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山有木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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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御禽司，五个人向白鹭官秋显龙轮番告了张念之的状。说他平日里就对队长心怀不满，今日更是趁队长不备，突然痛下杀手，将队长刺死，而他们想冲过去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总之，所有的过错都是张念之一个人的，与他们五人毫无关系。
秋显龙听罢，默然不语。张念之跪在堂下，面色平静，看上去甚至还显得有些呆滞。若是换了平时，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么一个逆来顺受的家伙竟有如此胆量。秋显龙凝视着张念之，只觉得对方那双神色漠然的眼睛深处，藏着深不见底的幽潭。那缭绕在幽潭上空的，是一团死亡的气息。秋显龙也算是阅人无数，可张念之却让他琢磨不透。一目了然的外表，深不可测的内心，世上竟存在这样矛盾之人。
秋显龙还记得张念之第一次来御禽司时的情形，这御禽司里的人手虽然都是高欢父子四处搜罗过来的，但只有张念之一人是由大将军高澄亲自送到御禽司来的。虽然时隔两年，但往事却依然历历在目。当时，高澄亲口对他道：“此人若是使用得当，可成利器。”
但是一转眼两年过去了，张念之非但毫无建树，反而成为了御禽司众人嘲笑欺负的对象，渐渐地，秋显龙也就把这个人忘在了脑后。只是没想到今日他竟有胆子做出这等事情来，倒让秋显龙重新对他起了一丝兴趣。若是换了别人，拖出去杀掉抵命就算了结了，可杀了张念之会否有些可惜？
秋显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便道：“先将他关押起来，稍后再做处置。”
听到秋显龙如此说，把张念之押解回来的那五人心里又惊又疑。照理来说，秋大人应当立即把张念之拖出去砍了，为何又要留下他的性命？
“真是奇哉怪也，秋大人竟然没杀那杂种。”五人出了大堂，便凑在一起小声议论起来。
其中一人说道：“会不会是因为秋大人有所顾忌？”
“什么顾忌？”
“你们忘啦？当时可是大将军亲自带他来的，咱们中间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享受过这种待遇？”
一听这话，其他四人都点了点头。
“你们说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路子？不但有大将军的特殊关照，连大将军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看起来都和他关系不错。”
“哦？你竟然还把那小丫头的话放在心上了？”
那人眉头一皱，低声道：“你们别不把她当回事，我听说这两年大将军很是宠信她，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这时，另一人又道：“现在那小子被秋大人关在牢里，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免得到时候一巴掌拍不死他，倒要叫他反咬一口。”
几人沉吟了一阵，有人不以为意地笑道：“那小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被咱们欺负了那么长时间，不也没怎么样吗？我看就不必费事了。”
五个人商量了半天，最终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于是就这样散去了。
第二天，吏部尚书江直的死讯传入城中，就在百姓们议论纷纷时，邺城的那条官街却忽然陷入一片死寂。街道上冷冷清清，也不见各家车马迎来送往的样子，连天气似乎也要比邺城其他地方冷上几分。
这几天，陆鸿影一直住在大将军府，而大将军府便是坐落在这条官街上，这突如其来的异常氛围也让陆鸿影感到有些不对劲。刚到邺城时，这条街还像往常一样，怎么短短几天工夫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陆鸿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交给御禽司的那封密信，现在有能力在邺城搅动风云的，大约也就是那东西了。
陆鸿影走出大将军府，站在官街上。目之所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剩几片零星的落叶从眼前飘过。她能觉察的出来，自从将那封密信交给御禽司后，邺城里便一直暗流涌动。只是那股暗流却不知潜伏在何处，让人明明能感觉到，却又看不见摸不着。
