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折：竹取物语 · 壹拾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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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座宅邸内，不比等正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一脸烦躁不安。
“大人。”拉门外传来一声比石子入水大不了多少的声音。
可不比等就在等他，他像迎头撞上一面透明墙一样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紧闭着的拉门，眼光令隔着拉门的下人都一阵不自在：“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在下无能……”拉门后的声音低了一点，不比等太熟悉了，熟悉到连对方下跪低头请罪的样子都一清二楚。
“废物！”骂了一声，不比等继续踱步，要找的蓬莱玉枝一点消息都没有。虽然据可靠消息，其余四人也是如此，但这种事指望其他人失误，还不如指望自己明天就登基天皇！
更不要提，还有那件事……哪怕这件事不大，可在这个时候传出去，藤原家的政敌一定会大肆宣扬，在朝中的地位到时候也会一落千丈。
“大人，在下有一计……”那人欲言又止。
“说！”不比等皱了皱眉。这个下人是他正妻嫁过来时，从娘家带来的，虽然忠诚可靠，但面对他这个家主，却总有点犹犹豫豫。
那人拉开拉门，端正坐好，正色道：“大人可以让在下秘密前去，寻找一批能工巧匠，制作一个可以乱真的‘蓬莱玉枝’。在下以自己的名义寻找，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藤原不比等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他不是没有考虑过造假，可万一被辉夜识破……
他不比等有何颜面再见天下？
“……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招募工匠时，就说是奖赏给你的新居需要陈设家具。”最后，不比等作出了决定，“还有，工匠完工时，不要灭口，而且酬劳一円也不要少，能多给就多给，权当封口费。”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不留活口，可他没有把握辉夜会不会知道这件事。
毕竟，这种事只要到街上去逛逛，听街边妇女闲扯时，谈到家里男人一去不返，就彻底暴露了。
这明显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是！”下人低下了头，掩盖住了自己脸上的愧疚与兴奋混合的诡异表情。
但房间内的两人都没注意到，窗外的一道黑影听完之后，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同一时刻，妹红的拉门被敲响。看了看窗外高悬的月亮，妹红拉开了单薄的拉门。
这么晚了，能来的只有一个人。
渎玛加夫，她的未婚夫。
虽然他本人对此并无自觉。
“哟！”渎玛加夫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随即轻车熟路地在房间中找了个位置，自行坐了下来，“实在没事可做，找你聊一聊。”
妹红看着渎玛加夫，这不是第一次了，对方这么做至少有一个月，头几次她还会害羞，会多想些什么，但当发现他真的只是来找她聊天喝茶之后，她自己也就不再多想了。
“大…玛加，你这么做，师傅不会生气吗？”妹红沏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渎玛加夫面前。
“怎么可能不会？”一口饮尽那杯茶，连妹红都有种“糟蹋了这杯好茶”的感觉，渎玛加夫苦着一张脸，“这几次出来都是逃出来的。一直在处理那些文件，感觉头快炸了。”
“可您是陛下啊，以后肯定要处理这些事的。”
“……那你好好学学副官，以后政务交给你了。”
“请务必不要这么想。”
妹红知道，只要她敢答应，对方绝对会把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交给她，美其名曰“提前适应”。
摇摇头把埋在卷轴山里的自己甩出脑海，妹红笑着说道：“说起来，母亲大人怎么样了？最近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了。”
“……”刚刚还百无聊赖的渎玛加夫瞬间沉默了，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怎么了？”妹红疑问道，莫名的，她有些不安，“哪里不对吗？”
一直冒失冲动的魔鬼，此刻却显得犹犹豫豫：“那个，妹红，我……不是，你妈她……不对……”
“大人？”妹红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了，阴冷的不祥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她，从脚腕到小腿，从胸口到脖颈，勒得她喘不过气来，“母亲大人怎么了？”
渎玛加夫看起来也很烦躁，他拿着那个茶壶，一直自饮自斟，最后直接对着壶嘴，一饮而尽，用颤抖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你母亲…死了。凶手我们还在找，但你放心，一定……”
“……”妹红两眼无神的看着此时略显慌乱的渎玛加夫，她平时眼中坚强的神采，此刻已被无尽的绝望吞噬殆尽。
渎玛加夫也注意到――或者说预料到――解释无用了，也安静了下来，默默地注视着无言的妹红。
“……实在难受，就哭出来吧，这样能好一点。”
良久，渎玛加夫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曾想过，自己要如何安慰妹红，要怎么补偿这个因为自己的缘故，体会到幸福生活希望，又因母亲去世，跌入绝望的小女孩，手下副官的徒弟，自己未来的未婚妻。
但现在，他才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说，打算怎么做，都是对她的同情，而这又是对方最不愿看到的。
如果她需要同情，她就不会拜入鄂托克门下学习剑术了；如果她需要同情，她就不会立志学好剑术保护母亲了；如果她需要同情，她就不会咬牙坚持鄂托克艰苦的训练了。
所以，自己能做的，只有提供给她一个可以倾诉，可以宣泄，可以暂时依靠的空间，让她自己调整。
