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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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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得知自己的茶被换成了酒,就猜到是两位小表哥做的。毕竟他们两个早就戏弄她成性了。方瑾枝没有想过报复,甚至还在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和两位小表哥处好关系。可是三哥哥已经替她出面教训了两位小表哥, 还是以这样一种明目张胆的高调方式。

    她从未想过三哥哥会为她出面。

    或许,讨好两位小表哥缓和关系还不如讨好面前的三哥哥?

    不……

    方瑾枝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万一哪一天三哥哥不护着她了呢?三哥哥是要讨好的,其他人也是要讨好的。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瞬间弯起一对月牙眼, 紧紧抱着陆无砚的胳膊,又将小脸贴在他的小臂上。“谢谢三哥哥帮我,三哥哥简直是天下最最好的人啦!三哥哥刚刚好威风!好了不起!瑾枝可喜欢可喜欢三哥哥啦!恨不得天天黏在三哥哥身上!”

    方瑾枝一口一个“三哥哥”,温婉甜糯。

    陆无砚:……

    若不是重生一次, 当真要被她真诚的样子骗到。不过就算是知道她故意讨好,陆无砚听了这话,心里也是分外享受!

    ——自欺欺人地当真罢!

    “那瑾枝要不要去瞧瞧陆无矶和陆子坤?”

    方瑾枝摇了摇头, 甜甜地说:“三哥哥,我想回去了。一晚上没回去, 卫妈妈要担心了。”

    她还想着以后和两位小表哥和解,哪里会去落井下石看笑话?再说了,她心里记挂着两个妹妹,又对三奶奶送去的人很不放心。

    陆无砚心中了然, 便让跟在远处的入茶送她回去。

    至于为什么不亲自送她回去?等到方瑾枝走了以后, 陆无砚有些无奈地走向远处假山旁的观松亭——他父亲已经在那里盯了他大半天了。

    “给父亲请安。”陆无砚微微弯了弯腰, 语气虽仍随意, 神态已比在阖远堂时恭敬了许多。

    “哈!”陆申机气极反笑, “原来还肯认爹啊?”

    陆无砚悠悠道:“一日为爹终生为爹,一日为夫未必终生为夫。父亲大人这问题毫无意义,倒不如问问我母亲还认不认您这个丈夫。”

    陆申机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本就是个驰骋疆场的将军,此时朗目中威严骤现,周身徒然增了几许强势的压迫感。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要不是我儿子我一刀劈了你!”

    “我要真不是您儿子,父亲大人岂不气死?”陆无砚勾唇,难得好心情。

    “你!”

    陆无砚再一弯腰,道:“父亲大人息怒,儿子先行告退了。”

    言罢,他已走出观松亭,缓步离去。

    看着他走远的悠然背影,陆申机猛地站起来,朝他喊:“陆无砚,你给我站住!”

    陆无砚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道:“那些应酬别拉着我,没兴趣。”

    可是陆无砚又走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只因他听见了陆申机拔刀的声音。陆无砚无奈转身,望着观松亭里手握刀柄,盛怒中的父亲。他摊了摊手,无奈道:“依儿子之见,父亲大人还是先消消气,免得母亲回来看见你这张黑脸。”

    “什么?”陆申机明显愣住了。

    回来?

    长公主已经五年不曾回陆家。这五年中,他见了她五次,每一次都在朝堂上,公事公办地议事。他站在文武朝臣之中,高高在上的她竟是连一个目光都不格外给予!

    恍神间,陆无砚已经走远了。

    陆申机收了刀,忽然笑着一下,自言自语地说:“这性子,跟他母亲一个样子……”

    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莫过于公主,多少男子希望得到公主的青睐。可是世间有抱负的男子又不愿意做驸马。驸马向来处在尴尬的位置上,甚至不可担任朝中重臣。更是脱不了仰仗女人照拂的形象。

    当初陆申机也不想做驸马。

    他曾拿刀架在长公主的脖子上威胁:“换人,要不然我杀了你!”

    长公主明明答应了,可第二日角色兑换。她竟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不娶我?那就阉了你,在我身边当一辈子的太监!”