高澄究竟让御禽司做了些什么呢？陆鸿影替高澄送信两年，送信却不能看信，于是推测信中的内容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乐趣。这封信上的内容一定非同小可，陆鸿影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想，却是无法证实。
“有了，我可以去问他！”倘若御禽司里能有什么人可以将高澄的命令透露给她，那大概就只有那个人了。
一念至此，陆鸿影又来到御禽司，四处打听张念之的住处。其实她一直不曾问过张念之的姓名，好在只要一提到御禽司里的那个“傻小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这一次，她却打听到了一个令她吃惊的消息：“张念之被秋大人关进大牢了。”
“他犯了什么事？为何要被关进大牢？”
那个告诉陆鸿影消息的人露出一脸好笑的表情：“那小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把他们的侯官队长杀了。”（作者按：北朝时期的朝廷密探被称作“侯官”）
“什么！他杀了侯官队长？”陆鸿影脑子里第一个反应便是那个傻小子一定又被人欺负了，或者被陷害了。于是她一路找到大牢，而张念之却坐在冰冷的地上，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面无表情，整张脸都像是凝固的，即便被人当面揍上一拳，眼睛鼻子也好像不会有任何变化。他呆愣愣地直视前方，直到陆鸿影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这张脸才生动起来，仿佛一张挂在脸上的透明面具被忽然摘掉了。
“你……你怎么来了？”张念之迅速爬起来，站在牢房门口。
“唉，你这呆子……怎么好端端地又把自己弄进大牢里了？让我说你什么好。”陆鸿影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张念之，“你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
“不是！”张念之大声说道，脸忽然涨得通红，“这次……不是。”
“这么说，你真的杀了你们队长？”陆鸿影难以置信地道，“你为何要杀他？”
张念之看着陆鸿影，认真地道：“是你说让我争口气的。”
陆鸿影好像听到了一件最为荒唐的事情：“可我也没叫你杀人啊！”
张念之慢慢垂下头去，沉默了好一阵才低声道：“我做错了么……”
陆鸿影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这个叫做“张念之”的怪人简直是难以理喻，这颗木头脑袋里真不知装的都是什么：“唉，不说这些了。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情想和你打听一下。”
听到这句话，张念之心里有一丝淡淡的失望，他暗暗嘲笑自己道，原来她不是特意来探望我的，不过这样也对，她凭什么会来探望我呢。
“什么事？”张念之道。
“几天前我带来了一封大将军的密信。”陆鸿影一边朝四下张望着，一边低声道，“是不是大将军给御禽司下达了什么命令？”
“你问这个干什么？”张念之眉头一皱。
“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一定知道对不对？你就跟我说一说嘛。”陆鸿影摆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张念之急忙偏转了视线：“这……这是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有什么关系嘛，我又不会说出去。”
“你不是御禽司的人，我……我没有权利告诉你……”
“你！”陆鸿影气得直跺脚，“你这呆子还真是忠心啊。”
张念之又不说话了，脸上爬上了几分颓丧之气。陆鸿影见他这副样子，倒不禁生出了几分同情。这呆子在家乡的时候就被人欺负，出来之后又被人欺负，眼看着半条命都要给别人欺负没了，唉，他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喂，呆子，你暂且先在这里忍耐一下吧。过两个月，大将军也会到邺城来，到时候我或许可以向大将军求情，让他放了你。”
“你……你要帮我？”张念之猛地抬起头来，双眼中闪烁着激动之色。
陆鸿影叹了口气道：“若是没人帮你，恐怕你这辈子都别想从这里出去了。你的胆子也真是够大，你不怕秋大人一刀把你杀了吗？”
听到“秋大人”三个字，张念之的脸上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我知道他不会杀我……不过——”张念之看着陆鸿影，惊愕、欣喜、羞愧以及许许多多难以言说的情绪如五味杂陈一般，在心里翻滚着，“你真的要帮我吗？你……为何要帮我……”
