年开始陆续退伍回乡。
桂阳打电话给付凯订了票请好假后，暗自考虑头天到战地医院已经差不多到下班时间，这天基本做不了什么事情。第二天帮文蓉收拾一下行李，到麻栗坡汽车站购买车票并处理一些个人问题，然后请袁卫国、黄关阳和护士长刘渝以及文蓉的小姐妹们到麻栗坡县委招待所吃顿饭表示感谢和支持。第三天清早与文蓉乘车出发去昆明。想好后桂阳立即回到宿舍收拾两件换洗衣服，带上洗漱用品，又赶到K城银行取出所有存款。然后，来到K城汽车站乘坐汽车到战地医院。
文蓉给桂阳打完电话，返回宿舍躺在床上与桂阳要出院时的情况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到桂阳，想到东西如何带，也想到跟父母怎么说，唯独没有想到订车票，更没有想到桂阳会在第二天赶到战地医院。
文蓉头晚没有睡好，精神恍惚不知如何收拾，江莉见她六神无主要帮她整理，文蓉偏要江莉上班，还说自己慢慢弄，不行还有明天。到下午五时左右，她正背对着门口看着床上堆放的书籍发呆，听到门口脚步声响以为江莉回来了，头也没回说：“莉姐：你下班啦！帮我找个纸箱先把这些书装起来吧！”
话没说完，一只手从后面搂住她的腰间，文蓉不知是桂阳，又说：“别闹了，莉姐！”
但是，手不仅没有松开，相反箍的更紧，她叹口气，“唉，真不省心！”
回过头来见是桂阳，惊喜交集，困难的时候最需要的是自己心爱的人安抚。此时，文蓉激动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怎么来了，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
“我来帮你收拾，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带着这些行李去昆明赶火车！”
文蓉听到桂阳说赶火车，突然一声“啊！”把桂阳吓了一跳，桂阳从未见她如此花容失色！连忙问：
“怎么了？”
“你看我糊涂啊，我怎么忘记打电话叫同事订火车票了！”
桂阳想说忘记订票就晚两天走，转而一想不妥，这个时候不能开玩笑。于是就说：
“我已经订了，是四天后的，没有跟你商量，对不起！”
文蓉听到桂阳已经订票，大喜！柔情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扑上来就对着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你真是我的好心肝，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
桂阳又把自己的想法和安排跟文蓉商量，文蓉更是芳心欢喜，惹得她双手楼着桂阳又是一阵亲吻。这次不是亲在脸上，而是亲在桂阳的嘴唇上，这是她第一次亲吻桂阳嘴唇，也是桂阳第一次与女孩子亲吻。
桂阳与宋诗诗相处一年，他从来没有亲过她。宋诗诗几次主动贴到他的嘴边，甚至还有一次暗示桂阳“只要他想要，她愿意献出一切”。桂阳不是木头，是一个有血有肉、血气方刚的青年小伙，但他既没有考虑好是否完全接纳眼前这个虚荣心极强的女人，又打心眼里厌恶她的作派。所以相处一年多，连手都未牵过，更谈不上亲吻。
桂阳把持不住，也在文蓉嘴边亲了一下，文蓉顺势把自己的香舌伸入桂阳口中，桂阳哪经历过如此美妙的亲吻，他贪婪地使劲吸吮着文蓉的香舌，并不时用自己的舌头去触碰，他感觉文蓉的舌头甜甜的、香香的、酥酥的，仿佛飘飘然升天，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美妙。
怪不得民间传说世上四种最香的东西不外乎为：“头茬目苜二淋子醋，姑娘的舌头腊汁的肉”。 没有体验过时总认为粘糊糊的舌头香什么香？此时体验文蓉的舌头那感觉才叫真正的香，他在心底暗暗发誓：“这是上天赠与给我最厚重的礼物，一定好好珍惜，绝不亏待，哪怕为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俩人缠绵，许久不忍分开。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文蓉知道江莉回来了，连忙分开。桂阳装着帮文蓉整理床上的书籍低头不看门口，有模有样地摆弄着，文蓉则站在桂阳旁边不知所措。
江莉手提一个纸箱推门进来，见桂阳也在，正要与他打招呼，却被桂阳抢了先：“江护士，下班啦！”