    明晃晃的刀锋上映出她明艳的容颜。陆申机竟脱口而出:“天下第一倾城色。”

    方瑾枝回去以后,匆匆进了自己的屋。她将卫妈妈叫进屋子,又让米宝儿和盐宝儿在外头守着,然后忙问卫妈妈:“昨天晚上我不在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昨天晚上阿云和阿雾两个小丫鬟进屋了。”

    方瑾枝立刻紧张起来。

    卫妈妈急忙说:“两个小丫鬟采了腊梅放在窗边儿,当时米宝儿在屋子里呢。她们什么都没发现。”

    方瑾枝这才松了口气。她将大箱子打开,让卫妈妈帮着把两个妹妹抱到大床上。然后她脱了斗篷和鞋子爬上床,和两个妹妹玩了一会儿。

    明明不过两刻钟,方瑾枝却觉得十分漫长。明知道米宝儿和盐宝儿在外面守着,还是一直提心吊胆。坚持了不足三刻钟,就让卫妈妈重新将两个妹妹抱进箱子里。

    虽然她们两个的身量比起同龄的小姑娘要瘦小一些,可毕竟三岁了,以后也会一天天长大。这大箱子如今还算合宜,可要不了多久就会拥挤逼仄。方瑾枝不得不提前思量着给两个妹妹换一个更大的箱子。

    方瑾枝还有一件更愁的事情。

    两个妹妹一直住在箱子里的缘故,身体格外柔软,至今不会走路。又因为自小教着她们不许哭,不许发出一点声音来。乃至于她们两个至今不会说话,连最简单的单音也发不出来。

    方瑾枝觉得她需要教两个妹妹说话、走路。

    可是怎么教呢?

    “姑娘别忧心了……”卫妈妈自然知道方瑾枝的心事,她也没有法子,只能在一旁劝慰着。

    方瑾枝摆摆手,让卫妈妈出去。自己一个人搬了个鼓凳坐在梳妆台前,望着窗口青花广口花瓶里新鲜的腊梅发呆。

    卫妈妈心里也愁,出了屋子不由叹了口气。这前路好像就是悬崖,他们连停留都不行,就这么一步步被逼着往悬崖走。两个小主子一天天长大,早晚都要暴露。

    不说别的,就这吃饭都是大问题。国公府虽然锦衣玉食,可每一笔出账都记得分明。如今方瑾枝每日是去三房用膳,在自己小院吃都不行。幸好奴仆吃饭的地儿比较随便,卫妈妈都是从自己口中省下饭菜喂给两个小主子。可是等她们长大了呢?

    卫妈妈想起吴妈妈说过的话了,她开始埋怨自己的没用。她不由又一次重重叹了口气,引得坐在门口台阶上说话的米宝儿和盐宝儿都抬起头来望着她。

    “都别守在这儿了。也不晓得姑娘早上有没有吃东西,米宝儿去厨房要一些软糕过来,盐宝儿去看看壁炉。”卫妈妈强打起精神吩咐两个小丫鬟。

    “诶!”两个小丫鬟一骨碌爬起来,齐声应着。

    可是她们两个还没走远呢,屋子里忽然传出方瑾枝的惊呼声。

    卫妈妈和两个小丫鬟吃了一惊,急忙冲进屋。连偏屋的阿月、阿星、阿云和阿雾都急忙小跑着赶过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卫妈妈急忙追问。她扫了一圈屋子里的情况,拔步床的幔帐遮的严严实实的,应该不是两个小主子的事儿。那就是方瑾枝自己出了事儿。

    “不见了!曾外祖母赏给我的绿翡翠镯子不见了!”方瑾枝白着一张脸,眼露慌张。

    她小心放着那个绿翡翠镯子的盒子打开着,里面空荡荡的。毕竟是老祖宗赏下来的东西,若是被人知道弄丢了,少不得要挨埋怨。

    “是不是你们两个偷了姑娘的东西!让你们不要随便进我们姑娘的屋子偏想法子乱闯!原来是想当贼!”米宝儿气呼呼地瞪着阿云和阿雾。

    阿云和阿雾根本不与米宝儿分辨,只是齐齐跪下,齐声说:“表姑娘,我们没有!”

    阿星和阿月对视一眼,也同时跪下。

    一旁的卫妈妈满口“哎呀”、“哎呀”地抱怨着,慌了神的样子。盐宝儿忙赶到梳妆台那儿,一边踮着脚仔细翻找着,一边问:“姑娘,有没有可能放在别处了?”

    “没有,我好好放在盒子里的。怎么一晚上不回来就弄丢了……”方瑾枝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哭腔,眼底也有了湿意。

    “哼!”米宝儿指着阿云和阿雾,“一定是你们偷的!”

