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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被沉塘的再醮妇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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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老太君也“哎呀”一声,赶忙直起身子去看儿子脸上的表情,希望借由这样的方式得出一个可喜的结论。

    而坐在冯老太君婆媳俩中间的陆拾遗虽然也挺激动的,但却基于儿媳妇的身份,并没有表现的像冯老太君和苏氏那样迫不及待。

    她只是端坐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手中的绢帕更是因为主人神经的过度紧绷而拧绞成了一块皱巴巴的抹布。

    多年来的军人作风让定远侯养成了一板一眼的性格,面对家里娘子军充满期盼的眼神他含笑点头道:“确实是锐哥儿的来信,他在路上走了这么久,总算是到目的地了。”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即使知道严承锐这一路过去有重兵保护,冯老太君依旧对其百般挂怀,就担心自家这唯一的独苗苗在行军半途中出点什么他们全家都没办法承受的可怕意外。

    一心想要知道严承锐到底在信里面写了点什么的她赶忙催促苏氏把信封拆开,给她们读读里面到底都写了些什么。

    作为母亲的苏氏此刻也颇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响亮的应和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把信件给拆开了。

    不想,这一拆却拆出古怪来了。

    原来看着厚厚的一封信里居然是由四个小信封组成的,每一个小信封上还对应着严承锐对在座每一个人的称呼。

    “这孩子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套?”苏氏满脸不解地一边将四个小信封对号入座的分了,一边把属于自己的那个拆开。

    知子莫若父,一看这四个小信封就猜到严承锐为什么这么做的定远侯嘴角忍不住的就是一翘。

    而亲手养大严承锐的冯老太君在最初的怔愣后,也很快就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

    只见她先是干咳一声,在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才满眼笑意地开口提议道:“既然锐哥儿要用这样的方式给我们寄信,必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我们作为他的亲人,当然要义不容辞的支持他。因此,大家只看自己手里的信就好,别东张西望的想着去看其他人的。”

    “……老太君!”从看到婆母苏氏从那个大信封里取出四个小信封出来,陆拾遗的脸面就开始像涂了最上等额胭脂一样泛着浅浅的桃粉色——

    要知道,打从翁老太医给她把出喜脉以后,她就自动自发的把所有胭脂水粉都束之高阁了。

    “您怎么能这样!”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嚷嚷,手里的小信封险些没被她像刚才的那条绢帕一样攥作一团。

    “怎么了?”冯老太君像做了坏事的老小孩儿似的,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眼睛,“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您什么都没说错!”愤然一鼓腮帮子的陆拾遗猛地从座位上起身,“错的是我,我现在就为自己对您的冒犯,回院子里闭门思过去!”

    说完,不待冯老太君等人做出什么反应,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以最快的速度蹿到门外去了。

    ——那落荒而逃的架势,看得冯老太君又是一阵忍俊不禁的大笑。

    当然在笑得直打跌的时候,她也没忘记让两个贴身服侍她的婆子赶紧跑出去照顾好陆拾遗,免得她一个慌不择路的摔倒。

    “哎!拾娘!小心你的肚子!”与此同时,眼见着陆拾遗突然跑出去的苏氏,也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想要追出去,被她的丈夫定远侯一脸笑意的拽住了。

    “难道你就一点都没看出来吗?儿媳妇这是害羞了。你这样跟上去,不是存心要让她更不好意思吗?”

    “害羞?她没事为什么会害——啊!”满眼不解之色的苏氏抬头与婆婆和丈夫扫向大信封时那意有所指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在最初的迷茫后,她很快就灵光一闪的反应过来。

    “严承锐那个臭小子,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说他怎么要多此一举的弄四个信封出来,原来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和儿媳妇说点私房话啊!”

    牙根直痒痒的苏氏没好气地用力把原本奉若至宝的小信封扔桌子上,“他这是不相信我们吗?觉得我们会偷看拾娘的信,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来以防万一?”