江莉心里想桂阳这人真不错，他对文蓉的照顾真是无微不至，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要是我那个能有桂阳一半也知足了。她想起自己的心上人赵刚，俩人分开这么久了也不来看看自己，写信也是不温不火的，没有一点激情，不免有些醋意。人有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赵刚对她也不错，只是心中杂念作怪，好像别人的东西都比自己的好，家花不如野花香嘛。
桂阳几次看文蓉都见到江莉，有时还一起出去改善一下伙食，时间长了、偶尔也经常开一些玩笑。此次也不例外，江莉开口就调侃：
“新郎官来啦！没有打扰你们吧！”又发现文蓉脸颊羞红，知道他们刚才在做什么，越发得意：“啊呀！不好意思，我回来的真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亲热了，该死！”
瞎说，看我不撕烂你这张破嘴，文蓉一边说一边举起右手借故向江莉扑去。
啊哟！我投降。我不敢啦，我怕你们小夫妻还不行！边跑边举起双手，表情怪异滑稽的逗得文蓉和桂阳哈哈大笑。
文蓉抱着肚子好一阵才把笑声止住，这还错不多，看在你找纸箱装书和我们是好姐妹的份上，我就饶你一次。
第二天下午4时，桂阳与文蓉、江莉、王艺津乘坐一辆吉普从战地医院出发先行到麻栗坡县委招待所，其他人员则与副院长黄关阳随后乘一辆车到达。汽车穿过麻栗坡县城，在贸易公司大楼和汽车站旁右转，通过南盘江大桥，又往前行驶大约400米，在县医院下方公路右边的一栋二层楼旁停下。这栋二层楼就是麻栗坡县委招待所，也是当时麻栗县城最好的餐厅之一，由于环境尚可、价格公道，一般十人左右吃一顿，最多六、七十元，普通一点也就四、五十元。所以麻栗坡驻军及政府部门等相关单位宴请来宾和客人大多安排在县委招待所。
桂阳早上到汽车站购买麻栗坡到昆明的汽车票时，顺便到招待所预订了餐桌、配好菜，菜单显示六十二元，这已是相当丰盛的晚宴，不过这也是桂阳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
下午6时，黄副院长一行六人准时到达，加上先行到达的五人共计十一人。院长袁卫国因值班未到，余调村亲自驾驶一辆越野车将黄副院长、龙达、刘渝、李兰萍和曹姬带到。随后，桂阳请黄副院长坐在面对门口靠墙的正中位置，又请余副院长坐在黄副院长左边，再请护士长刘渝坐黄副院长右边，刘渝死活不坐那个位置，说我又不会喝酒我坐那里干吗？你自己坐去。桂阳见刘渝不坐，又请龙达医生去坐，龙达也不去，非要桂阳坐在黄副院长的右边。桂阳本想推迟，黄副院长发话：“小桂，你别客气，还是你来坐！”桂阳只好坐下。然后桂阳又请龙医生坐到余副院长旁边，又请各位护士落座，文蓉被江莉等推到桂阳旁边坐下。
桂阳待大家坐定后端起酒杯站起来，很动情地说：“今天请两位院长和各位医生、护士吃顿便饭，首先感谢大家在我受伤住院时的大力抢救和精心照料；其次是文蓉明天就要启程去医大学习，感谢大家多年来对她的支持和照顾；再是祝各位领导、战友们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步步高升！我先干为敬！”
桂阳一口将酒杯的酒喝掉，黄副院长、余副院长、龙医生及江莉、曹护士也将酒杯中的酒一口喝掉，其他人象征性地喝了一些，有的一半有的大半。
接下来，桂阳与文蓉俩人以未婚夫妻身份向大家敬了一次酒，桂阳照样一口喝掉。随后，桂阳又举起酒杯：“本来在我出院后早就应该请大家坐一下，以示感谢的。但一直没有机会，说真的没有在座的各位就没有我桂阳的今天，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借此机会我再喝一杯，就算给大家赔礼道歉！”说完又是一口喝干。
待桂阳坐下后，黄副院长说：“你小子不要一口一个救命恩人的，是你自己命大。我们只不过尽到一份自己的职责罢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提起。今日我也敬你和文护士一杯。祝你步步高升、文护士早日完成学业；希望你们比翼双飞，也希望早日喝到你们的喜酒！”说完，黄关阳也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
黄关阳开了一个头，大家先后轮流向桂阳和文蓉敬酒，大家无不为桂阳和文蓉感到高兴，祝他们俩早日成就好事，早日喝他们的喜酒。席中大家都很感慨，羡慕能在炮火连天的边境相互认识，共同工作、战斗；叹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之间又要分别。尤其是龙医生、王艺津的话令人回味，更是感慨。