    阿雾低着头,阿云咬了一下嘴唇,小声说:“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进来过,你和盐宝儿,还有卫妈妈明明一直在姑娘的屋子里……”

    “你说呢?”陆无砚在她面前蹲下来,将她牙色斗篷后面的兜帽给她戴好。免得冬日里的风吹红了她娇嫩的脸颊。

    方瑾枝不说话了。

    当她得知自己的茶被换成了酒,就猜到是两位小表哥做的。毕竟他们两个早就戏弄她成性了。方瑾枝没有想过报复,甚至还在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和两位小表哥处好关系。可是三哥哥已经替她出面教训了两位小表哥,还是以这样一种明目张胆的高调方式。

    她从未想过三哥哥会为她出面。

    或许,讨好两位小表哥缓和关系还不如讨好面前的三哥哥?

    不……

    方瑾枝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万一哪一天三哥哥不护着她了呢?三哥哥是要讨好的,其他人也是要讨好的。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瞬间弯起一对月牙眼,紧紧抱着陆无砚的胳膊,又将小脸贴在他的小臂上。“谢谢三哥哥帮我,三哥哥简直是天下最最好的人啦!三哥哥刚刚好威风!好了不起!瑾枝可喜欢可喜欢三哥哥啦!恨不得天天黏在三哥哥身上!”

    方瑾枝一口一个“三哥哥”,温婉甜糯。

    陆无砚:……

    若不是重生一次,当真要被她真诚的样子骗到。不过就算是知道她故意讨好,陆无砚听了这话,心里也是分外享受!

    ——自欺欺人地当真罢!

    “那瑾枝要不要去瞧瞧陆无矶和陆子坤?”

    方瑾枝摇了摇头,甜甜地说:“三哥哥,我想回去了。一晚上没回去,卫妈妈要担心了。”

    她还想着以后和两位小表哥和解,哪里会去落井下石看笑话?再说了,她心里记挂着两个妹妹,又对三奶奶送去的人很不放心。

    陆无砚心中了然,便让跟在远处的入茶送她回去。

    至于为什么不亲自送她回去?等到方瑾枝走了以后,陆无砚有些无奈地走向远处假山旁的观松亭——他父亲已经在那里盯了他大半天了。

    “给父亲请安。”陆无砚微微弯了弯腰,语气虽仍随意,神态已比在阖远堂时恭敬了许多。

    “哈!”陆申机气极反笑,“原来还肯认爹啊?”

    陆无砚悠悠道:“一日为爹终生为爹,一日为夫未必终生为夫。父亲大人这问题毫无意义,倒不如问问我母亲还认不认您这个丈夫。”

    陆申机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本就是个驰骋疆场的将军,此时朗目中威严骤现,周身徒然增了几许强势的压迫感。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要不是我儿子我一刀劈了你!”

    “我要真不是您儿子,父亲大人岂不气死?”陆无砚勾唇,难得好心情。

    “你!”

    陆无砚再一弯腰,道:“父亲大人息怒,儿子先行告退了。”

    言罢,他已走出观松亭,缓步离去。

    看着他走远的悠然背影,陆申机猛地站起来,朝他喊:“陆无砚,你给我站住!”

    陆无砚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道:“那些应酬别拉着我,没兴趣。”

    可是陆无砚又走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只因他听见了陆申机拔刀的声音。陆无砚无奈转身,望着观松亭里手握刀柄,盛怒中的父亲。他摊了摊手,无奈道:“依儿子之见,父亲大人还是先消消气,免得母亲回来看见你这张黑脸。”

    “什么?”陆申机明显愣住了。

    回来?

    长公主已经五年不曾回陆家。这五年中,他见了她五次,每一次都在朝堂上,公事公办地议事。他站在文武朝臣之中,高高在上的她竟是连一个目光都不格外给予!

    恍神间,陆无砚已经走远了。

    陆申机收了刀,忽然笑着一下,自言自语地说:“这性子,跟他母亲一个样子……”

    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莫过于公主,多少男子希望得到公主的青睐。可是世间有抱负的男子又不愿意做驸马。驸马向来处在尴尬的位置上,甚至不可担任朝中重臣。更是脱不了仰仗女人照拂的形象。

    当初陆申机也不想做驸马。

    他曾拿刀架在长公主的脖子上威胁:“换人,要不然我杀了你!”