    “哎哟哟,我的个乖乖,还真是不容易呀,”冯老太君一脸促狭地看着儿媳妇笑道:“你总算是想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定远侯不忍心瞧苏氏这气不打一处来的憋闷样,安慰她道:“锐哥儿他们两个到底才新婚不久,黏糊一点也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又不是个恶婆婆,管他们小两口是黏糊还是不黏糊!我生气的是我们养了那坏小子这么多年,他居然还用这样的方式防着我们,我们就这么不值得他信任吗?”苏氏的语气里充满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也许他并不是不信任我们,而是感到不好意思了。”定远侯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别看锐哥儿表面上瞧着男子汉气息十足,实际上这脸皮可当真薄得紧呢。”

    在夫家人面前把一个新嫁少·妇的窘迫欢喜气恼羞怒表露的淋漓尽致的陆拾遗此刻可不知道她的公公定远侯对她的丈夫居然做出了一个这样有趣的评价。

    此刻的她正坐在自己平日里休憩的小榻上,把手里已经拆开的小信封翻了个底朝天。

    “既然大费周章的用这样的方式把信寄过来,那么就证明这封信定然有着什么我还没有发现的奥秘——”陆拾遗耐着性子又将信重新看了一遍——依然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这封信就和她平常看过的家书一样没什么区别,都是例行公事一样的问好、祝健康和对自己一路行军以来的种种感悟和沿途风景。

    “我还就和这封信杠上了!”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蹙成一团的陆拾遗自言自语的又把这封信看了一遍——这一回,就和前面的无数回一样,好无所获。不过在突发奇想把信纸捏起来胡乱晃动的时候,陆拾遗却出乎意料地发现这信纸厚得有些超乎寻常。

    “咦,难道……”

    思及自己曾经偶然见过的一种专门用赝画来保护真画的贴裱手段的陆拾遗眼睛在一瞬间变得格外明亮起来。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从自己的针线筐里翻出了一把小金剪对准信纸的左上角就是轻轻一剪,随后在用手指甲沿着边线小心一抠,那粘合的颇紧的信纸左上角就悄无声息的分成了两页。

    唇角上扬的陆拾遗一手捏住一点慢慢地顺着裱糊好的纹路往下撕,没多久,一张比外层信纸要薄上几分的桃花笺就出现在眼前了。

    在桃花笺上,有人用行云流水般的字迹写到: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陆拾遗默默将诗词末尾的那句重复了一遍,素来冷静凉薄的眼里罕见的染上了点点真切笑意。

    既然有了第一封信,第二封、第三封自然也就不会远了。

    不知不觉的,陆拾遗从边关收到的信件和各种小礼物已经积攒了好几个大箱子。她与严承锐还有些生疏的感情,也随着这来来往往的鸿雁传书而越发的显得深厚起来。

    那个在边关听说妻子有喜自己马上就要做父亲而激动的险些一头栽下城墙的年轻人也以飞一般的速度变得成熟了。

    战场,是最磨砺的人地方。

    原本还时不时藏上几首小诗在小信封里诉说情衷的严承锐逐渐忙碌得没有空闲再弄这博妻一笑的花样了。他寄到京城的家书变得越来越少,家书里自然也没了让冯老太君等长辈会心一笑的小信封。偶尔寄回来的家数中更是只有寥寥数语的“安好”、“勿念”。

    哪怕严承锐明知肚腹越来越大、产期越来越近的妻子是多么的希望他这个做丈夫的能够赶回她身边,能够好好的陪伴她、守护她,他也只能将满心的焦虑和担忧之情尽数强压在心底,继续投身于如火如荼的战斗之中。

    冯老太君和苏氏婆媳很心疼陆拾遗,她们曾经也经历过自己身怀有孕丈夫却不在身边还要日日思念牵挂的苦楚,因此,她们只要一有空暇时间就会陪伴在陆拾遗身边和她说话,还经常性的去陆府把陆拾遗的母亲和几个嫂嫂请过来一起陪伴她。

    陆拾遗感念她们对她的一片真情,投桃报李,几乎拿她们当做了自己的亲生祖母和母亲一样看待,如此,不知不觉的,定远侯府的三代婆媳在京城活成了一桩连宫中太后都赞不绝口的佳话。

    时光如水,涓涓流过。

    转眼间,陆拾遗肚子里的孩子就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

    在一个有些昏暗的下着绵绵细雨的凌晨,在床上辗转难眠了好些个夜晚的陆拾遗突然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断断续续的闷哼出声。

    这段日子一直都睡在她脚踏下片刻不离守着她的贴身忠仆阿阮一听到自家姑娘的呻·吟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睛。

    她习惯性地掀开千工拔步床上的百子千孙帐往里看去,就瞧见她那面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惨白如纸的姑娘正抬眼有气无力地朝她看了过来。

    心头骤然一跳的阿阮见此情形,近乎本能地脱口而出:“小姐,您这是要生了?!”