龙医生在大家都向桂阳和文蓉敬酒之后，才端起酒杯来到桂阳和文蓉身边。“桂干事，我真的很佩服你，也很羡慕你。佩服你是因为你能力强、品德好，活泼风趣，为人处事更值得我学习。羡慕的是你年纪轻轻一路高升，前途无量，而且还得到文护士的真爱。在这里也不怕大家笑话，说真的当年我非常喜欢文护士，我追过她，当时也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请你们原谅！现在想来我真的比不过你，文护士的选择是对的，我衷心地祝贺你们幸福，祝你们早日完婚。来，干杯！”
龙医生肺腑之言令在座的人无不感动，更令桂阳和文蓉感动，文蓉本是不会喝酒的，所有人的敬酒也只是喝小点，但听了龙医生的话后竟然也将杯中的酒喝干。此后，龙医生夫妻与桂阳夫妻一直都是经常走动的好战友、好朋友。
王艺津则是抢在黄副院长敬酒之后，就迫不及待抢先敬他们俩人的酒。王艺津也是发自内心，她与余永涛的感情日渐加深，她感谢桂阳和文蓉的牵线搭桥。
“桂干事，文姐，我和余永涛感谢你们，以后你们有用得着我和余永涛的地方，尽管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为你们效劳。祝你们早日结婚，祝你们幸福美满！”
真是战友情深，多少年后桂阳、文蓉与战友们每当见面时都会想起这难忘的一晚，想起难忘的战地医院。
春去夏至，转眼之间XXA团已从边境一线撤到滇中某个小城驻训半年。
这天桂阳从老连队一营二连回到团部宿舍，进门先是打开桌子上的收音机听新闻，这已是习惯，他每天回到宿舍第一时间就是打开收音机听各种新闻。随后拿起脸盆在门后的水桶里舀起两瓢水准备洗脸。满脸灰尘还未来得及洗，突然听到 “中国人民解放军减少员额一百万！”，他以为没有听清，立即跑到宿舍左边第一间电视室看《新闻联播》。这时，电视室里已聚集不少人，大家谁也没有注意桂阳进去，精力都集中在看《新闻联播》。只见电视里正播放军委扩大会会议场面，□□□□宣布：“中国人民解放军减少员额一百万！”。他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点了几下。一个手指，震动了一个地球！
医疗队结束巡诊后的2个月左右，桂阳所在的XA师全部撤回到滇中驻防。此时，全师作战训练基本按《训练大纲》要求按部就班紧张有序正常地进行，相对在中越边境一带，官兵自由处理时间更多一些。早在一线作战的时候，桂阳已经开始萌发、酝酿写一些战术性材料，以对近几年在中越边境一线作战情况进行必要的梳理和归纳，可总是抽不出时间。待撤到滇中K城后桂阳终于抓住机会根据中越边境山高坡陡、沟深谷狭，林密草深、气候湿热、晴雨无常，人口稀少等情况，结合几次战斗的经历写了一篇《山地丛林作战探讨》论文，不久在《军事研究》上全文发表。之后又在军区《国防战士》报上发表了一篇新闻报道，二篇简讯。论文及新闻报道发表后，团长毛立平、政委马安山非常高兴。本来俩位团主官就对桂阳的印象极好，有意进行重点考察培养，此时亲自把他调到宣传股任正连职干事。此后，桂阳没有辜负俩位首长的期望，依然是宣传行业中的行家里手，陆续有新闻见报。
1985年百万大裁军，是桂阳除自卫还击战、老山作战和712反扑作战以外经历的又一次严峻考验，也是对全军官兵的一致检验。他的许多军校同学、战友在此次裁军中脱下爱不释手的军装，转业回到地方。部分战友安排到政府相关部门，有的战友安排到企业，还有的战友安排到当时非常吃香的食品公司、供销社或商业局。没有想到这些吃香的部门随着市场经济的建立，几年后分化瓦解，下海的下海、下岗的下岗，按一些战友的说法又一次被“裁军了”，而且裁得很惨。
月，□□将八大军区司令员进行对调后，在较长一段时间内，我国一直保持着沈阳、北京、济南、南京、广州、武汉、昆明、兰州、成都、福州、新疆共十一个大军区，1985年大裁军后合并为七大军区，同时撤销了三十一个军级单位，陆军三十六个军被撤销了十一个。
据说在撤昆明军区还是成都军区时，从军委到两个军区都有不同意见，且争论很大。当时昆明军区是十一大军区唯一担负作战任务的军区，且1985年春节前夕，□□中央总书记□□视察云南，在看望参加老山地区对越作战的昆明军区部队时，奋笔题写了“国威军威看西南”七个大字。此时，据总书记题词还不到半年，撤掉昆明军区可行不？如果撤掉又如何给国人一个圆满的交待？后经反复论证，最终还是撤掉昆明军区，保留更具有战略地理优势的成都军区。
