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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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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凉也算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娇娇儿,她出生时家里条件就已经很好了,双职工家庭在那个年代真心不多,不缺吃不差穿,在别的小朋友还在村口小店为一毛钱十一块硬糖抱着父母的大腿哭闹时,她大白兔奶糖水果软糖随身带,偶尔还有巧克力等国外糖果吃,遇到欺负她的小朋友都知道拿糖贿赂其它小朋友一起揍他了。

    亲戚又多,且各个给力,她年龄小,但辈分大,上有长辈宠着,中有哥哥姐姐们让着,下还能在侄子侄女们面前充长辈,便是在姥姥家那些糟心亲戚面前也只有被捧着的份,顺风顺水横行霸道没什么天敌地一路长大,结果在亲妈这受足了委屈和憋屈,想想就心酸、香菇,一想到要再走一遍被亲妈算计的悲催岁月,就整个人郁积在心,憋得慌。

    她这人一向是不肯委屈自己的,憋得慌就得想法子纾解出来,不然憋出病来难受是她,哭是最直接最有效的纾解方式,夏时也不劝她别哭了,这种时候能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停车换李旦开,又把几个小的撵下车让他们走回去,凉凉要面,这会哭狠了什么都顾不上,等明天想起来,就要拧巴了!

    吕梁等人也知道她这毛病,往常非围观到底然后当做羞她的谈资,这次却不敢闹她,纷纷表示晚上他们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明天看情况,有需要就呼他们,随叫随到。

    几个小的走后,夏时坐到后座上,将哭的开始打嗝的夏凉揽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素来笑多哭少,但哭起来就有些止不住,到了二姑家楼下,李旦先下车上楼,夏时则坐在车里陪她哭个够,“哥,让爸把那房子给我卖了,嗝……”夏凉重申道。

    “好,卖了,”这个时候你得顺着她,说什么都得答应。

    “不要那个房子当嫁妆,嗝……”

    “好,不要,”

    “再重新买个新的,嗝……”

    “好,再重新买个更大更好的,”

    “嗯,”被亲妈算计能怎么办?再来一世也不能把她怎么着,可别人这回就别想好过了,上世她年龄小,脑子心眼都跟不上,被人算计了只能怪她傻,这辈子谁再伸个爪子试试看,非叫她爸剁了不可,要先给她爹她哥们打好预防针,这回要主动出击,不能被动挨算了。

    夏凉哭够了,就跟着她哥一起上楼了,是二姑开的门,不等他们叫人,直接说道,“赶紧进屋暖暖,”然后转身回厨房了,边走边说,“桌上有菠萝和大樱桃,你们边吃边看会电视,我锅里炖的羊蝎子和牛腩,离不得人,”

    这风风火火地劲儿,夏凉都习惯了,她四个姑,大姑还好点,还有那么点贤妻良母的范儿,剩下三个姑,一个比一个泼辣、彪悍,她蹬掉小羊靴子,换上她专属的粉色小棉拖,爬到沙发上找个舒适的姿势躺好,她打小就是个闲不住的,打会走,就爱跟爷奶家人走亲朋,串好友,长的又招人喜欢,嘴皮子又巧又利索,走哪都招人待见,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几个姑姑家呆的跟自己家似的,一点不见外。

    朝沙发上一躺,半集《还珠格格》没看完,人就开始眯瞪起来,哭也要花力气的,反正每次哭完指定要睡的,雷打不动,夏时从屋里抱了床棉被给她盖上,电视也不关,打小的毛病,白天睡觉得有声。

    就听她嘴里嘀咕道,“换了新房,再不许他们进去,嗝,都给我弄脏了,”

    夏时盖被子的动作一顿,对一旁的李旦说,“看着点,我去找姑问点事,”

    李旦点点头,挨着坐过来一些,捞过遥控器换了个体育频道,只要有声音,他姑就不会醒。

    “睡着了?”二姑正在切土豆,夏时走过去,“晚上吃土豆条?”

