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砍向脖颈的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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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乌云盖顶。
一万多的兵马行走在官道上，这是古原县的兵马，在收到蛮人入侵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抽调守军击鼓、出兵！
谷原县虽说是县城，但实际上人口并不少，本质上也是拥有十万多人口的大城，武骏管辖下足有八个县城，最开始的时候……每个县城最多也就万人，后来是因为战争、政治的因素，附近的村落无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都收拢到城里，城池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
周峰是谷原县的县尊，一身甲胄骑着马走在大军的最前面，神情肃穆。
身旁骑着马跟着他是副将高飞，话语在喉咙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县尊大人，只听那和尚的一面之词，咱们就兵发一万去原野县合适吗？”
周峰脸上像似想起有趣的事，露出一抹轻笑，摇摇头眼看前方，开口道：
“其实最主要的是那个将士，呵，哪怕一路受惊导致昏迷，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我相信他，我相信哪怕在昏迷中依旧不忘求援的将士。”
这番话显然说服不了副将，高飞心里依旧充满忧虑，他认为这次府尊大人的出兵实在太过鲁莽，继而道：
“就算这一切是真的，大人，我们如今依旧不清楚这次入侵的蛮人到底有多少……蛮人跨过阴山，司天监舆鬼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还让蛮人把原野县给包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出兵直冲冲过去真的好吗？”
语气渐渐提高。
“最重要的是我们这边基本都是步兵，只配有数百的骑兵，如果真像按照那和尚所说，他看见的至少有数千蛮人骑兵，这个说法实在太过笼统了，在没有舆鬼的帮助下，我们完全不知道蛮人后面是不是还有骑兵部队，光凭我们这点人真的能行吗？我们只有数百骑兵啊！”
高飞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表达，现在还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先收兵回去，等待确切的消息到来我们再出兵，而且说到数百骑兵的时候，语气更是极其无奈。
因为整个幽州除了幽冥铁骑跟风字营是实打实标配几十万头战马，其他的地方部队其实大部分以步兵为主，配少量的战马。
不是他们不想养战马，而是因为马这种牲畜极其败家！
论口感、出肉率、产仔率以及毛皮的商品属性比不上牛羊；论运输能力以及动能转化到庄稼上的力量更是被牛拉下好远，论脾气更是跟牛羊没办法比。
一般我们形容这人脾气不好时爱说人家属驴的，其实马也是一个德行，甚至还特么不如驴了！
马爷牛X起来时连狼都不敢惹，唯一的一个优势就是军事上的，人家跑的快。
但马有一个最不能被容忍的巨大缺点，这货是个直肠子，一直吃，一直拉，一头一尾从来不闲着！
一般我们养牛羊，白天放牧几个小时后就可以圈回来了，人家不用晚上加餐就能贴膘，自己好几个胃，能反刍进行食物再吸收，拉出来的粪便还是好燃料和好肥料。
有句话叫做“马不吃夜草不肥”，就是说马这货得特么连轴转的吃才能胖。
你能吃就算了，更可恨的是马粪酸性还大，不仅不能起到好肥料的作用，还祸害地！还特么随时随地的各种拉！
一句话来形容，这货的能量转化水平极低还特么糟蹋土地！
养活一匹马的草场大约能养活几十只羊，看看人家喜羊羊多么可爱！
而且如果你想骑马的话，是需要煽的，不然马爷那脾气您根本上不去，轻轻松松踢死你。
所以……神都那边的大臣一直致力于对幽州的军事改革，几十万头战马你全部养成牛羊，这得养活多少人啊！
可以说如果不是姬明武的‘一意孤行’，什么几十万铁骑能有个十万之数就不错了。
周峰头盔的下脸露出无奈、苦涩的笑容，解释道：
