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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沙威廉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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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你什么?”沙威廉被她这强势的问,搞得莫名由来一阵心虚,云片羽的口吻听起来就像她知道了什么他隐藏起来的秘密?他有什么该她告诉她而正瞒着她的?沙威廉马上反省的思考:他的姓名和家族?说了,他的家人?说过好多次,家乡也一样。他的未婚妻?唔?!

    不,他没有未婚妻。自从十三岁时被查出是光系体质后,他与某个贵族家庭十岁女儿的订婚就被无条件的悄悄取消了,双方家族从此不再提及此事,因为那个订婚当初也只是口头承诺,毫无法律效力,而他也对未婚妻印象极其模糊,不管是十三岁前还是十三岁后。

    片羽是不是就要问这个?她是如何得知?他都早把这段记忆给忘得一干二净了,究竟是谁给翻出来告诉片羽的?

    沙威廉愤怒了,在罪恶山谷,唯一能跟片羽说话的生物只有霍尊跟他的跟班一只眼,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霍尊先前曾对他用过精神探查?一定是这样。沙威廉不禁想把霍尊的骷髅头再贴到每一个练剑用的木桩。

    “片羽,我不并不是诚心想要隐瞒的。”他决定坦白,既然已把片羽视为极为重要的人了,与其之后被什么不相干的人捅出来影响他们的感情,不如自己亲口说出来更好。他思索着如何组织语言才不会被对方误解:“其实,对于那件事,我早已把它遗忘……”

    “这怎么可能遗忘……我知道,你一定还很难过,对不对?”

    “不,没有。”虽然取消婚约确实是一件影响声誉的事,但他真的不怎么难过。

    见沙威廉轻描淡写的否认,云片羽反而越觉得他内心难受,于是绕过桌子站到沙威廉跟前,主动拉住他的手腕,低头凝视,用对待珍贵瓷器般小心的态度说:“你对你无法继承家主的现实,是不是仍耿耿于怀?”

    云片羽不知道怎样措词才不会伤害到沙威廉,自从进入到精神镜像中后,她碰触到的是沙威廉内心的秘密,更是他不愿揭开的一道伤疤。

    沙威廉的眼瞳因为惊讶而扩大了,脸色一下由红变白。

    “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既然我们……我们都认定了彼此……”云片羽窘迫的说:“……那么,不管是欢乐还是悲伤,我都愿意与你承担。”

    有什么凝重如乌云的东西从沙威廉蓝色的眼睛深处涌出了,原本在沙威廉身上一直展现出的平静、开朗以及快乐统统消失了,好像云片羽击碎了他伪装强硬的外壳,直视到了他灵魂的脆弱处。

    云片羽没有挪开眼,她再等,等沙威廉主动开口。

    “我是我父母的第一个孩子,”沙威廉终于说话了:“我出生时他们都很高兴,因为男孩代表家族有了继承人,所以从小父亲就告诉我,我是长子,将来要继承爵位,复兴家族是他曾经的使命,如今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使命,父亲教导我的学习,他非常严格,从不许我偷懒,但我并不觉得辛苦,因为父亲的严格是代表了他看重我,他将希望寄托于我,所以我也为能获得崇高的家族使命而感到高兴,但是……一直到十二岁,一直到我满了十三岁前,我依然没有体现出属性。先前,我也质疑自己,我是不是没有资质的孩子?”

    “后来,我十三岁了,父亲有一天带我去了战神殿堂,然后我们找到原因了……”沙威廉没再说下去,他眼中的黑云凝得覆盖了整个眼瞳。

    云片羽哽咽了,她可以想象那个场面,虽然叶片中并未画出来,但她几乎是能幻想出来:十三岁的小男孩,按照别人的指示,心情忐忑的将手放到了侦测水晶球上,一旁站在同样不安的父亲,几分钟过去了,水晶球亮起了白光,战神殿的人员遗憾的摇头,小男孩脸色惨白,他不敢抬头去站在身边的父亲,他害怕会看到一张失望至极的脸孔……

    “为什么你们国家独独是光系体质不能继承爵位?”云片羽问道。

    她记得在书上看到过亚克多斯帝国的这条法律规定:但凡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与光系魔法师,均不得在帝国内担任任何官职,光系体质的人无论是否修习魔法师,均不得继承、加封或用其他任何方式获得贵族爵位,其本身拥有的爵位必须转交由直系亲属继承。违反者削官免爵按叛国罪论处,参与者也一律按叛国罪论处。

    为什么开国皇帝要用这条法律变相公开针对光明教会呢?