    “想切块来着,”二姑将被切的粗细不等的土豆条重新找个盘子装起来,“回头给凉凉炸土豆条吃,她爱吃那个,”

    “她爱吃肯德基里的,家里炸的她保准一根不吃,”

    二姑笑道,“这刁嘴丫头,也不知道随谁,你哥和你都是给啥吃啥,好养活的很,怎么到了她,就各种难伺候,”又加了句,“反正不随梁家,那家人的丫头吃东西,全靠抢,跟八百辈子没吃过似的,”

    可不是没吃过,夏时撇嘴,那边人他是一个看不上,离了也好,不然等凉凉大了,还不得顶替她妈的班被那帮人坑死,筹谋一下把人隔远了,想坑也坑不到,不然就他妹这暴脾气,能按一天三顿饭的上火。

    “你爷说,凉凉随他姑,你姑祖奶,打凉凉一下生,你爷就一直念叨着说像,后来凉凉再大点,身上也跟你姑祖奶似的自带香气,你爷就更稀罕,也更担心了,你爷说,你姑祖奶那会也是爱娇爱俏还爱摆长辈款,明明就比你爷大两岁,却总爱充长辈,你爷跟你姑祖奶感情最好,走了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打我们小时,就喜欢跟我们讲你姑祖奶的事,说她可惜,如花似玉的年龄就那么去了,当年她穿着大红喜服毅然决然跳进江里的情形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也说要不是当年她那一跳,咱家的地主成分也是要被清算的,”二姑重新拿了两个土豆出来,一边削皮,一边讲古。

    夏时笑,是不是人年龄大了都爱讲古,这番话他听他爷爷讲过,大姑讲过,现在又轮到二姑了,“梁家那边总说你爷奶偏心,你爷是偏心,但偏的是凉凉,凉凉那一点亏不吃的霸王性子是谁惯出来的,就是你爷,一句重话不让人说,一点委屈不让她受,临走时,还拉着我们姐几个的手说,凉凉妈是个没用的,指望不上,你爸是个心粗的,护不周全,让我们这些当姑姑的一定要多多上心,替他顾着点凉凉,别让她受委屈,说上辈子夏家欠她的,这辈子她还愿意投生回来,就是心里记挂家人,这一世说啥也得把她护好了,再护不好,她下下辈子要是不回来可咋办,你爷也没脸见她爹妈爷奶了,”

    二姑抹了把眼泪,“你奶那么重男轻女的人,走时也是放不下啊,当年陪嫁的老物件一个都没带进棺材,就把你和凉凉起小带大的银手镯挂脖子里带走了,让我们姐几个保证一定会顾好你们兄妹两,这才放心把眼睛闭上,斌斌啊,你妹要是有个好歹,姑都没脸给你爷奶烧香了,”

    夏时抽了个纸巾递给他姑,然后说,“不会的,姑,不会有事的,我妹会好好的,”

    “会好好的,你们都要好好的,”二姑接过纸巾擦拭眼泪,“唉,人年龄大了,就容易多愁善感,”

    夏时扑哧笑道,“姑,您可千万别多愁善感,对月吟诗,对花落泪啊,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臭小子,连你姑都敢排揎,”二姑笑骂道。

    将削过皮的土豆洗洗开始切块,夏时站在一旁替他姑剥蒜,洗葱,“姑,我问你点事呗,”

    “啥事?”

    “凉凉有多久没来市里了,”

    “得有一个多月了吧,不是期末考试忙着复习吗?”

    “那上次凉凉来这,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不?”

    “元旦节前一天,跟这住了一晚,说跟同学约好去逛街买贺卡,一早就出去了,中午也没回来吃饭,下午回来人就有些蔫吧,睡了一个小时的下午觉就说要回去,我看她精神头不大好,就想让梁子送送,她非不让,就自己走了,那天也没打电话给我报平安,还是我打给你大姑,才知道她晚上六点多才到家,我们都以为她是去同学家玩了,也就没在意,”二姑回答的还挺详细,知道自己侄儿问这个肯定是有原因的,不是随便瞎问。

    “你问这个干嘛,有啥发现?”

    “我怀疑梁月茹带徐亮去景园被凉凉撞见了,”

    “不能吧,她敢,两家离这么近,她就不怕被我们看见?”二姑将手中的刀朝桌上一拍,一脸凶神恶煞道。

    “有什么不敢的,那个家连凉凉都不大回去,咱们为了安那女人的心,哪个不离的远远的,她脑子不灵光,可有脑子灵光的,避着点,总不至于被人发现,就您刚刚那说法,时间也对得上,敏大嫂的娘家大嫂也说过那天有看到两人从市里回来,上去打招呼,就感觉梁月茹有些魂不守舍,”夏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跟他姑放大招道,“姑,梁月茹怀孕了,”

    “你说什么?”想起客厅里还睡着一个小祖宗,二姑压低声音地问,“她真的怀孕了?”