“我会坚持出兵并非是我莽撞、想要功劳，你我共事多年，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如果按那和尚说的那样，原野县被围，这里面有一点你要知道咱们虽说是县城但可比起其他州的郡也不遑多让，城墙之高也是数一数二的，蛮人光是骑兵的话，是奈何不了原野县的，打不过至少能守得住。”
摸了摸身下马儿的脖颈的毛发，神色黯淡，继续道：
“逼到原野县派人求援，就说明局势一定超出了控制。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等着情报的确认，这段时间里我们幽州的百姓得死多少人，你可别忘了那和尚说了，就他所见就不止一个村落在蛮族手里灭绝，是鸡犬不留！
“他们若真想攻城，原野县附近的村庄可不少，就怕挟持百姓进攻城池，到时候……
“哎……可这也是我不得不出兵的理由。”
高飞愣愣的看着周峰，话语如鲠在喉，最后吐出一句话：
“大人高义，就算如此若两军交锋之时，还请大人退到中军。”
周峰脸上露出笑容，一拳打在高飞的肩膀上，大笑道：
“行了，别一副要死的样子，我心里已有计划……渔阳县离是原野县最近，渔阳县府尊是我的同窗好友，到时候我们两兵汇集到一处，阵型相连下就算他数万骑兵也不可能冲垮我们的阵势，到时候与原野县成掎角之势，以不变应万变，就算这些狗崽子有什么能耐，等武骏乃至上党的大军一到，什么事情都会直接解决了。”
高飞听完，这颗心倒是放回肚子里了，他是真怕周峰意气用事。
“拿地图来。”
立刻就有亲卫从后面跑上来，从怀里掏出地图交给周峰。
“你看……我们沿着官道快速前进……然后绕过这个地方，沿着平原走十里，前面有个峡谷通过这里只需要花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就能直接到达渔阳县，我已经派斥候前去峡谷那边进行探查。”周峰将地图摊开，手指点着地图道。
副将点点头。
唳——
高空上传来一阵高亢的鸣叫。
周峰抬起头，乌云中轰鸣作响，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点，幽州境内鹰这玩意可不少，他也没太过在意，反而不知是不是天色的原因，让他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忍不住怒骂一声，要下雨就赶紧下……都憋一整天了！
能当上十数万人的县尊还是军政一把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周峰都不是无脑之人，可是他如何能想象到天上有个眼睛将他们的行踪看的一清二楚。
军队的速度并不慢，很快就走到平原上。
这时，
前来探查峡谷的斥候也骑马回来，报告前方一切安全。
听到消息的周峰心里不安的预感反而越加强烈，环顾四周，眉头轻皱。
平原上并非什么都没有，远处尽头也有一些小的山坡，山坡？这个地势！
“那边派斥候了吗？”周峰手指着远处的山坡，着急的问道。
“派了……”
“回来了嘛？”
一旁的副将一愣，下意识的回道：“好像一刻钟没有回来报告了。”
‘完了！’
这一路的行军路线他是极为小心的，不停的派斥候出去查探，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蛮人是怎么避开斥候探查到他们的路线，关顾着想着蛮人会不会在峡谷内设伏，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两个字——骑兵！
对于骑兵而言，战场距离极为重要，战马想要将速度给提起来，必须有足够的距离给它去加速，这片原野就是最佳的战场！
反而在峡谷内，不能冲起来的骑兵就丧失了作用。
“结阵，结阵！”周峰纵马狂奔，咆哮道。
陡然，
脚下的石粒微微颤抖，随后动静越来越大。
远处的山坡上一点黑点出现，随后乌泱泱的一大片蛮人骑兵出现！
没有号角的吹响！
远处不知道有多少的蛮人骑兵开始默契的发起冲锋，仿佛从地狱走出来的军队一般，颇有弧度的下坡和距离给予了骑兵无与伦比的加速力！
轰鸣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周峰不由眯起眼睛，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伴随着一阵阵的绞痛。
因为他看见了蛮人的身上穿着晋军独有的朱红色甲胄！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呜——
号角声吹响。
“阵！”
“阵！”
一万的步兵展开出抵御骑兵冲击的阵型，齐齐大声呐喊道，响动在一瞬间汇集成一道巨大的声音，仿佛练过无数次般，从一伍到一什，从百人到千人，万人的气血开始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连接在一起。
长枪如林，盾牌如山。