陆鸿影莞尔一笑：“俗话说的好，见面即是缘分。这都是第三次缘分了，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帮你呢。只是大将军那人向来是……向来是心绪难测，我也不知他会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张念之点了点头，其实有陆鸿影这句话，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呃……我……”
“怎么了？”
“我……我只知你姓陆……却……却还不知道……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原来是问我的名字啊，真是的，有话就直说嘛，为什么一直吞吞吐吐的。”陆鸿影听得心急，忍不住抱怨了两句，“我叫陆鸿影。”
“我……我叫张念之……”
“你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陆鸿影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冲着张念之笑道，“呆子，好好护着你的小命，等我来救你哦。”
话音落地，张念之感到眼前一花，牢房外的那抹倩影便已经消失不见了。张念之呆呆地盯着陆鸿影刚刚站过的地方，她清脆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回响。为何她可以如此快乐，如此洒脱？张念之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丝微笑，他的人生一直像在凛冬里度过，只有见到她的时候，才会看到春暖花开。
春天已经来临，但冬日的严寒却不肯早早散去。一场春雪飘飘然地洒下，整座晋阳城都像被覆盖了一层细腻的白砂。高欢的死讯依旧被牢牢封锁着，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丞相已经许久没有在人前露过面了，高澄担心诸州生变，为了安抚人心，他决定亲自外出巡视各地。
临走之前，他让段韶留守晋阳，委以军事重任，又命丞相功曹赵彦深任大行台都官郎中。然后把以高欢名义发出的命令写在纸上交给段韶和赵彦深，让他们在自己走后按顺序去执行。
早春时节，幽州诸城依旧寒冷刺骨。天色灰蒙蒙一片，街道上行人稀少，百姓们大多还在家里窝冬。虽然北方有“八九燕来”的说法，但这歌谣也并不是时时都准的。在蓟城的枝头檐下，燕子不见几只，反倒是一群老鸦在聒噪不停。
清晨，蓟城古老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两匹轻骑踏入城内，一路向着蓟城西北面的西山飞驰而去。此时的西山还是一片光秃秃地，没有什么绿意。空旷的山脚下立着一块木牌，看上去倒是崭新的。木牌上写着八个大字“山有猛兽，行人禁入。”那两匹轻骑上的人看都没看一眼，便大摇大摆地进了西山。
策马行进了一段距离，两人下马步行。爬到半山腰，山上的树木由疏变密，在穿过一大片林地后，两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山庄。这山庄围墙甚高，墙边拐角处立着几座用来瞭望的高台，为了不引人注意，墙面被漆成了毫不起眼的深色。这山庄无牌无匾，一扇漆黑大门紧紧关闭，像一只正在山林中沉睡的猛兽。
两人刚来到山庄门前，大门就从里面豁然打开。两队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从门内飞快跑出，队列整齐地站在左右两侧。紧接着，一名戎装打扮的年轻男子快步走出，向那两人中的一人行了一礼，恭敬地道：“末将冷雨，参见大将军。”
高澄哈哈一笑，道：“免礼。”
这时，冷雨看向高澄身后的那人，抱拳道：“韩将军。”
韩风微微一点头，没有说话。
冷雨让开一侧，将高澄和韩风引入山庄。山庄内的陈设及其简朴，除了日常起居的房舍和几间仓库之外，便是大大小小用来演武和操练的场地。高澄在冷雨的引领下，在山庄里转了一圈，颇为满意地道：“此处修建得倒是不错，位置也算隐秘。”
冷雨道：“此处是末将带人花费半年时间暗中修建的，为了防止被上山的蓟城百姓发现，我们还特意在山下竖了一块警示牌。再加上蓟城令配合做戏，这西山已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闲杂人等上来过了。只是……大将军，这里还要保持现在的样子吗？”
高澄微微一笑，拍了拍冷雨的肩膀：“要有点耐心，毕竟咱们的对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只是接下来，还得辛苦你们了。”