妹红什么都没说，贝齿紧咬着朱唇，连上面流出了一丝殷红都没发现。她攥紧了双手，这几日留长的指甲陷进肉里，都不在乎。
“陛下，”半晌，妹红终于开口了，声音颤抖得如同一袭单衣立于寒冬“难道，母亲大人就必须…承受痛苦吗？”
“……”魔鬼低头不语。
“神明大人，就不允许母亲，过上一天好日子吗？”
“……”
“妹红以前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把母亲大人从妹红身边夺走……”最后一句时，妹红已经泣不成声了。
渎玛加夫一言不发地伸出手，将妹红的脑袋拉进自己的怀中，感受自己眼前女孩的脆弱，尽力收起自己的粗鲁，给她最多的安心与依靠。
窗外的明月看着这一切，看着悲剧与阴谋，痛苦与污秽，在这片土地上轮番上演。
它这么看了百年，也将这么看下去千年，万年，乃至永远。
“陛下……”许久之后，一个魔鬼拉开拉门，看到渎玛加夫怀中停止抽泣，进入梦乡的妹红，欲言又止。
渎玛加夫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抱着妹红，走到壁橱边，给她铺好床褥，轻轻盖好。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才招呼魔鬼出门。
“有进展吗？”关好拉门，渎玛加夫问道，不止藤原家在调查这件谋杀案，魔鬼们也有专门人手负责。毕竟，这件事牵扯到的人，太敏感了。
帝国决策层议长的弟子，卡贝勒茨未来的王后，其母亲被人下毒。这简直就是在抽整个军团的耳光，还是啪啪响的那种。
“陛下，已经确认下毒的人就是夫人身边的新侍女。但关于指示人，她根本不开口。”魔鬼低下了头，羞愧地说：“属下无能。”
“没什么，这种权术斗争本来就不是你们所擅长的。”渎玛加夫摆摆手，“问过红水晶了吗？”
“……”那魔鬼显得有些尴尬，不用问渎玛加夫就知道，肯定没有。
“为什么不问？”
“陛下，恕属下多嘴。可这事涉及您和殿下的面子，怎么能让外族……”
魔鬼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因为面前陛下不善的脸色。
“我的副官不是魔鬼，补给队成员也不是，军团里面起码五分之四的人都不是！可我们依旧情同手足，都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你怎么不说他们？”
“可起码他们是魔界人，那个顾问不是，还是个阴险狡诈的暗精灵！”
“胡闹！”渎玛加夫怒喝一声，但随即意识到什么，迅速拉开门看了眼妹红，确认没吵醒她才继续低声训斥道，“暗精灵怎么了？起码他在这方面比你们强！还是说，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那魔鬼张了张口，没说什么，沮丧地低下了头。
“没事就别傻站着了，快去干活。”
“是，陛下。”
*****
在人们的期待中，秋日扭扭捏捏的抵达了。农民们照料着的作物成熟了，手工业者们所需要的原料，也和庄稼一起上市了，商人们在这个过程中赚的盆满钵满，所有人都沉浸在秋日带来丰收的喜悦之中。
除了，一些人以外，比如徘徊在工坊门外，明显消瘦了许多的藤原不比等。
距离伪造“蓬莱玉枝”完成的日子越来越近，不比等也越来越不安。太顺利了，这个过程太顺利了，其他家族别说干扰，连刺探都没有过。整个伪造过程，都充斥着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感之中，令不比等寝食难安。
“吱――”工坊的门开了，那名负责的下人双手捧着一支纯金打造，宝石翡翠装点的“花”，躬身来到不比等面前。
“大人请看，这就是‘蓬莱玉枝’。”
话音未落，不比等便一把夺来，捧在手里，仔细端详。
“你确定，这就是‘蓬莱玉枝’？”
“在下能以性命担保。”
“那就好。”不比等把那赝品装入事先准备好，精心装饰过的匣子中，挥挥手道，“你干的很好。若此次事成，我必有重谢！那些工匠的工钱，发齐了吗？”
那人谦卑地低着头，说道：“大人放心，已经全部办妥。”
“再赏给他们五百贯，就说送他们拿去喝酒。”看得出来，不比等此刻的心情非常不错。
“大人仁义。”那人的头，更低了。
嘱咐了两句之后，不比等便端着匣子，一路小跑的到竹取翁的老宅去了。走得太急的他没发现，那个一直谦卑的下人，眼睛里闪过一道精芒。
等不比等消失在视野中后，下人再次拉开了工坊的门：“好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门内出了几个战战兢兢的手艺人，出来后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副庆幸的表情。
“还记得怎么和你们说的吗？”下人冷冷地说道。
“当然，当然，小人肯定不会忘的！”那几人的头点的和鸡啄米一样。
“那就滚吧。”下人挥了挥手，像是要驱走空气中什么难闻的气味一样，“只要照我说的做，之前答应你们的，一个也少不了。可如果没有，后果你们知道！”
“是是是！小人肯定照办，肯定照办！”那几个人的身体，抖得如同筛糠，即使处在深秋之中，冷汗还是遍布了全身。
下人冷哼了一声，便离去了。
几个工匠见他走了，都长出了一口气，随即聚在一起，这个道：“咱们真要这么干吗？那可是车持皇子大人啊！”
那个说：“等咱们干完之后，他是不是大人物还两说呢，再说了，不做，等着那家伙把咱们杀光吗？”
“可是，这么做不好吧？皇子大人这段时间，可没亏待咱们啊……”
“咳咳……”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咳嗽了两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之后，缓缓说道，“皇子大人对我们不薄，可那人也说了，不做的话，身家性命难保。咱们都是市井小民，没必要得罪那些大人物，对不对？”
见其余人都赞成了之后，老工匠继续说：“不如这样，我们先把这事做了，然后和辉夜姬说清楚这件事。这样两面都不得罪，也不妨碍皇子大人追求辉夜姬，还能给辉夜姬一个和皇子大人见面的理由。这样，不就稳妥了吗？”
“好主意！”