    长公主明明答应了,可第二日角色兑换。她竟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不娶我?那就阉了你,在我身边当一辈子的太监!”

    明晃晃的刀锋上映出她明艳的容颜。陆申机竟脱口而出:“天下第一倾城色。”

    方瑾枝回去以后,匆匆进了自己的屋。她将卫妈妈叫进屋子,又让米宝儿和盐宝儿在外头守着,然后忙问卫妈妈:“昨天晚上我不在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昨天晚上阿云和阿雾两个小丫鬟进屋了。”

    方瑾枝立刻紧张起来。

    卫妈妈急忙说:“两个小丫鬟采了腊梅放在窗边儿,当时米宝儿在屋子里呢。她们什么都没发现。”

    方瑾枝这才松了口气。她将大箱子打开,让卫妈妈帮着把两个妹妹抱到大床上。然后她脱了斗篷和鞋子爬上床,和两个妹妹玩了一会儿。

    明明不过两刻钟,方瑾枝却觉得十分漫长。明知道米宝儿和盐宝儿在外面守着,还是一直提心吊胆。坚持了不足三刻钟,就让卫妈妈重新将两个妹妹抱进箱子里。

    虽然她们两个的身量比起同龄的小姑娘要瘦小一些,可毕竟三岁了,以后也会一天天长大。这大箱子如今还算合宜,可要不了多久就会拥挤逼仄。方瑾枝不得不提前思量着给两个妹妹换一个更大的箱子。

    方瑾枝还有一件更愁的事情。

    两个妹妹一直住在箱子里的缘故,身体格外柔软,至今不会走路。又因为自小教着她们不许哭,不许发出一点声音来。乃至于她们两个至今不会说话,连最简单的单音也发不出来。

    方瑾枝觉得她需要教两个妹妹说话、走路。

    可是怎么教呢?

    “姑娘别忧心了……”卫妈妈自然知道方瑾枝的心事,她也没有法子,只能在一旁劝慰着。

    方瑾枝摆摆手,让卫妈妈出去。自己一个人搬了个鼓凳坐在梳妆台前,望着窗口青花广口花瓶里新鲜的腊梅发呆。

    卫妈妈心里也愁,出了屋子不由叹了口气。这前路好像就是悬崖,他们连停留都不行,就这么一步步被逼着往悬崖走。两个小主子一天天长大,早晚都要暴露。

    不说别的,就这吃饭都是大问题。国公府虽然锦衣玉食,可每一笔出账都记得分明。如今方瑾枝每日是去三房用膳,在自己小院吃都不行。幸好奴仆吃饭的地儿比较随便,卫妈妈都是从自己口中省下饭菜喂给两个小主子。可是等她们长大了呢?

    卫妈妈想起吴妈妈说过的话了,她开始埋怨自己的没用。她不由又一次重重叹了口气,引得坐在门口台阶上说话的米宝儿和盐宝儿都抬起头来望着她。

    “都别守在这儿了。也不晓得姑娘早上有没有吃东西,米宝儿去厨房要一些软糕过来,盐宝儿去看看壁炉。”卫妈妈强打起精神吩咐两个小丫鬟。

    “诶!”两个小丫鬟一骨碌爬起来,齐声应着。

    可是她们两个还没走远呢,屋子里忽然传出方瑾枝的惊呼声。

    卫妈妈和两个小丫鬟吃了一惊,急忙冲进屋。连偏屋的阿月、阿星、阿云和阿雾都急忙小跑着赶过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卫妈妈急忙追问。她扫了一圈屋子里的情况,拔步床的幔帐遮的严严实实的,应该不是两个小主子的事儿。那就是方瑾枝自己出了事儿。

    “不见了!曾外祖母赏给我的绿翡翠镯子不见了!”方瑾枝白着一张脸,眼露慌张。

    她小心放着那个绿翡翠镯子的盒子打开着,里面空荡荡的。毕竟是老祖宗赏下来的东西,若是被人知道弄丢了,少不得要挨埋怨。

    “是不是你们两个偷了姑娘的东西!让你们不要随便进我们姑娘的屋子偏想法子乱闯!原来是想当贼!”米宝儿气呼呼地瞪着阿云和阿雾。

    阿云和阿雾根本不与米宝儿分辨,只是齐齐跪下,齐声说:“表姑娘,我们没有!”