这就是数百年前大晋的军队能够在二十多年内将蛮人赶出中原的最大倚仗，也就是军队版的‘太祖长拳’，有什么效果呢？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一个刚温养出炁的人在这种气血相连下都拥有换血阶段的力道。
可以想象如果是万人，十万人，二十万人！将会是怎么样的效果！
在最前方的士卒里，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冒出冷汗，直面骑兵冲击的心理压力非常大，就好比你站着原地不动，面前却有个大货车以一百迈的速度撞向你，你怕不怕！
“蛮人可是被咱们杀进草原的杂碎，这十多年死在咱们军队手底下的蛮人还少吗？”
一个兵卒嘴里喃喃自语道，这句话仿佛让他自信心更为充足，眼神变得更为坚定。
轰！
脚下的石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下跳动。
越来越近！
呜——
呜——
蛮人的号角终于吹响！
“射！”
有圣族话语在歇斯底里的咆哮而出。
泥土在铁蹄下大片的飞旋四溅，冲锋的骑兵呈左右拐出了一条弧度，当第一道弦音在蛮人的手中绷响，紧接着便是弓弦颤动的声响连成一大片。
嘭…..嘭嘭嘭
密密麻麻的黑影从两侧飞上天空，然后落下来，
下一瞬，
箭矢飞蝗，如星坠地。
在中军位置的周峰眼皮狂跳，难以置信道：“什么？！”
所有兵卒的眼中的慌乱越来越多，虚空中好似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举盾！举盾！举盾！”
高飞大喊的声音响彻原野。
但来不及了！
惨叫顿时响成一片，周峰脸上的汗水不停顺着下颚滑落，直接抢过身旁亲卫手里的‘周’字大旗，用力挥舞起来。
此时前阵虽然惨叫声多，但其实真正伤亡不是很大，而且如今最重要的是军心隐有涣散，导致气机破碎，直接将战力砍下一半。
“将士们！周峰在此！顶回去！”声音传递到每一个兵卒的耳朵里，刹那间盖过战场的厮杀声。
呜——
远处又出现一股人数过千的骑兵，领头的是脖儿斤，身下是体型巨大的座狼，黑色狼毛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脸上扯出暴虐嗜血的狞笑，高举手中的战刀，发出野蛮至极致的呼喊。
“冲锋！圣族的勇士们！”
犹如山河倒卷！
奔跑的巨狼，狼吻下流出黏液，脖儿斤的身上冒出如黑色火焰般的炁，包裹住坐骑与人！
距离转瞬即逝。
“噗！噗！”
人仰马翻！
“啊……”
鲜血四溅，长枪插进肉体的声音，人凄厉的惨嚎声，马匹悲鸣掀翻在地。
由脖儿斤这个顶级武将率军冲锋，正面的阵型立刻被撞出一个大窟窿。
长枪深深穿透过肉体，蛮人淌血的嘴角张合着，使劲抬了抬头颅，模糊的视线能看见一个浑身冒着漆黑火焰的巨人在不停的往军阵里发起冲锋。
‘我族的希望啊！’
身体里凭空升出一股大力，支撑着他继续战斗！
嘭！
一个人影撞到他，手里的战刀狠狠捅向腹部，眼帘的是一双充满着刻骨仇恨的双眸。
双方都是恨不得灭掉种族的仇恨啊！
嘴角掀起嗜血的狞笑，直接张开沾满血的牙齿咬向晋人！
脖儿斤手里的战刀挥出一道道黑焰的刀芒，晋人身上的甲胄如同轻纱一般，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凄厉的惨嚎声在军阵中响起，十数人被一刀两断，随后被黑焰烧成粉末。
嘭！
此时迂回的两股骑兵部队终于再次发动新一轮的冲锋，狠狠撞进军队的两侧，犹如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将万人的阵型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挥舞大旗的周峰看着眼前的血肉磨盘，以他的眼力足以看见前阵士兵的牺牲，前阵一点一点的被蚕食殆尽。
‘都是我害了他们啊！都是因为我错误的决定让将士们身死啊！’
汹涌的无力、愧疚感一下子涌上心头，浑身的气力好似被抽空一般，大旗再也舞不动，整个人浑浑噩噩，在高的武道修为在心智被摧毁的情况下，也是一点作用没有。
此时他已经明白，这些蛮人骑兵绝对不是往年可以随意杀虐的蛮人，不管意志还是军事素养。因为这股蛮人骑兵是真真正正意义上的骑兵！
骑兵对步兵能造成碾压的是因为它的机动性以及冲锋时带来的恐怖冲撞和排山倒海的气势，而一支优秀的骑兵部队是可以在冲撞之后，再重新发动新一轮的冲锋，如同手术刀一般切割阵型，周而复始，这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部队。
在他面前的蛮人骑兵就是如此！
现在已是覆水难收，没有翻盘的希望了，完了啊！