    她几乎是扯着大嗓门对府里的管家迭声说:“快!快抬一顶小轿来!快抬一顶小轿来!”

    苏氏一边拿手帕擦喜悦的眼泪,一边也推搡着身边的丈夫定远侯派人赶紧递帖子去太医院请个精通妇科的太医过来。她自己也没闲着的把一起出来迎接严承锐夫妇的丫鬟仆婢们指挥的团团转。

    一时间整座侯府热闹的就仿佛过年一样。

    现在的定远侯父子在皇帝心里可谓是一等一的红人,因此帖子刚一递进去,就有擅长妇科的太医提着药箱过来了。

    结果不用说,自然是皆大欢喜。

    在药童拾掇脉枕和用来开安胎药方的笔墨纸砚时,这位太医发自肺腑的对端坐在紫檀嵌黄玉福寿纹宝座上的冯老太君说道:“老太君,您老可真是慧眼识珠啊!这样的好媳妇都被您娶到家里来了!”这位老太医已是花甲之年,即便是说上这么一两句充满感慨的话,也算不上什么出格。

    冯老太君被老太医捧得眉开眼笑,特别是在确定自己又将得到一对双胞胎小曾孙后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托福、托福,太医您行善积德多年,以后的福报只会比老婆子更多、更大!”

    重重厚赏了老太医后,冯老太君又遣严承锐亲送其出门以示尊重,随后才拉住陆拾遗的手强迫她坐到自己身边来,仔仔细细的问起了陆拾遗和严承锐这一路走来的饮食起居,定远侯夫妇也在一侧旁听。

    两个还不懂得为什么自己不能让娘亲抱的孩子委屈的撅着红嘟嘟的小嘴巴坐在配套的紫檀木脚踏上,把脸枕放在陆拾遗的大腿上磨蹭。心里暖成一片的陆拾遗在回答冯老太君文化的同时,也会时常伸手去揉揉他们的小脑袋瓜。

    严承锐这出去送太医一送就是大半个时辰,等陆拾遗翻来覆去的把他们沿路走来的事情都抖搂了个精光后,他才兴冲冲的回到家里来。

    冯老太君见他出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到家居然还会送个太医就把自己都给送了个没影,顿时大为生气,抓着身边不远的一把美人锤对着他就是半真半假的一通好捶,等到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后,她才抓着孙子的胳膊让他也坐到她老人家的旁边来,问他刚才干什么去了,怎么送个人也送了这么长时间。

    严承锐被冯老太君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才坦言道:“刚刚送老太医离开的时候,正巧有一个卖糖人的从门口经过,这不,我琢磨着钧哥儿和珠姐儿打从落地就不曾和我相处过,因此……”

    “因此,你就打算买几个糖人讨好他们?”冯老太君等人的眼里有了笑意,陆拾遗更是直接笑滚进了冯老太君的怀里。

    严承锐又摸了摸鼻子,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厚厚的油纸包出来,“这糖人是我买了摊子上的东西亲自捏的,每个人都有,大家要不要尝尝看?”然后开始在长辈们忍俊不禁、在妻子乐不可支、在儿女们满眼茫然的注视中,强作镇定的每人都分了一个。

    陆拾遗接过那糖人才发现竟然是照着她的模子捏的,而且还活灵活现的,不由得大感有趣,直对冯老太君和苏氏说还真没想过自家相公还有这本事。

    冯老太君却是大笑,“你相公像钧哥儿这么大的时候除了玩他父亲削给他的那把木剑,最喜欢的就是拿了一团彩泥在那儿捏,捏什么像什么,后来大了,才不在抱着彩泥不放了。”

    “老太君……”觉得在妻子面前丢了脸的严大将军提声抗议。

    自从有了两个小曾孙——且马上又要再添上两个——就觉得孙子不值钱的冯老太君从鼻子里懒洋洋地哼出一声,“叫什么叫?如果不是你要做几个糖人过来讨好卖乖,我会想起你小时候的事情吗?要怪也只能怪你,谁让你勾起了老婆子的回忆呢?