    阿星和阿月对视一眼,也同时跪下。

    一旁的卫妈妈满口“哎呀”、“哎呀”地抱怨着,慌了神的样子。盐宝儿忙赶到梳妆台那儿,一边踮着脚仔细翻找着,一边问:“姑娘,有没有可能放在别处了?”

    “没有,我好好放在盒子里的。怎么一晚上不回来就弄丢了……”方瑾枝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哭腔,眼底也有了湿意。

    “哼!”米宝儿指着阿云和阿雾,“一定是你们偷的!”

    阿雾低着头,阿云咬了一下嘴唇,小声说:“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进来过,你和盐宝儿,还有卫妈妈明明一直在姑娘的屋子里……”

    方瑾枝慢慢睁开眼睛,逐渐苏醒过来。

    明明周身暖融融的,入眼却是一片冷色。纯黑的床幔极其厚重,仔细相看才能发现上面用同色绣着的海兽纹。就连方瑾枝身上盖着的被子也是黑色的,而她身下的床榻却铺了层纯白色。

    方瑾枝掀开黑色的床幔,打量起陌生的房间。房间内的布置极其简单。一面墙前是一对双开门的高柜,也是黑色的。高柜对面是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窗前摆着一张白玉的长案,再并一张同料所做的矮凳。笔墨纸砚向来是一套,可那张名贵的白玉长案上却只孤零零摆着一个青石古砚。

    地上铺着一层很厚的兔绒毯,雪白雪白的,像刚下过大雪而尚未融化的屋顶。

    望着地上的兔绒毯,方瑾枝一下子就知道这里是垂鞘院的某处。昨夜的事情在她脑中流水般滑过,方瑾枝顿时大惊失色。难道她在这里住了一夜?

    她忙跳下床,也没有找到鞋子,只赤着一双脚跑出去,一开门发现这里是一处阁楼。她站在楼梯口的时候隐约听见上一层有什么古怪的声音。

    于是,方瑾枝踩着铺了绒毯的楼梯往上走。上一层居然是阁楼顶。方瑾枝瞬间睁大了眼睛,有些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成千上万只白色的鸟在空中飞舞,将湛蓝的天空遮掩,如云似雪。

    而陆无砚背对着她,正站在凭栏前。厚重的裘衣披在他颀长的身躯上,不时有白色的鸟落在他的身边。方瑾枝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觉得三哥哥的背影真好看!

    “三哥哥……”方瑾枝小声地喊他,有些害怕吵着这些鸟,也怕吵了这画似的风景。

    “睡醒了?”陆无砚转过身来。

    方瑾枝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盯在陆无砚的手上,因为有一只白色的鸟落在上面。陆无砚扬手,那只白鸽便飞走了。

    方瑾枝小心翼翼穿过这些白色的鸽子走向陆无砚,有些畏惧被这些鸟啄到。终于走到了陆无砚身边,方瑾枝松了口气。她有些疑惑地问:“三哥哥,这里好多鸟。它们是什么?鸽子吗?”

    “嗯。”陆无砚看出来方瑾枝有些害怕,就把她抱起来,放在凭栏上,又双手圈住她的小身子,护住她。

    朝阳在方瑾枝的身上洒下一层莹莹光点,让她如瓷的脸颊更加晶莹剔透。她浅粉色的唇瓣水盈盈的,娇艳欲滴。陆无砚忽然不由自主伸出食指在她的唇瓣上碾过。他动作很轻,只是轻轻一抹,可方瑾枝浅粉色的唇还是变成了水红色。好似里面藏着的染料就这么晕开了。而唇上很快又盈了一层水润。

    “三哥哥?”方瑾枝疑惑地望着头望他。

    陆无砚这才明白她还是孩子,这唇上的水润并不是口水,而是小孩子的娇嫩……谁让他以前没观察过小孩子。前世留意方瑾枝的时候,她都长成大姑娘了。

    “咳……”陆无砚轻咳一声,“没事,你刚刚唇上沾了根兔绒……”

    阁楼顶层的两个人却不知道他们的举动刚巧被远处梅林里的几个人看到。

    “这些鸽子都是三哥哥养的吗?好漂亮!”方瑾枝新奇地望着这些鸽子,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鸽子。

    闻言,陆无砚一手仍护着方瑾枝,另一手却抬起,打了个响指。一阵翅膀扑腾声,一只白鸽子落到了陆无砚的手上。

    “它最漂亮。”陆无砚望着手上的鸽子,眼中难得露出暖色。

    方瑾枝却拧紧了眉,因为陆无砚手背上落着的那只鸽子缺了个翅膀。瞧着也比其他鸽子瘦弱和年迈。

    “把它放飞后,它花了八个月的时间才飞回家。半路上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竟断了一边的翅膀,凭着一个翅膀飞回来的。”陆无砚让鸽子落在凭栏上,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它仅剩的一个翅膀。

    “凭着一个翅膀飞回来的?”方瑾枝睁大了眼睛,十分惊讶。她想了想,有些明白了。“三哥哥,你是在赌鸽吗?”