高飞挥刀唰的一下将一个蛮人的头颅劈了下来，血箭从断颈上喷上半空，忍不住粗喘了几下，陡然心脏一阵骤停，回头一望，前方浑身冒着漆黑火焰的巨人带领蛮人不断向中军发起冲锋。
“彼其娘之！”
高飞怒骂一声：“亲卫队上！”
直接驾马回到周峰的身边，看到周峰在战场中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顿感到一阵血气翻涌，狠狠揪住周峰甲胄上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赶紧带人突围，赶紧带人突围，必须把消息带回去。”
周峰好似失了神智一般，一点回应没有。
“啊……啊……”
高飞疯狂的咆哮，卯足了气力扇了周峰一巴掌：
“败局已定，我们已经等不来援兵，你必须把更确切的蛮人情报带回去，这就是你的将功赎罪，无论如何也不让将士们的性命白白牺牲。”
说完，高飞也不管周峰答不答应，强硬的脱下他身上的甲胄，往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往脸上涂抹，哽咽道：“带他走！带他走！”
高飞看着眼前的一切，被贯穿身体的兵卒，拼死反击的兵卒，血泪从瞪大的双眼里流下来，心脏嘭嘭直跳。
呼——呼——吸
整理好自己崩溃的情绪，回头望了一眼在几个亲卫下掩护离开的周峰，那不停挣扎的模样，望向他的眼神。
‘你个狗.娘养的，总算最后关头还能回过神，一定要替大家报仇啊。’他想。
“兄弟们！高飞与你们同生共死！！”
高飞重新接过大旗，疯狂的咆哮道。
该死的老天爷，憋了一天的泪终于落下了。
大雨倾盆。
万多的军队就在骑兵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中，消耗殆尽。
溃散不可避免的发生，可在原野上骑兵的机动性发挥到极致。
半个时辰。
万人的尸体……一路铺满整个平原。
……
……
远处的山坡之上。
一个小小的帐篷搭起。
温酒在燃烧，烤架上的羔羊不停滴下油渍，一旁竟是高飞双眼怒瞪的头颅。
呼延度一身做了清洗，干净了不少，只有那如狼般的眼神透出的冷冽令人胆寒。
脖儿斤望向呼延度的眼神中带着崇拜，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支从无尽草原内归来的部落，战力竟是如此的强大，比之圣地的狼骑兵还不逞多让。
激动的开口道：“呼延安答，要不然我们现在回圣地吧，只要部落的勇士回到圣地，短短的时间内我们圣族将会所向睥睨。”
闻言，呼延度默默了饮下一口温酒，看向脖儿斤的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
“博尔斤……这已经是我们一族的执念与愤怒了，数百年前我的部落在草原遭遇了天灾，不得已的情况下一直深入草原，到了最后我们已经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们祖祖辈辈一直一直想回来，可是当我们回来，家没了？！”
如狼般的双眼望向远处的战场，孩儿们在收拾战场，箭矢、刀、甲胄、通过战争掠夺，他们一步步更换了更好的装备。
他们一族的执念、祖祖辈辈拼死回来的念头，被灭掉了！幽州这块土地是他们的！可是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却被告知家没了！
那么，
还有什么好说的，复仇！复仇！复仇！
这已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愤怒！
脖儿斤脸色黯淡，一拳击在胸口处，发出清脆的骨裂声。
呼延度笑了，拍了拍脖儿斤的肩膀，道：“安答，你要明白很多时候，弱者面对强者时，通常只有一次机会。
“如今圣族面对晋人最大的一次机会，就是集中全身之力去攻击晋人最没有防备的一个点，随后无限放大战果。
之所以说只有这一次机会，是因为当它知道你居然想要取他而代之后，强者通常会对你开始重视起来，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因为只要人家重视你了，就很难再搞死人家。”
呼延度拿起匕首割下一块肉，放进嘴里，用一种看后辈的眼神看着脖儿斤。
眼前这个族人体型壮硕，甚至将他笼罩在庞大的身躯下，那无可匹敌的力量感充斥着周身，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后辈。
在这短短几日内，他已经将他的意志、火种传递到脖儿斤身上，圣族的辉煌将在他的身上实现，他会陪伴着脖儿斤看着圣族的重新崛起。
“脖儿斤……你该离开了，剩下的路你已经不适合在跟我们走下去了，走吧。”
“海东鹰会很好的用它的眼睛记录这一切！有些东西它终究需要鲜血和死亡去唤醒的！”