    “嗯,时日应该不短了,”

    “那个杀千刀的瘟神,”一副我非活剐了她的模样。

    “这事还得跟我爸说一下,”

    “说,必须说,这要是真被凉凉给撞上了,憋在心里这么久,得多难受啊,”把二姑心疼的不行,“就是离婚也不能便宜了那一对狗男女,”

    放下手里的活就去打电话,电话在客厅,怕把夏凉吵醒,就叫李旦继续看着,然后带夏时去二儿子家打电话。

    二姑两子一女,大表哥,也就是吕梁的爸爸对学医没有兴趣,大学毕业后就在小姑夫的运作下进了钢铁二厂,二表哥子承父业,医学院毕业就在二院做了名心内科大夫,房子就在二院家属院,两家离的并不远,吕梁几个小的都在这呢!

    二姑进去就把几个孩子给撵了出去,有些事不能让孩子知道,“咱们这几个就是属皮球的,走哪都不受人待见,”吕梁叹道。

    “想受人待见跟你凉凉姑学,那可是个走哪都招人待见的主,”吕青说。

    “学不来,真学不来,她那绝对是特性,上辈子肯定积了大德,这辈子明明万人嫌的属性却拥有万人迷的光环,上哪说理去,”吕梁摊手,一脸无奈。

    吕青和吕乐、李丹笑的不行,“总结很到位,”

    清泉县医院,夏建国挂了电话后,顶着一张六月欲打雷的脸让正帮他拟定离婚协议书的律师叫过来,让他重新拟定一个让梁月茹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拟好后,就带着律师拿着协议书去了医院,梁月茹还跟里边呆着呢!

    本来她没啥事,但从小弟梁伟峰那知道夏建国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后吓的有些稳不住心神,怕回去被气极的夏建国堵门口揍她,便呆在医院里不肯出去。

    夏建国和律师进去时,梁月茹惊的差点没从床上跳下来,直喊,“大姐,救我,小弟,救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离都不成了,一家人凑在一块,商量着离婚方案,怎么将利益最大化,因此除了小舅妈去娘家搬救兵讨计策去了,梁家其他人都在,包括乡下的大舅二舅一家。

    梁大姨挡在她身前,“建国,你消消气,打人是犯法的,”

    “打人?打你们嫌脏我的手,”夏建国冷嗤,“这是我的律师,今天来是谈离婚的,”然后将协议书丢到梁月茹面前,“签了,明天去民政局办理离婚证,”

    梁月茹在家人的眼神怂恿下,怯生生地从大姨身后探出头,嗫嚅地说,“离婚可以,但我还是那句话,我要凉凉,”

    他们思来算去,夏凉是他们所能争取到的最大化,别的不说,单她手上的那套房子就价值十几万,青城最繁华的地段,哪怕现在房价不高,一百二十几平的三室也能卖到十几万,后续要是凉凉跟了妈,夏建国这个当爸的难道一点抚养费都不出?

    “梁月茹,你脑子是长屁股上的吗?你怀揣着两个野种,还敢跟我在这谈条件,给你脸了?”

    梁月茹本来就有些惧他,要是怀孕的事没爆出来,还能仗着女儿的事强硬一下,现在被爆出来了,就觉得羞耻万分,在家人的逼迫和撑腰下才硬着头皮跟他讲条件,被他这么一点脸面都不给的怒怼,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捂着肚子躺在床上,一脸惶恐,“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把她放在家里的东西都清走,否则明天我就找人都给扔出去,”

    “那财产呢?你们夫妻间的财产呢?为什么只有当初置办的嫁妆和私人物品,我妹嫁给你十六年了,总不可能一点积蓄都没有吧!”二舅将协议书看完后问道。

    “你妹的工资可没交给过我一分,都在她自己手上存着呢,她有多少积蓄我可不知道,”

    “你这是偷换概念,我说的积蓄是指你们共有的,这些年都是我妹在家操持家务,照顾老人和孩子,你才没有后顾之忧出去挣钱的,现在你钱挣到了,看我妹年龄渐大,没有外面的小姑娘鲜嫩,就想一脚把她踹了,没那么容易,”二舅说。

    “不是她先耐不住寂寞出轨的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外面也有女人,是你先在外面鬼混的,是你先背叛这个家的,”梁月茹气的吼道。

    夏建国眼神一厉,“证据呢?”他举举手中的病例,“你有本事就请人查我在外面鬼混的证据,像这样的铁证如山,没本事就闭嘴,签字!”