“就这么办！”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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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妹红的拉门被敲响。看了看窗外高悬的月亮，妹红拉开了单薄的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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渎玛加夫，她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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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渎玛加夫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随即轻车熟路地在房间中找了个位置，自行坐了下来，“实在没事可做，找你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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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玛加，你这么做，师傅不会生气吗？”妹红沏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渎玛加夫面前。
“怎么可能不会？”一口饮尽那杯茶，连妹红都有种“糟蹋了这杯好茶”的感觉，渎玛加夫苦着一张脸，“这几次出来都是逃出来的。一直在处理那些文件，感觉头快炸了。”
“可您是陛下啊，以后肯定要处理这些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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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己能做的，只有提供给她一个可以倾诉，可以宣泄，可以暂时依靠的空间，让她自己调整。
妹红什么都没说，贝齿紧咬着朱唇，连上面流出了一丝殷红都没发现。她攥紧了双手，这几日留长的指甲陷进肉里，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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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低头不语。
“神明大人，就不允许母亲，过上一天好日子吗？”
“……”
“妹红以前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把母亲大人从妹红身边夺走……”最后一句时，妹红已经泣不成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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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这么看了百年，也将这么看下去千年，万年，乃至永远。
“陛下……”许久之后，一个魔鬼拉开拉门，看到渎玛加夫怀中停止抽泣，进入梦乡的妹红，欲言又止。
渎玛加夫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抱着妹红，走到壁橱边，给她铺好床褥，轻轻盖好。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才招呼魔鬼出门。
“有进展吗？”关好拉门，渎玛加夫问道，不止藤原家在调查这件谋杀案，魔鬼们也有专门人手负责。毕竟，这件事牵扯到的人，太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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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已经确认下毒的人就是夫人身边的新侍女。但关于指示人，她根本不开口。”魔鬼低下了头，羞愧地说：“属下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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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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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赏给他们五百贯，就说送他们拿去喝酒。”看得出来，不比等此刻的心情非常不错。
“大人仁义。”那人的头，更低了。
嘱咐了两句之后，不比等便端着匣子，一路小跑的到竹取翁的老宅去了。走得太急的他没发现，那个一直谦卑的下人，眼睛里闪过一道精芒。
等不比等消失在视野中后，下人再次拉开了工坊的门：“好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门内出了几个战战兢兢的手艺人，出来后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副庆幸的表情。
“还记得怎么和你们说的吗？”下人冷冷地说道。
“当然，当然，小人肯定不会忘的！”那几人的头点的和鸡啄米一样。
“那就滚吧。”下人挥了挥手，像是要驱走空气中什么难闻的气味一样，“只要照我说的做，之前答应你们的，一个也少不了。可如果没有，后果你们知道！”
“是是是！小人肯定照办，肯定照办！”那几个人的身体，抖得如同筛糠，即使处在深秋之中，冷汗还是遍布了全身。
下人冷哼了一声，便离去了。
几个工匠见他走了，都长出了一口气，随即聚在一起，这个道：“咱们真要这么干吗？那可是车持皇子大人啊！”
那个说：“等咱们干完之后，他是不是大人物还两说呢，再说了，不做，等着那家伙把咱们杀光吗？”
“可是，这么做不好吧？皇子大人这段时间，可没亏待咱们啊……”
“咳咳……”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咳嗽了两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之后，缓缓说道，“皇子大人对我们不薄，可那人也说了，不做的话，身家性命难保。咱们都是市井小民，没必要得罪那些大人物，对不对？”
见其余人都赞成了之后，老工匠继续说：“不如这样，我们先把这事做了，然后和辉夜姬说清楚这件事。这样两面都不得罪，也不妨碍皇子大人追求辉夜姬，还能给辉夜姬一个和皇子大人见面的理由。这样，不就稳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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