脖儿斤没有回答，闷闷喝了一口酒。
呼延度脸上露出笑容，微眯着狼眸，看了一眼露出鱼肚白的天空。
剩下的，
就是真正的交锋了！
晋人，让我好好看看你拿什么把圣族赶出草原！
……
……
天色阴沉，乌云盖顶。
一万多的兵马行走在官道上，这是古原县的兵马，在收到蛮人入侵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抽调守军击鼓、出兵！
谷原县虽说是县城，但实际上人口并不少，本质上也是拥有十万多人口的大城，武骏管辖下足有八个县城，最开始的时候……每个县城最多也就万人，后来是因为战争、政治的因素，附近的村落无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都收拢到城里，城池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
周峰是谷原县的县尊，一身甲胄骑着马走在大军的最前面，神情肃穆。
身旁骑着马跟着他是副将高飞，话语在喉咙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县尊大人，只听那和尚的一面之词，咱们就兵发一万去原野县合适吗？”
周峰脸上像似想起有趣的事，露出一抹轻笑，摇摇头眼看前方，开口道：
“其实最主要的是那个将士，呵，哪怕一路受惊导致昏迷，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我相信他，我相信哪怕在昏迷中依旧不忘求援的将士。”
这番话显然说服不了副将，高飞心里依旧充满忧虑，他认为这次府尊大人的出兵实在太过鲁莽，继而道：
“就算这一切是真的，大人，我们如今依旧不清楚这次入侵的蛮人到底有多少……蛮人跨过阴山，司天监舆鬼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还让蛮人把原野县给包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出兵直冲冲过去真的好吗？”
语气渐渐提高。
“最重要的是我们这边基本都是步兵，只配有数百的骑兵，如果真像按照那和尚所说，他看见的至少有数千蛮人骑兵，这个说法实在太过笼统了，在没有舆鬼的帮助下，我们完全不知道蛮人后面是不是还有骑兵部队，光凭我们这点人真的能行吗？我们只有数百骑兵啊！”
高飞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表达，现在还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先收兵回去，等待确切的消息到来我们再出兵，而且说到数百骑兵的时候，语气更是极其无奈。
因为整个幽州除了幽冥铁骑跟风字营是实打实标配几十万头战马，其他的地方部队其实大部分以步兵为主，配少量的战马。
不是他们不想养战马，而是因为马这种牲畜极其败家！
论口感、出肉率、产仔率以及毛皮的商品属性比不上牛羊；论运输能力以及动能转化到庄稼上的力量更是被牛拉下好远，论脾气更是跟牛羊没办法比。
一般我们形容这人脾气不好时爱说人家属驴的，其实马也是一个德行，甚至还特么不如驴了！
马爷牛X起来时连狼都不敢惹，唯一的一个优势就是军事上的，人家跑的快。
但马有一个最不能被容忍的巨大缺点，这货是个直肠子，一直吃，一直拉，一头一尾从来不闲着！
一般我们养牛羊，白天放牧几个小时后就可以圈回来了，人家不用晚上加餐就能贴膘，自己好几个胃，能反刍进行食物再吸收，拉出来的粪便还是好燃料和好肥料。
有句话叫做“马不吃夜草不肥”，就是说马这货得特么连轴转的吃才能胖。
你能吃就算了，更可恨的是马粪酸性还大，不仅不能起到好肥料的作用，还祸害地！还特么随时随地的各种拉！
一句话来形容，这货的能量转化水平极低还特么糟蹋土地！
养活一匹马的草场大约能养活几十只羊，看看人家喜羊羊多么可爱！
而且如果你想骑马的话，是需要煽的，不然马爷那脾气您根本上不去，轻轻松松踢死你。
所以……神都那边的大臣一直致力于对幽州的军事改革，几十万头战马你全部养成牛羊，这得养活多少人啊！
可以说如果不是姬明武的‘一意孤行’，什么几十万铁骑能有个十万之数就不错了。
周峰头盔的下脸露出无奈、苦涩的笑容，解释道：
“我会坚持出兵并非是我莽撞、想要功劳，你我共事多年，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如果按那和尚说的那样，原野县被围，这里面有一点你要知道咱们虽说是县城但可比起其他州的郡也不遑多让，城墙之高也是数一数二的，蛮人光是骑兵的话，是奈何不了原野县的，打不过至少能守得住。”
摸了摸身下马儿的脖颈的毛发，神色黯淡，继续道：