    被祖母爆了黑历史还变本加厉倒打一耙的严承锐用哀怨无比的眼神去看自己笑得直抽抽的妻子。

    陆拾遗被他看得喷笑一声,大发慈悲地伸出援手,揉了揉两心肝的小脑袋瓜子,“爹爹特地给你们捏得糖人好不好吃呀?甜不甜呀?”

    一口就把小糖人的大脑袋啃了的钧哥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捧场大声说好吃,甜!珠姐儿却有些舍不得手里这个和她长得十分肖似的小糖人,白白的米粒牙磕到小糖人的胖胳膊上又松口,磕到又松口,在陆拾遗这么问她的时候,她转了转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着浓密卷翘的眼睫毛一本正经地问:“娘亲,如果我说好吃也很甜,他会再给我一个吗?”

    陆拾遗被小闺女讨价还价的认真姿态给萌到了,忍俊不住地弯了弯眼睛,才同样满脸认真地回:“娘亲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给,要不,我们珠姐儿自己问一下爹爹好不好?”

    “爹爹?”钧哥儿和珠姐儿像是才意识到严承锐居然是他们亲爹一样的瞪大眼睛。“娘亲!你刚才说爹爹?他是我们的爹爹吗?”

    “是啊,他就是你们的爹爹。”陆拾遗扫了眼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些许紧张之色的严承锐,“你们不是一直都吵着闹着要见一见自己的爹爹吗?如今娘亲好不容易把你们爹爹送到你们眼前了,你们怎么反倒不相信了呢?”

    “我们没有不相信娘亲的话!”龙凤胎异口同声的说。

    “我们只是想要问他一个问题,”钧哥儿竖起一根胖嘟嘟的肥爪子,脸上表情很是郑重的强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珠姐儿也配合着哥哥的动作,很是认真的点头。

    这回不管是陆拾遗还是冯老太君等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他们眼睛一眨不眨的来回看着这父子三人,想要知道钧哥儿说的‘很重要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见家里所有人都把视线放在他们身上的钧哥儿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他稳稳的踩着两层的紫檀木脚踏下来,还回身牵过自己妹妹的手,然后小胖腿哒哒哒的跑到严承锐面前,扬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盯着他问道:“我们的爹爹是杀坏鞑子保护百姓的大英雄,你是吗?你杀过鞑子吗?你保护过百姓吗?”

    严承锐难掩面上惊讶的去看自己的妻子和祖母等人。

    陆拾遗摊了摊手,表示她也不知道钧哥儿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出来。反倒是冯老太君和苏氏婆媳俩个的眼睛不约而同的红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回答他们呀!”苏氏一边焦急地出口催促儿子,一边用充满感触的声音对冯老太君说道:“母亲,您别瞧着钧哥儿和珠姐儿年纪小不懂事,实际上他们心里明白着呢,瞧瞧,咱们随口说的一两句话,他们也能够记得这么牢……牢得甚至能在几个月后见到自己的爹爹脱口而出……”越说越觉得心绪不断起伏的苏氏抽出手绢擦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夺眶而出的热泪。

    这时候陆拾遗等人才知道两个小家伙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出来,一时间,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动容。

    总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严承锐在自己的两个孩子面前毫无形象的半蹲了下来,然后眼神认真而严肃的对两个仿佛在完成一件庄重仪式的小家伙说道:“是的,爹爹杀过鞑子,也保护过许许多多的老百姓,而他们也确实如你们的曾祖母和祖母所言,一直都把爹爹当做最勇敢的大英雄一样看待。”

    钧哥儿和珠姐儿默默听严承锐把话说完,然后扭头去看陆拾遗,再看冯老太君和定远侯夫妇,直到所有长辈们都鼓励的对他们微笑点头后,他们才争先恐后的大喊着“爹爹”、“爹爹”的犹如那归巢的乳燕一般,飞也似的扑进严承锐迫不及待张开的宽广怀抱内!

    看着搂抱成一团的父子三人,陆拾遗只觉得自己整个心窝都因为面前的这三个人暖成了一片。

    有家人陪伴的日子总是过得非常快,在一家人正式去陆府拜访感谢没多久,几乎转眼间的功夫不到,陆拾遗又到了要生产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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