那段时间里，□□逢会就讲“为什么要消肿”，见到军队领导就谈消肿的意义。他说：“军队要提高战斗力，提高工作效率，不‘消肿’不行。”
当时的三十六个野战军，从军长到战士，几乎每个人都面临着进退去留的问题。总参、总政、总后三总部机关人员精简了一半，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政治学院、后勤学院合并为国防大学。各县、市人民武装部不再归军分区管辖，改为地方建制，干部和战士退出现役；军队内部管理的76种干部职务改为由士兵担任。从1985年起，3年内有60万干部退出现役，转业到地方从事经济建设。可见，对部队官兵特别是那些战斗在边境一线的官兵是何种考验。
那时，XXA团与所有部队一样，以人心惶惶来形容当时的情景一点也不为过。连队干部往机关跑，团领导三天二天往师部跑，师里领导寻找各种借口往军里跑。后来，军、师下达死命令，才基本保持部队稳定。但也有一些人非常淡定，比如团长毛立平和政委马安山，桂阳知道他们俩人就没有到师里去了解过裁军的消息。当然，桂阳也算一个，自宣布裁军后，他一直没有跟团长、政委打探任何裁军方面的消息。不是说他有多淡定，而是因为他经过认真分析得出自己所在的部队不会撤掉，尽管目前边境一带的作战已经缓和，且都由各军区的轮战部队担负。但战争迟早会结束，中越边境一带的防御迟早还得由他们军来担负。因此，他是姜太公钓鱼，稳坐钓鱼台。
甘旁山在桂阳到团宣传股任干事后，接替桂阳任副连长，他一步一个脚印随着桂阳一路而上，当桂阳任某XX军政委时，他也做到军副参谋长，虽然一个正军，一个正师职，但也都跨入高级军官队列之中。
甘旁山担任副连长后，与桂阳同时荣立二等功的刘军由班长破格提升为排长，后来任军作战处处长。
这天，甘旁山借故到团部办事看望桂阳，东拉西扯之后把话题转到裁军敏感问题上。“老桂，你有消息没有？不管好坏你透露一下，以便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他以为桂阳消息灵通，或多或少掌握一些□□消息，打听清楚了免得整天搞得人心惶惶影响工作。但桂阳只字未提，而是反问他，“你觉得我们团会裁掉吗？”
“我们哪里知道，知道了我也就不来问你了。”
“你听我分析一下啊，目前中越边境形势虽然不像一年前紧张，但并不等于边境局势已经稳定，可以刀枪入库放心睡大觉。我认为即使中越边境局势缓和，也不可能再回到兄弟加同志的时代，既然不可能兄弟加同志总得有人来保卫。因此，我们团甚至我们师、军都不可能裁掉。”
“你说的有道理，但不是还有轮战部队嘛”
“这个你要明白，轮战部队只是暂时的，是出于检验各军区快速反应能力及实战经验的需要，而临时采取的一项强军措施。但随着中越边境形势缓和，轮战就显得没有必要，或者说不能达到意向性的效果。因为，一是没有战争，轮战部队无法得到实战的检验；二是我们国家正处于困难时期，从云南之外调动一个部队到中越边境一带消耗的军费较大。裁军的目的就是减轻国家的压力，将有限的经费转移到经济建设之中，否则违背了裁军的初衷。”
甘旁山听桂阳分析的头头是道，豁然开朗。“老桂，还是你有水平，今天这趟我没有白跑。”
“还行，看来你已经开窍，回去之后该怎么训练就怎么训练，千万不能影响工作，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越不能有任何麻痹大意马虎的思想，这是检验一个人政治思想觉悟关键的时候，千万不能相信谣言和小道消息，更不能给部队带来不稳定因素。另外，代问副营长、教导员和战友们好！”
连长范宝田一个月前任命为副营长，指导员郑山在医疗队结束巡诊当月任命为副教导员，一个月前任代理教导员。
最终证实桂阳分析的完全正确，他们军得以保留，XA师及所属部队都得以保留。
1987年4月4日，在六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举行的中外记者招待会上，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的徐信宣布：“中国人民解放军精简整编的任务已基本完成！”
战地医院也不是一方净土，他们更关心的是合并的问题，关心的是自己将来到哪个医院工作。有关系的找关系，没有关系的四处打听，反正也是人心惶惶。