    方瑾枝曾经听哥哥说过贵族子弟会玩一个游戏,将饲养的鸽子腿上绑了签,带它们离家千里的地方放飞,哪一只鸽子先飞回家就算赢。很多时候放飞一百只鸽子能飞回来的也不过三五,剩下的鸽子都会死在回家的路上。

    “以前玩过,现在不了。”陆无砚抱起方瑾枝往楼下走,“走吧,一会儿迟了拜年可得不到红包了。”

    方瑾枝这才反应过来。她猛地抬头,望着高升的旭日知道已经过了时辰。

    她快哭出来了。

    陆无砚好笑地捏了捏她脸颊上滑嫩的细肉,道:“少了多少红包,三哥哥补给你就是了。”

    方瑾枝苦着脸摇头。红包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大年初一她起迟了!这可闹了大笑话呀!她不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又委屈又生气地说:“不知道是谁在我的茶碗里下了药才害我起迟的!”

    瞧着她眼圈红红的,陆无砚有些心疼。

    “不是药,是酒。你没碰过酒,所以喝一口就醉了。你的事情长辈们都知道,不会责怪你起迟的。”陆无砚慢慢给她解释。

    “酒?喝醉了?”方瑾枝本来就很大的一双眼睛睁得更大。吴妈妈嫁的那个男人就总是喜欢喝酒,喝醉了还大吵大闹……

    方瑾枝有些惊惧地仰头望着陆无砚,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喝、喝醉了?那、那……是不是很丢人……”

    陆无砚一顿,忆起昨夜她醉酒后的样子,胸前竟瞬间有了酥麻的感觉。

    “我一定闯祸了……”见陆无砚不说话,方瑾枝就知道自己丢了大脸。“我记得六表姐来拉我,我、我……好像吐了?然后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一定……一定闯祸了……”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眶里溢满了泪水,凝成饱满的泪珠儿,沿着白瓷一样的脸颊滚落下来。瞧着让人十分疼惜。

    “没有,没有!”陆无砚忙又将她竖着抱起来,一手托着她的屁股,一手将她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肩窝,然后轻轻拍着她。

    “瑾枝喝醉以后很乖,只是安安静静地睡觉罢了……”陆无砚面不改色地撒谎。

    “真的?”方瑾枝转过头来,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陆无砚。

    被她这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望着,陆无砚莫名心虚起来。他回望着方瑾枝,咬着牙说:“你三哥哥不撒谎。”

    方瑾枝浸着泪的大眼睛转瞬间弯成一对月牙,终于放下心来。陆无砚也是松了口气,加快了步伐抱着她下到一层。将她交给入茶伺候梳洗。

    方瑾枝的确是起迟了。以陆家的地位,自然会有很多宾客前来拜年。所以陆家的小辈们要格外起得早,在宾客到来之前给长辈们拜年。此时方瑾枝赶到阖远堂的时候,也只能给陆家女长辈们拜年了。

    站在阖远堂门口,方瑾枝局促起来。

    “怎么了?瑾枝不敢进去?”陆无砚侧首低头望着她。

    “才没有!”方瑾枝伸长了脖子,可不过一瞬又摆出讨好的神情去拉陆无砚的衣角,小声问:“三哥哥会跟我一起进去吧?”

    “嗯。”陆无砚微微勾唇,牵着她的小手,缓步跨入阖远堂。

    阖远堂里正如方瑾枝预料的一样,陆家的女眷和小孩子都聚集在这里,再加上伺候的丫鬟,塞了一室的华服丽人。

    “无砚给曾祖母、叔祖母、叔婶们请安。”陆无砚语气十分随意。他说完捏了捏方瑾枝的手。方瑾枝急忙接了话:“瑾枝给曾外祖母、外祖母、外伯母、舅母们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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