冷雨拜道：“请大将军放心，我等定会为大将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PS:今天似乎更晚了……明天后天似乎也会晚……不过大概不会不更的……
回到御禽司，五个人向白鹭官秋显龙轮番告了张念之的状。说他平日里就对队长心怀不满，今日更是趁队长不备，突然痛下杀手，将队长刺死，而他们想冲过去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总之，所有的过错都是张念之一个人的，与他们五人毫无关系。
秋显龙听罢，默然不语。张念之跪在堂下，面色平静，看上去甚至还显得有些呆滞。若是换了平时，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么一个逆来顺受的家伙竟有如此胆量。秋显龙凝视着张念之，只觉得对方那双神色漠然的眼睛深处，藏着深不见底的幽潭。那缭绕在幽潭上空的，是一团死亡的气息。秋显龙也算是阅人无数，可张念之却让他琢磨不透。一目了然的外表，深不可测的内心，世上竟存在这样矛盾之人。
秋显龙还记得张念之第一次来御禽司时的情形，这御禽司里的人手虽然都是高欢父子四处搜罗过来的，但只有张念之一人是由大将军高澄亲自送到御禽司来的。虽然时隔两年，但往事却依然历历在目。当时，高澄亲口对他道：“此人若是使用得当，可成利器。”
但是一转眼两年过去了，张念之非但毫无建树，反而成为了御禽司众人嘲笑欺负的对象，渐渐地，秋显龙也就把这个人忘在了脑后。只是没想到今日他竟有胆子做出这等事情来，倒让秋显龙重新对他起了一丝兴趣。若是换了别人，拖出去杀掉抵命就算了结了，可杀了张念之会否有些可惜？
秋显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便道：“先将他关押起来，稍后再做处置。”
听到秋显龙如此说，把张念之押解回来的那五人心里又惊又疑。照理来说，秋大人应当立即把张念之拖出去砍了，为何又要留下他的性命？
“真是奇哉怪也，秋大人竟然没杀那杂种。”五人出了大堂，便凑在一起小声议论起来。
其中一人说道：“会不会是因为秋大人有所顾忌？”
“什么顾忌？”
“你们忘啦？当时可是大将军亲自带他来的，咱们中间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享受过这种待遇？”
一听这话，其他四人都点了点头。
“你们说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路子？不但有大将军的特殊关照，连大将军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看起来都和他关系不错。”
“哦？你竟然还把那小丫头的话放在心上了？”
那人眉头一皱，低声道：“你们别不把她当回事，我听说这两年大将军很是宠信她，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这时，另一人又道：“现在那小子被秋大人关在牢里，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免得到时候一巴掌拍不死他，倒要叫他反咬一口。”
几人沉吟了一阵，有人不以为意地笑道：“那小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被咱们欺负了那么长时间，不也没怎么样吗？我看就不必费事了。”
五个人商量了半天，最终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于是就这样散去了。
第二天，吏部尚书江直的死讯传入城中，就在百姓们议论纷纷时，邺城的那条官街却忽然陷入一片死寂。街道上冷冷清清，也不见各家车马迎来送往的样子，连天气似乎也要比邺城其他地方冷上几分。
这几天，陆鸿影一直住在大将军府，而大将军府便是坐落在这条官街上，这突如其来的异常氛围也让陆鸿影感到有些不对劲。刚到邺城时，这条街还像往常一样，怎么短短几天工夫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陆鸿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交给御禽司的那封密信，现在有能力在邺城搅动风云的，大约也就是那东西了。
陆鸿影走出大将军府，站在官街上。目之所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剩几片零星的落叶从眼前飘过。她能觉察的出来，自从将那封密信交给御禽司后，邺城里便一直暗流涌动。只是那股暗流却不知潜伏在何处，让人明明能感觉到，却又看不见摸不着。
高澄究竟让御禽司做了些什么呢？陆鸿影替高澄送信两年，送信却不能看信，于是推测信中的内容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乐趣。这封信上的内容一定非同小可，陆鸿影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想，却是无法证实。