文蓉也不为所动，她不是不想，而是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此时临近考试，她除按部就班进行护理外，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复习之中，给桂阳写信也压缩到一周一封，且都是问候和关心的词语，根本没有时间与桂阳探讨裁与不裁的问题，她知道桂阳能洞察一切，无需交流和安抚。
正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文蓉接到了第二军医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被她的母校临床医学科专业录取了。她得知消息后又喜又忧，喜的事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忧的是自己去进修的这几年桂阳怎么办？自与桂阳相识之后，桂阳仅知道自己的家在北京，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总部任职，现在要离开了要不要告诉桂阳？再是母亲在知道自己与桂阳的关系后信中虽然没有明确反对，但多次暗示要慎重考虑，此时家里会不会变卦。左思右想，文蓉决定提前几天离开医院顺便回家一趟，加上自己已经二年没有休假，也应该回去看看，打定主意她来到院长办公室，把自己的想法向袁卫国进行汇报，袁卫国批准了文蓉的请假。
当天晚上，文蓉来到院部办公室用院部的电话左转右转后终于接通了桂阳的电话。当时桂阳正在宣传股办公室里赶写一遍材料，他听到电话铃声以为又是哪位战友打的，这段时间在这个时候作战股和通信股几位参谋经常约他拱猪。有时勉强去应付一下，更多的时候他直接回绝，他确实没有时间，除工作忙外，他想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上，他心里很不情愿拿起电话：
“你好，我是XXA团宣传股干事桂阳！”
“桂阳，今天我接到医大的录取通知书了！”
“好啊！恭喜你了！什么时候报到？”
“半过月后报到，但我想把工作交接清楚后先回一趟家，可能三天后离开医院，然后从北京直接到上海。”
“好的，你决定好后我来送你！”
文蓉本想说不用了，但一想到自己何时才能再与桂阳见面，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嗯，不要影响你的工作！……。”
桂阳听到文蓉考取第二军医大学的消息也是喜忧参半，他了解文蓉的为人，他并不担心文蓉黄鹤一去不复返，他担心的是这五年的分别如何渡过，五年后自己二十九了，那时实实在在是大龄青年。桂阳父母已经开始着急他的婚事，他父母已多次来信催问他的个人问题，说同学某某已经结婚了，原来与他相好的宋诗诗也生了个儿子，意思是说你还不成家生子，要等到何时？
自桂阳他们部队开赴到南温河进行山地丛林针对性训练，准备收复老山时，宋诗诗就毫不留情坚决退婚，退婚后不到半年与公社副主任儿子结婚，又不到一年生了个儿子。桂阳的父母倒不是在乎宋诗诗，而在乎的是她生了个儿子。“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这是中国多少年遗留下来的传统，尽管桂阳的父母并不看重是否有子女继承衣钵。但是，人言可谓，如果近三十岁还不结婚，任你有多大能耐，多大本事，也会被一些不明原委的人取笑。
宋诗诗退婚后，桂阳的父母开始有些想不通，恨不得找机会狠狠地臭骂她一顿。当时要与桂阳好的还不是你宋诗诗，死皮赖脸追桂阳的还是你宋诗诗，现在要求退婚的还是你宋诗诗！可能是宋诗诗知道桂阳的父母不会放过她，一直躲避不敢见。直到桂阳参加老山拔点作战前两天的一个赶街天上与桂阳父亲面对面撞见，不得已宋诗诗喊了一声“叔叔，你也来赶街啊！”桂阳父亲本想说她几句，碍于当时人多，又想想值不得与一这种人动气，用鼻子“嗯”了一声，自此才翻过这页。
待桂阳荣立二等功，县人武部敲锣打鼓报喜时，她也夹杂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那时她心里的想法非常复杂，她感觉有可能失去了本属于自己的幸福。也就是自那时起，桂阳的父母及兄弟姐妹也不再恨她，甚至有些可怜她。