    梁月茹在大姨的推搡下喊道,“夏建国,你不能这么对我,夫妻一场,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这么狠心,我要见凉凉,我要当面问问她,是跟我这个从小把她带到大的母亲,还是跟你这个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的父亲,”

    “问凉凉,你脸呢?梁月茹,我以为你只是蠢,但至少还知道要脸,你拿什么见孩子,你肚子里那两个野种吗?你敢告诉凉凉,你怀了野男人的孩子吗?你敢说,我还不想你脏了孩子的耳朵呢,”

    “我……”梁月茹被问到脸上,血色全无。

    “我没那么多耐心跟你在这废话,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八点咱们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时间到了,你没来,我就直接打电话给计生办,只要咱两夫妻一天,你这孩子就生不下来,”

    计划生育的年代,别说双胎,就是七八个月快生了,被计生办抓到就跟拉猪似的拉到医院给引产了,十分残酷和无情!

    梁月茹要是离婚,兴许还能保住孩子,不离婚,这孩子妥妥留不住,来医院,就是自投罗网,这也是她之前不肯来医院的缘故,而医院这边是如果计生办人不到场,他们基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计生办来人,妥妥磨刀霍霍向孕妇。

    □□十年代,计生办对于妇女就跟狼来了对于孩子一样,都是十分可怖又可怕的存在,梁月茹一脸惊惧,“夏建国,你敢,”

    梁家其他人也惊惧不已,他们是超生家庭,对于计生办那是比警察来了都恐怖的存在。

    夏建国气笑了,“梁月茹,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敢不敢的,要不要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举起大哥大,“只是这个电话打出去,你不仅肚子里的孩子留不住,你那位野男人的名声也彻底没了,别说清泉镇,就是整个青城市,他想当老师,难!”

    “你不能,不能这样,建国,我求求你,不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不关他的事,”梁月茹慌了,着急起身过来抢大哥大。

    “我绿帽子都带头上了,不能怎样?我夏建国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个亏,要是你不拿孩子威胁我,夫妻一场,我就当一回忍者神龟,跟你好聚好散,缘来缘散嘛!

    要是你们再把主意打到孩子身上,咬着我不放,那就没啥好说的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要离就干脆点,不离咱看谁能耗过谁,你们也别想着把孩子打掉,赖掉这事,病历本在我这,就是铁证,梁伟峰你是这个家里难得的聪明人,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要么离婚,要么结仇,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麻溜地跟我去办了离婚,我看在凉凉的面上,不迁怒你们,否则,你当初怎么当上这个科长的,我就怎么让你下来,还有梁家其他人,我当初能让他们进厂,也就能让他们下岗,为了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断送一家人的前程,值得吗?”

    “姐,签了吧!”梁伟峰这半天没说话,不是因为他还心存希望,而是他还没从绝望中醒来,他实在不明白,好好的一副牌怎么被她姐打成这样。

    正如同夏建国所说,他和小舅妈是梁家难得的明白人,结不了亲,就不能继续结仇了,“我签,我马上签,”梁月茹急吼吼地说,她也担心夏建国对家人下手,更担心夏建国断了徐亮的前程,徐亮有今天的成就真是特别不容易,她不能带累他。

    还有孩子,凉凉不跟她,不代表不认她,以后总有见面的时候,只要她们母女感情在,谁也分不开她们,她拿过笔,看都没看一眼协议,唰唰几下签了大名,“梁月茹,你跟徐亮在景园偷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被孩子撞见呢?”夏建国拿过协议书的同时问道。

    梁月茹满眼惊惧和羞臊的眼神让夏建国顿时爆了,“你还想要孩子的抚养权?恶不恶心!”

    丢下这句话就带着律师走了,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哭,他冷笑一声,有种彻底解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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