“有了，我可以去问他！”倘若御禽司里能有什么人可以将高澄的命令透露给她，那大概就只有那个人了。
一念至此，陆鸿影又来到御禽司，四处打听张念之的住处。其实她一直不曾问过张念之的姓名，好在只要一提到御禽司里的那个“傻小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这一次，她却打听到了一个令她吃惊的消息：“张念之被秋大人关进大牢了。”
“他犯了什么事？为何要被关进大牢？”
那个告诉陆鸿影消息的人露出一脸好笑的表情：“那小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把他们的侯官队长杀了。”（作者按：北朝时期的朝廷密探被称作“侯官”）
“什么！他杀了侯官队长？”陆鸿影脑子里第一个反应便是那个傻小子一定又被人欺负了，或者被陷害了。于是她一路找到大牢，而张念之却坐在冰冷的地上，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面无表情，整张脸都像是凝固的，即便被人当面揍上一拳，眼睛鼻子也好像不会有任何变化。他呆愣愣地直视前方，直到陆鸿影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这张脸才生动起来，仿佛一张挂在脸上的透明面具被忽然摘掉了。
“你……你怎么来了？”张念之迅速爬起来，站在牢房门口。
“唉，你这呆子……怎么好端端地又把自己弄进大牢里了？让我说你什么好。”陆鸿影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张念之，“你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
“不是！”张念之大声说道，脸忽然涨得通红，“这次……不是。”
“这么说，你真的杀了你们队长？”陆鸿影难以置信地道，“你为何要杀他？”
张念之看着陆鸿影，认真地道：“是你说让我争口气的。”
陆鸿影好像听到了一件最为荒唐的事情：“可我也没叫你杀人啊！”
张念之慢慢垂下头去，沉默了好一阵才低声道：“我做错了么……”
陆鸿影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这个叫做“张念之”的怪人简直是难以理喻，这颗木头脑袋里真不知装的都是什么：“唉，不说这些了。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情想和你打听一下。”
听到这句话，张念之心里有一丝淡淡的失望，他暗暗嘲笑自己道，原来她不是特意来探望我的，不过这样也对，她凭什么会来探望我呢。
“什么事？”张念之道。
“几天前我带来了一封大将军的密信。”陆鸿影一边朝四下张望着，一边低声道，“是不是大将军给御禽司下达了什么命令？”
“你问这个干什么？”张念之眉头一皱。
“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一定知道对不对？你就跟我说一说嘛。”陆鸿影摆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张念之急忙偏转了视线：“这……这是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有什么关系嘛，我又不会说出去。”
“你不是御禽司的人，我……我没有权利告诉你……”
“你！”陆鸿影气得直跺脚，“你这呆子还真是忠心啊。”
张念之又不说话了，脸上爬上了几分颓丧之气。陆鸿影见他这副样子，倒不禁生出了几分同情。这呆子在家乡的时候就被人欺负，出来之后又被人欺负，眼看着半条命都要给别人欺负没了，唉，他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喂，呆子，你暂且先在这里忍耐一下吧。过两个月，大将军也会到邺城来，到时候我或许可以向大将军求情，让他放了你。”
“你……你要帮我？”张念之猛地抬起头来，双眼中闪烁着激动之色。
陆鸿影叹了口气道：“若是没人帮你，恐怕你这辈子都别想从这里出去了。你的胆子也真是够大，你不怕秋大人一刀把你杀了吗？”
听到“秋大人”三个字，张念之的脸上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我知道他不会杀我……不过——”张念之看着陆鸿影，惊愕、欣喜、羞愧以及许许多多难以言说的情绪如五味杂陈一般，在心里翻滚着，“你真的要帮我吗？你……为何要帮我……”