桂阳与文蓉谈恋爱开始也是瞒着家里人的。开始他怕文蓉是一时冲动才喜欢上自己，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没有十全把握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将与文蓉交往的情况告诉家里的，否则万一又吹了，那不是惹别人笑话，父母亲及家人又如何在家乡做人，再说自己探亲回去也难以抬头。直到交往几个月后，他相信文蓉是真心实意的，是完全值得信赖的，这才把与文蓉恋爱的消息告诉父母。
桂阳的父母祖辈都在农村，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继承着中国农民传统的美德，邻里团结友善、和睦共处。但也脱离不了一些小农、狭隘意识，得知桂阳找了一个女军官，高兴地嘴笑得合不拢，逢人更讲“桂阳找了一个女军官”。村里人取笑，“怕是长的丑，城里人不要，村里娃才捡着。”还有人在背后里等着看笑话：“肯定长不了，迟早与宋诗诗一样，分道扬镳！”
桂阳经不起父母亲的软磨硬泡，跟文蓉要了一张照片寄回老家。他父母拿起照片一看比宋诗诗长的不知好看多少倍，更加高兴，叫桂阳的小妹桂圆小心翼翼地放到堂屋墙壁的像框正中间与桂阳的照片排在一起。后来又得知桂阳调到团部，又从与桂阳同在一营三连任副连长的老乡沙杰那里得知桂阳发表了论文，还在报纸上发表了文章，茶前饭后又有吹牛的由头“我家桂阳任是文曲星下凡，不得了！”
现在，文蓉要到上海学习几年，如果父母得知文蓉要去学习，可能还要几年后才能结婚，他们又怎么想？桂阳心里没有底，最后咬咬牙，暂时不跟他们说，以后问起再说。
第二天早上，桂阳先给军区后勤部军需处老乡付凯打电话，要他订一张五天后昆明到北京的62次特快列车卧铺票，他寻思文蓉这个时候考虑得更多的是他们的分别，不一定想起订车票，订了也无所畏，卧铺票在当时非常紧俏，不愁卖不掉。他特意交待付凯订中铺的，桂阳乘坐火车，总结出下铺虽然好，但坐在床铺上的人多不好休息；上铺高难爬、狭窄；中铺清静、铺也不小，所以卧铺票中铺最好。又叫他在军区招待订两个某日到某日的房间，然后去股长办公室请了几天假。
桂阳他们那批入伍的新兵全县为一百二十人，桂阳户口所在的黄牛大队十二人。开始，他们都是坐的一辆闷罐车由东往西进发，到贵阳市后不知道怎么将他们大队十二人和县城所在地城关公社红旗大队十人与湖北武汉和山东泰安的兵分配到一起，拉到云南一同在XXA团新兵一连。
自卫还击战后，他们县的二十二人，有四人提干，一人改为志愿兵。其中：红旗大队付凯考上北京后勤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军区后勤部军需处任助理；红旗大队的龙石山与黄牛大队的桂阳、沙杰一同考上昆明步兵学校，毕业后一同回到XXA团担任排长。随后，桂阳调团宣传股担任正连职干事时，沙杰为一营三连副连长，龙石山任二营一连副指导员。其他十八人，除黄牛大队的冷岁坝改为机关灶志愿兵外，其余的从1981年开始陆续退伍回乡。
桂阳打电话给付凯订了票请好假后，暗自考虑头天到战地医院已经差不多到下班时间，这天基本做不了什么事情。第二天帮文蓉收拾一下行李，到麻栗坡汽车站购买车票并处理一些个人问题，然后请袁卫国、黄关阳和护士长刘渝以及文蓉的小姐妹们到麻栗坡县委招待所吃顿饭表示感谢和支持。第三天清早与文蓉乘车出发去昆明。想好后桂阳立即回到宿舍收拾两件换洗衣服，带上洗漱用品，又赶到K城银行取出所有存款。然后，来到K城汽车站乘坐汽车到战地医院。
文蓉给桂阳打完电话，返回宿舍躺在床上与桂阳要出院时的情况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到桂阳，想到东西如何带，也想到跟父母怎么说，唯独没有想到订车票，更没有想到桂阳会在第二天赶到战地医院。
文蓉头晚没有睡好，精神恍惚不知如何收拾，江莉见她六神无主要帮她整理，文蓉偏要江莉上班，还说自己慢慢弄，不行还有明天。到下午五时左右，她正背对着门口看着床上堆放的书籍发呆，听到门口脚步声响以为江莉回来了，头也没回说：“莉姐：你下班啦！帮我找个纸箱先把这些书装起来吧！”
话没说完，一只手从后面搂住她的腰间，文蓉不知是桂阳，又说：“别闹了，莉姐！”
但是，手不仅没有松开，相反箍的更紧，她叹口气，“唉，真不省心！”
回过头来见是桂阳，惊喜交集，困难的时候最需要的是自己心爱的人安抚。此时，文蓉激动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怎么来了，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