“逼到原野县派人求援，就说明局势一定超出了控制。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等着情报的确认，这段时间里我们幽州的百姓得死多少人，你可别忘了那和尚说了，就他所见就不止一个村落在蛮族手里灭绝，是鸡犬不留！
“他们若真想攻城，原野县附近的村庄可不少，就怕挟持百姓进攻城池，到时候……
“哎……可这也是我不得不出兵的理由。”
高飞愣愣的看着周峰，话语如鲠在喉，最后吐出一句话：
“大人高义，就算如此若两军交锋之时，还请大人退到中军。”
周峰脸上露出笑容，一拳打在高飞的肩膀上，大笑道：
“行了，别一副要死的样子，我心里已有计划……渔阳县离是原野县最近，渔阳县府尊是我的同窗好友，到时候我们两兵汇集到一处，阵型相连下就算他数万骑兵也不可能冲垮我们的阵势，到时候与原野县成掎角之势，以不变应万变，就算这些狗崽子有什么能耐，等武骏乃至上党的大军一到，什么事情都会直接解决了。”
高飞听完，这颗心倒是放回肚子里了，他是真怕周峰意气用事。
“拿地图来。”
立刻就有亲卫从后面跑上来，从怀里掏出地图交给周峰。
“你看……我们沿着官道快速前进……然后绕过这个地方，沿着平原走十里，前面有个峡谷通过这里只需要花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就能直接到达渔阳县，我已经派斥候前去峡谷那边进行探查。”周峰将地图摊开，手指点着地图道。
副将点点头。
唳——
高空上传来一阵高亢的鸣叫。
周峰抬起头，乌云中轰鸣作响，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点，幽州境内鹰这玩意可不少，他也没太过在意，反而不知是不是天色的原因，让他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忍不住怒骂一声，要下雨就赶紧下……都憋一整天了！
能当上十数万人的县尊还是军政一把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周峰都不是无脑之人，可是他如何能想象到天上有个眼睛将他们的行踪看的一清二楚。
军队的速度并不慢，很快就走到平原上。
这时，
前来探查峡谷的斥候也骑马回来，报告前方一切安全。
听到消息的周峰心里不安的预感反而越加强烈，环顾四周，眉头轻皱。
平原上并非什么都没有，远处尽头也有一些小的山坡，山坡？这个地势！
“那边派斥候了吗？”周峰手指着远处的山坡，着急的问道。
“派了……”
“回来了嘛？”
一旁的副将一愣，下意识的回道：“好像一刻钟没有回来报告了。”
‘完了！’
这一路的行军路线他是极为小心的，不停的派斥候出去查探，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蛮人是怎么避开斥候探查到他们的路线，关顾着想着蛮人会不会在峡谷内设伏，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两个字——骑兵！
对于骑兵而言，战场距离极为重要，战马想要将速度给提起来，必须有足够的距离给它去加速，这片原野就是最佳的战场！
反而在峡谷内，不能冲起来的骑兵就丧失了作用。
“结阵，结阵！”周峰纵马狂奔，咆哮道。
陡然，
脚下的石粒微微颤抖，随后动静越来越大。
远处的山坡上一点黑点出现，随后乌泱泱的一大片蛮人骑兵出现！
没有号角的吹响！
远处不知道有多少的蛮人骑兵开始默契的发起冲锋，仿佛从地狱走出来的军队一般，颇有弧度的下坡和距离给予了骑兵无与伦比的加速力！
轰鸣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周峰不由眯起眼睛，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伴随着一阵阵的绞痛。
因为他看见了蛮人的身上穿着晋军独有的朱红色甲胄！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呜——
号角声吹响。
“阵！”
“阵！”
一万的步兵展开出抵御骑兵冲击的阵型，齐齐大声呐喊道，响动在一瞬间汇集成一道巨大的声音，仿佛练过无数次般，从一伍到一什，从百人到千人，万人的气血开始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连接在一起。
长枪如林，盾牌如山。
这就是数百年前大晋的军队能够在二十多年内将蛮人赶出中原的最大倚仗，也就是军队版的‘太祖长拳’，有什么效果呢？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一个刚温养出炁的人在这种气血相连下都拥有换血阶段的力道。