陆鸿影莞尔一笑：“俗话说的好，见面即是缘分。这都是第三次缘分了，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帮你呢。只是大将军那人向来是……向来是心绪难测，我也不知他会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张念之点了点头，其实有陆鸿影这句话，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呃……我……”
“怎么了？”
“我……我只知你姓陆……却……却还不知道……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原来是问我的名字啊，真是的，有话就直说嘛，为什么一直吞吞吐吐的。”陆鸿影听得心急，忍不住抱怨了两句，“我叫陆鸿影。”
“我……我叫张念之……”
“你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陆鸿影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冲着张念之笑道，“呆子，好好护着你的小命，等我来救你哦。”
话音落地，张念之感到眼前一花，牢房外的那抹倩影便已经消失不见了。张念之呆呆地盯着陆鸿影刚刚站过的地方，她清脆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回响。为何她可以如此快乐，如此洒脱？张念之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丝微笑，他的人生一直像在凛冬里度过，只有见到她的时候，才会看到春暖花开。
春天已经来临，但冬日的严寒却不肯早早散去。一场春雪飘飘然地洒下，整座晋阳城都像被覆盖了一层细腻的白砂。高欢的死讯依旧被牢牢封锁着，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丞相已经许久没有在人前露过面了，高澄担心诸州生变，为了安抚人心，他决定亲自外出巡视各地。
临走之前，他让段韶留守晋阳，委以军事重任，又命丞相功曹赵彦深任大行台都官郎中。然后把以高欢名义发出的命令写在纸上交给段韶和赵彦深，让他们在自己走后按顺序去执行。
早春时节，幽州诸城依旧寒冷刺骨。天色灰蒙蒙一片，街道上行人稀少，百姓们大多还在家里窝冬。虽然北方有“八九燕来”的说法，但这歌谣也并不是时时都准的。在蓟城的枝头檐下，燕子不见几只，反倒是一群老鸦在聒噪不停。
清晨，蓟城古老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两匹轻骑踏入城内，一路向着蓟城西北面的西山飞驰而去。此时的西山还是一片光秃秃地，没有什么绿意。空旷的山脚下立着一块木牌，看上去倒是崭新的。木牌上写着八个大字“山有猛兽，行人禁入。”那两匹轻骑上的人看都没看一眼，便大摇大摆地进了西山。
策马行进了一段距离，两人下马步行。爬到半山腰，山上的树木由疏变密，在穿过一大片林地后，两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山庄。这山庄围墙甚高，墙边拐角处立着几座用来瞭望的高台，为了不引人注意，墙面被漆成了毫不起眼的深色。这山庄无牌无匾，一扇漆黑大门紧紧关闭，像一只正在山林中沉睡的猛兽。
两人刚来到山庄门前，大门就从里面豁然打开。两队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从门内飞快跑出，队列整齐地站在左右两侧。紧接着，一名戎装打扮的年轻男子快步走出，向那两人中的一人行了一礼，恭敬地道：“末将冷雨，参见大将军。”
高澄哈哈一笑，道：“免礼。”
这时，冷雨看向高澄身后的那人，抱拳道：“韩将军。”
韩风微微一点头，没有说话。
冷雨让开一侧，将高澄和韩风引入山庄。山庄内的陈设及其简朴，除了日常起居的房舍和几间仓库之外，便是大大小小用来演武和操练的场地。高澄在冷雨的引领下，在山庄里转了一圈，颇为满意地道：“此处修建得倒是不错，位置也算隐秘。”
冷雨道：“此处是末将带人花费半年时间暗中修建的，为了防止被上山的蓟城百姓发现，我们还特意在山下竖了一块警示牌。再加上蓟城令配合做戏，这西山已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闲杂人等上来过了。只是……大将军，这里还要保持现在的样子吗？”
高澄微微一笑，拍了拍冷雨的肩膀：“要有点耐心，毕竟咱们的对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只是接下来，还得辛苦你们了。”
冷雨拜道：“请大将军放心，我等定会为大将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PS:今天似乎更晚了……明天后天似乎也会晚……不过大概不会不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