    光明教会不是贝伦斯大陆最大,信徒最广泛的宗教吗?按道理来说,被亡灵师拖下水的暗系体质的人和黑暗教会,才应该被警惕。难道是帝国忌惮光明教会的势力?

    除了疑虑重重外,云片羽也无法遏制胸口涌起的怜悯之情,她下意识握着他的手,柔声问道:“这是为什么?”

    少女的体温通过交握的手指传达过来,沙威廉展露苍白忧郁的笑:“据史书记载,奥德里奇皇帝陛下,在当年是剿灭魔族的铁骑军元帅,征战大陆时曾遭遇来自光明教会的阻碍,后期更使建国极为不顺,所以他登基后订立这条法律,以此希望削弱光明教会对我国的影响与控制。这条规定已有一千多年历史,从建国初期至今绝无更改绝无例外,因为奥德里奇大帝的命令永远是绝对的。所以……”他也反按上云片羽的手,并握紧了,说:“所以我们贵族都不希望家中有人是光系体质,尤其是长子。”

    云片羽的心仿佛被针扎,格外疼痛,沙威廉依然静静望着她,蓝色的眼瞳像一湾悲伤的海水,淹没了云片羽。

    云片羽无言以对,第一次她清晰的感受到沙威廉悲伤的过去,失去了信念,失去了目标,被打碎了希望,他是否就此失去了人生意义?

    人大概是世上最奇怪的生物,因为其他动物不会像人类这样思考得太多。它们只会按照本性来行事,饿了要吃,累了要睡,遇敌要逃,成年了要安家筑巢,要繁育后代,它们不会思考为什么要活着?它们只会想方设法的活着。可人们总是会在忙碌求活的同时,抽空停一停,去思考。人们相信自己活着必然有个理由,这样他们的存在才能体现出价值来,有价值的人生该被尊敬的,无价值的人生该被批判。

    云片羽也曾思考过,就在她刚出象牙塔步入社会时,一连数周的面试失败,令她觉得自己很窝囊且没用,差点颓废了,但家人开导了她,于是她拾起信心再次去了人才市场,然后,返家的路上被霍尊抓过来了,再然后,她就没时间去思考了。

    当平安活过每一天都变成必须谨慎小心又刻苦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时,才会觉得人生无论是否有价值,单单活着,就已是幸事一件。

    “父亲大人一直把我当作继承人来栽培……而我弟弟拥有风系体质,现在,他是我们家的家主,戴纳男爵。”

    “那你为什么要离家呢?”

    “我留在家中又有何用?”沙威廉说:“父亲大人去世得太突然,菲克斯还未成年,他单纯不懂防备外界,而母亲大人独自支撑十分幸苦。我虽然不能继承爵位,但身为长子,怎么能舍弃家族的责任独享安稳呢?何况……我们家的境况一直不太好,但祖上也积累了些财富……因此有些心怀剖侧的人觊觎我们……我要能成为光明骑士,好歹能使外人忌惮一二分。”贵族身份看似风光体面,其实也就是一件缀满珠宝的丝棉华服,你难以揣测穿着它而接近你的人,是否有着一副伪善的面孔,他的衣袖下是否藏有淬毒的刀剑。

    如果可以,沙威廉又何尝不希望自己能继承父亲的风系天赋,父亲从小待他严格,便是把家族振兴的希望寄托到他身上,悉心栽培远胜过弟弟,然而十三年的努力却在一朝间被毁掉。是他让父亲与家族大失所望,连累弟弟不得不放弃当作家的理想。

    他永远记得父亲下葬的那一天,背后众人尽是冷眼嘲讽与幸灾乐祸的议论,满心悲伤却在人前强挺直脊柱的母亲,以及脸蛋稚嫩满眼迷茫的弟弟。

    整个世界从此对他们家族,不再友善,人生路上,险恶陷阱,处处可见。

    隔天,他就决定去往圣西凡尼,他必须当上光明骑士。虽然皇室对光明教会处处防备,但高等光明骑士依然被各国敬畏。此外,再加上菲克斯的风系天赋,不止一位剑士说过他有成为中高等剑士的资质,这样,一个在内继续家业,一个在外维护家族声誉,他们兄弟俩至少也能保护家族不被坏人侵占抢夺。

    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吧。

    只可惜现在他……

    “我实在太没用了……我让父亲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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