可以想象如果是万人，十万人，二十万人！将会是怎么样的效果！
在最前方的士卒里，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冒出冷汗，直面骑兵冲击的心理压力非常大，就好比你站着原地不动，面前却有个大货车以一百迈的速度撞向你，你怕不怕！
“蛮人可是被咱们杀进草原的杂碎，这十多年死在咱们军队手底下的蛮人还少吗？”
一个兵卒嘴里喃喃自语道，这句话仿佛让他自信心更为充足，眼神变得更为坚定。
轰！
脚下的石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下跳动。
越来越近！
呜——
呜——
蛮人的号角终于吹响！
“射！”
有圣族话语在歇斯底里的咆哮而出。
泥土在铁蹄下大片的飞旋四溅，冲锋的骑兵呈左右拐出了一条弧度，当第一道弦音在蛮人的手中绷响，紧接着便是弓弦颤动的声响连成一大片。
嘭…..嘭嘭嘭
密密麻麻的黑影从两侧飞上天空，然后落下来，
下一瞬，
箭矢飞蝗，如星坠地。
在中军位置的周峰眼皮狂跳，难以置信道：“什么？！”
所有兵卒的眼中的慌乱越来越多，虚空中好似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举盾！举盾！举盾！”
高飞大喊的声音响彻原野。
但来不及了！
惨叫顿时响成一片，周峰脸上的汗水不停顺着下颚滑落，直接抢过身旁亲卫手里的‘周’字大旗，用力挥舞起来。
此时前阵虽然惨叫声多，但其实真正伤亡不是很大，而且如今最重要的是军心隐有涣散，导致气机破碎，直接将战力砍下一半。
“将士们！周峰在此！顶回去！”声音传递到每一个兵卒的耳朵里，刹那间盖过战场的厮杀声。
呜——
远处又出现一股人数过千的骑兵，领头的是脖儿斤，身下是体型巨大的座狼，黑色狼毛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脸上扯出暴虐嗜血的狞笑，高举手中的战刀，发出野蛮至极致的呼喊。
“冲锋！圣族的勇士们！”
犹如山河倒卷！
奔跑的巨狼，狼吻下流出黏液，脖儿斤的身上冒出如黑色火焰般的炁，包裹住坐骑与人！
距离转瞬即逝。
“噗！噗！”
人仰马翻！
“啊……”
鲜血四溅，长枪插进肉体的声音，人凄厉的惨嚎声，马匹悲鸣掀翻在地。
由脖儿斤这个顶级武将率军冲锋，正面的阵型立刻被撞出一个大窟窿。
长枪深深穿透过肉体，蛮人淌血的嘴角张合着，使劲抬了抬头颅，模糊的视线能看见一个浑身冒着漆黑火焰的巨人在不停的往军阵里发起冲锋。
‘我族的希望啊！’
身体里凭空升出一股大力，支撑着他继续战斗！
嘭！
一个人影撞到他，手里的战刀狠狠捅向腹部，眼帘的是一双充满着刻骨仇恨的双眸。
双方都是恨不得灭掉种族的仇恨啊！
嘴角掀起嗜血的狞笑，直接张开沾满血的牙齿咬向晋人！
脖儿斤手里的战刀挥出一道道黑焰的刀芒，晋人身上的甲胄如同轻纱一般，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凄厉的惨嚎声在军阵中响起，十数人被一刀两断，随后被黑焰烧成粉末。
嘭！
此时迂回的两股骑兵部队终于再次发动新一轮的冲锋，狠狠撞进军队的两侧，犹如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将万人的阵型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挥舞大旗的周峰看着眼前的血肉磨盘，以他的眼力足以看见前阵士兵的牺牲，前阵一点一点的被蚕食殆尽。
‘都是我害了他们啊！都是因为我错误的决定让将士们身死啊！’
汹涌的无力、愧疚感一下子涌上心头，浑身的气力好似被抽空一般，大旗再也舞不动，整个人浑浑噩噩，在高的武道修为在心智被摧毁的情况下，也是一点作用没有。
此时他已经明白，这些蛮人骑兵绝对不是往年可以随意杀虐的蛮人，不管意志还是军事素养。因为这股蛮人骑兵是真真正正意义上的骑兵！
骑兵对步兵能造成碾压的是因为它的机动性以及冲锋时带来的恐怖冲撞和排山倒海的气势，而一支优秀的骑兵部队是可以在冲撞之后，再重新发动新一轮的冲锋，如同手术刀一般切割阵型，周而复始，这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部队。
在他面前的蛮人骑兵就是如此！
现在已是覆水难收，没有翻盘的希望了，完了啊！
高飞挥刀唰的一下将一个蛮人的头颅劈了下来，血箭从断颈上喷上半空，忍不住粗喘了几下，陡然心脏一阵骤停，回头一望，前方浑身冒着漆黑火焰的巨人带领蛮人不断向中军发起冲锋。
“彼其娘之！”
高飞怒骂一声：“亲卫队上！”