“我来帮你收拾，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带着这些行李去昆明赶火车！”
文蓉听到桂阳说赶火车，突然一声“啊！”把桂阳吓了一跳，桂阳从未见她如此花容失色！连忙问：
“怎么了？”
“你看我糊涂啊，我怎么忘记打电话叫同事订火车票了！”
桂阳想说忘记订票就晚两天走，转而一想不妥，这个时候不能开玩笑。于是就说：
“我已经订了，是四天后的，没有跟你商量，对不起！”
文蓉听到桂阳已经订票，大喜！柔情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扑上来就对着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你真是我的好心肝，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
桂阳又把自己的想法和安排跟文蓉商量，文蓉更是芳心欢喜，惹得她双手楼着桂阳又是一阵亲吻。这次不是亲在脸上，而是亲在桂阳的嘴唇上，这是她第一次亲吻桂阳嘴唇，也是桂阳第一次与女孩子亲吻。
桂阳与宋诗诗相处一年，他从来没有亲过她。宋诗诗几次主动贴到他的嘴边，甚至还有一次暗示桂阳“只要他想要，她愿意献出一切”。桂阳不是木头，是一个有血有肉、血气方刚的青年小伙，但他既没有考虑好是否完全接纳眼前这个虚荣心极强的女人，又打心眼里厌恶她的作派。所以相处一年多，连手都未牵过，更谈不上亲吻。
桂阳把持不住，也在文蓉嘴边亲了一下，文蓉顺势把自己的香舌伸入桂阳口中，桂阳哪经历过如此美妙的亲吻，他贪婪地使劲吸吮着文蓉的香舌，并不时用自己的舌头去触碰，他感觉文蓉的舌头甜甜的、香香的、酥酥的，仿佛飘飘然升天，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美妙。
怪不得民间传说世上四种最香的东西不外乎为：“头茬目苜二淋子醋，姑娘的舌头腊汁的肉”。 没有体验过时总认为粘糊糊的舌头香什么香？此时体验文蓉的舌头那感觉才叫真正的香，他在心底暗暗发誓：“这是上天赠与给我最厚重的礼物，一定好好珍惜，绝不亏待，哪怕为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俩人缠绵，许久不忍分开。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文蓉知道江莉回来了，连忙分开。桂阳装着帮文蓉整理床上的书籍低头不看门口，有模有样地摆弄着，文蓉则站在桂阳旁边不知所措。
江莉手提一个纸箱推门进来，见桂阳也在，正要与他打招呼，却被桂阳抢了先：“江护士，下班啦！”
江莉心里想桂阳这人真不错，他对文蓉的照顾真是无微不至，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要是我那个能有桂阳一半也知足了。她想起自己的心上人赵刚，俩人分开这么久了也不来看看自己，写信也是不温不火的，没有一点激情，不免有些醋意。人有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赵刚对她也不错，只是心中杂念作怪，好像别人的东西都比自己的好，家花不如野花香嘛。
桂阳几次看文蓉都见到江莉，有时还一起出去改善一下伙食，时间长了、偶尔也经常开一些玩笑。此次也不例外，江莉开口就调侃：
“新郎官来啦！没有打扰你们吧！”又发现文蓉脸颊羞红，知道他们刚才在做什么，越发得意：“啊呀！不好意思，我回来的真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亲热了，该死！”
瞎说，看我不撕烂你这张破嘴，文蓉一边说一边举起右手借故向江莉扑去。
啊哟！我投降。我不敢啦，我怕你们小夫妻还不行！边跑边举起双手，表情怪异滑稽的逗得文蓉和桂阳哈哈大笑。
文蓉抱着肚子好一阵才把笑声止住，这还错不多，看在你找纸箱装书和我们是好姐妹的份上，我就饶你一次。
第二天下午4时，桂阳与文蓉、江莉、王艺津乘坐一辆吉普从战地医院出发先行到麻栗坡县委招待所，其他人员则与副院长黄关阳随后乘一辆车到达。汽车穿过麻栗坡县城，在贸易公司大楼和汽车站旁右转，通过南盘江大桥，又往前行驶大约400米，在县医院下方公路右边的一栋二层楼旁停下。这栋二层楼就是麻栗坡县委招待所，也是当时麻栗县城最好的餐厅之一，由于环境尚可、价格公道，一般十人左右吃一顿，最多六、七十元，普通一点也就四、五十元。所以麻栗坡驻军及政府部门等相关单位宴请来宾和客人大多安排在县委招待所。
桂阳早上到汽车站购买麻栗坡到昆明的汽车票时，顺便到招待所预订了餐桌、配好菜，菜单显示六十二元，这已是相当丰盛的晚宴，不过这也是桂阳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
下午6时，黄副院长一行六人准时到达，加上先行到达的五人共计十一人。院长袁卫国因值班未到，余调村亲自驾驶一辆越野车将黄副院长、龙达、刘渝、李兰萍和曹姬带到。随后，桂阳请黄副院长坐在面对门口靠墙的正中位置，又请余副院长坐在黄副院长左边，再请护士长刘渝坐黄副院长右边，刘渝死活不坐那个位置，说我又不会喝酒我坐那里干吗？你自己坐去。桂阳见刘渝不坐，又请龙达医生去坐，龙达也不去，非要桂阳坐在黄副院长的右边。桂阳本想推迟，黄副院长发话：“小桂，你别客气，还是你来坐！”桂阳只好坐下。然后桂阳又请龙医生坐到余副院长旁边，又请各位护士落座，文蓉被江莉等推到桂阳旁边坐下。
桂阳待大家坐定后端起酒杯站起来，很动情地说：“今天请两位院长和各位医生、护士吃顿便饭，首先感谢大家在我受伤住院时的大力抢救和精心照料；其次是文蓉明天就要启程去医大学习，感谢大家多年来对她的支持和照顾；再是祝各位领导、战友们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步步高升！我先干为敬！”
桂阳一口将酒杯的酒喝掉，黄副院长、余副院长、龙医生及江莉、曹护士也将酒杯中的酒一口喝掉，其他人象征性地喝了一些，有的一半有的大半。
接下来，桂阳与文蓉俩人以未婚夫妻身份向大家敬了一次酒，桂阳照样一口喝掉。随后，桂阳又举起酒杯：“本来在我出院后早就应该请大家坐一下，以示感谢的。但一直没有机会，说真的没有在座的各位就没有我桂阳的今天，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借此机会我再喝一杯，就算给大家赔礼道歉！”说完又是一口喝干。
待桂阳坐下后，黄副院长说：“你小子不要一口一个救命恩人的，是你自己命大。我们只不过尽到一份自己的职责罢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提起。今日我也敬你和文护士一杯。祝你步步高升、文护士早日完成学业；希望你们比翼双飞，也希望早日喝到你们的喜酒！”说完，黄关阳也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
黄关阳开了一个头，大家先后轮流向桂阳和文蓉敬酒，大家无不为桂阳和文蓉感到高兴，祝他们俩早日成就好事，早日喝他们的喜酒。席中大家都很感慨，羡慕能在炮火连天的边境相互认识，共同工作、战斗；叹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之间又要分别。尤其是龙医生、王艺津的话令人回味，更是感慨。
龙医生在大家都向桂阳和文蓉敬酒之后，才端起酒杯来到桂阳和文蓉身边。“桂干事，我真的很佩服你，也很羡慕你。佩服你是因为你能力强、品德好，活泼风趣，为人处事更值得我学习。羡慕的是你年纪轻轻一路高升，前途无量，而且还得到文护士的真爱。在这里也不怕大家笑话，说真的当年我非常喜欢文护士，我追过她，当时也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请你们原谅！现在想来我真的比不过你，文护士的选择是对的，我衷心地祝贺你们幸福，祝你们早日完婚。来，干杯！”
龙医生肺腑之言令在座的人无不感动，更令桂阳和文蓉感动，文蓉本是不会喝酒的，所有人的敬酒也只是喝小点，但听了龙医生的话后竟然也将杯中的酒喝干。此后，龙医生夫妻与桂阳夫妻一直都是经常走动的好战友、好朋友。
王艺津则是抢在黄副院长敬酒之后，就迫不及待抢先敬他们俩人的酒。王艺津也是发自内心，她与余永涛的感情日渐加深，她感谢桂阳和文蓉的牵线搭桥。
“桂干事，文姐，我和余永涛感谢你们，以后你们有用得着我和余永涛的地方，尽管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为你们效劳。祝你们早日结婚，祝你们幸福美满！”
真是战友情深，多少年后桂阳、文蓉与战友们每当见面时都会想起这难忘的一晚，想起难忘的战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