直接驾马回到周峰的身边，看到周峰在战场中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顿感到一阵血气翻涌，狠狠揪住周峰甲胄上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赶紧带人突围，赶紧带人突围，必须把消息带回去。”
周峰好似失了神智一般，一点回应没有。
“啊……啊……”
高飞疯狂的咆哮，卯足了气力扇了周峰一巴掌：
“败局已定，我们已经等不来援兵，你必须把更确切的蛮人情报带回去，这就是你的将功赎罪，无论如何也不让将士们的性命白白牺牲。”
说完，高飞也不管周峰答不答应，强硬的脱下他身上的甲胄，往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往脸上涂抹，哽咽道：“带他走！带他走！”
高飞看着眼前的一切，被贯穿身体的兵卒，拼死反击的兵卒，血泪从瞪大的双眼里流下来，心脏嘭嘭直跳。
呼——呼——吸
整理好自己崩溃的情绪，回头望了一眼在几个亲卫下掩护离开的周峰，那不停挣扎的模样，望向他的眼神。
‘你个狗.娘养的，总算最后关头还能回过神，一定要替大家报仇啊。’他想。
“兄弟们！高飞与你们同生共死！！”
高飞重新接过大旗，疯狂的咆哮道。
该死的老天爷，憋了一天的泪终于落下了。
大雨倾盆。
万多的军队就在骑兵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中，消耗殆尽。
溃散不可避免的发生，可在原野上骑兵的机动性发挥到极致。
半个时辰。
万人的尸体……一路铺满整个平原。
……
……
远处的山坡之上。
一个小小的帐篷搭起。
温酒在燃烧，烤架上的羔羊不停滴下油渍，一旁竟是高飞双眼怒瞪的头颅。
呼延度一身做了清洗，干净了不少，只有那如狼般的眼神透出的冷冽令人胆寒。
脖儿斤望向呼延度的眼神中带着崇拜，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支从无尽草原内归来的部落，战力竟是如此的强大，比之圣地的狼骑兵还不逞多让。
激动的开口道：“呼延安答，要不然我们现在回圣地吧，只要部落的勇士回到圣地，短短的时间内我们圣族将会所向睥睨。”
闻言，呼延度默默了饮下一口温酒，看向脖儿斤的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
“博尔斤……这已经是我们一族的执念与愤怒了，数百年前我的部落在草原遭遇了天灾，不得已的情况下一直深入草原，到了最后我们已经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们祖祖辈辈一直一直想回来，可是当我们回来，家没了？！”
如狼般的双眼望向远处的战场，孩儿们在收拾战场，箭矢、刀、甲胄、通过战争掠夺，他们一步步更换了更好的装备。
他们一族的执念、祖祖辈辈拼死回来的念头，被灭掉了！幽州这块土地是他们的！可是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却被告知家没了！
那么，
还有什么好说的，复仇！复仇！复仇！
这已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愤怒！
脖儿斤脸色黯淡，一拳击在胸口处，发出清脆的骨裂声。
呼延度笑了，拍了拍脖儿斤的肩膀，道：“安答，你要明白很多时候，弱者面对强者时，通常只有一次机会。
“如今圣族面对晋人最大的一次机会，就是集中全身之力去攻击晋人最没有防备的一个点，随后无限放大战果。
之所以说只有这一次机会，是因为当它知道你居然想要取他而代之后，强者通常会对你开始重视起来，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因为只要人家重视你了，就很难再搞死人家。”
呼延度拿起匕首割下一块肉，放进嘴里，用一种看后辈的眼神看着脖儿斤。
眼前这个族人体型壮硕，甚至将他笼罩在庞大的身躯下，那无可匹敌的力量感充斥着周身，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后辈。
在这短短几日内，他已经将他的意志、火种传递到脖儿斤身上，圣族的辉煌将在他的身上实现，他会陪伴着脖儿斤看着圣族的重新崛起。
“脖儿斤……你该离开了，剩下的路你已经不适合在跟我们走下去了，走吧。”
“海东鹰会很好的用它的眼睛记录这一切！有些东西它终究需要鲜血和死亡去唤醒的！”
脖儿斤没有回答，闷闷喝了一口酒。
呼延度脸上露出笑容，微眯着狼眸，看了一眼露出鱼肚白的天空。
剩下的，
就是真正的交锋了！
晋人，让我好好看看你拿什么把圣族赶出草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