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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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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九,白城之战后第四日,司空破的部队才抵达云湖关。

    他半路上听说白城居然大捷,心中甚是忐忑不安,怕入关后没法交代,便提前给沈瀚亭写了封书信,说经过甫原时,军中有人感染了疟疾,一时之间将士病倒无数,因此无法及时赶到。

    这件事倒确实并非他凭空编造,大军经过甫原时确实有士兵感染了疟疾,但病情很快就被控制住,绝非像他说得那么夸张。

    沈瀚亭根本不吃他这套,看完后,抬手就把书信撕了个粉碎。

    等到司空破的人一出现在沈瀚亭的中军大帐里,当即就被两边将士扳住肩膀摁倒,要按军法处置。司空破大呼冤枉,把事先想好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正在他大肆渲染时,云小鱼忽然冲了进来,她手握一柄雪亮的匕首,直冲着司空破就刺了过去。司空破大惊,猛地躲闪开去,云小鱼一刀未中,扎在了司空破的肩膀上。

    他紧咬牙关,疼得说不出话来,云小鱼紧接着第二刀又要刺下,却被沈瀚亭把刀夺走了。

    沈瀚亭满眼心痛,看着云小鱼轻声道:“自有军法惩治他。”

    司空破满面通红,瞪着沈瀚亭喘息道:“大军不能及时赶到,实则事出有因,沈将军,你不问缘由轻信谗言,任由你弟子肆意伤人,你不怕陛下问罪你?!”

    云小鱼早已泪如雨下,她一边推开沈瀚亭一边哭喊道:“你放屁,放屁!于锦堂走了,都是因为你!”她忽然双指并拢,直冲司空破的眼睛戳去,司空破脸色顿时大变,高声喊道:“沈将军救我!”

    沈瀚亭挡开云小鱼,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痛心道:“军纪如山,他触犯军法,自当以军法惩戒,不能擅动私刑。”

    云小鱼根本不听,拼命挣扎着指着司空破,嘶声哭喊道:“如果不是他的援军迟迟不到,于锦堂根本不会死!是他害死了于锦堂!是他害死了于锦堂!”

    她哭得要昏死过去,沈瀚亭的神情甚是心痛,他忽然抬手点了云小鱼两处穴道,云小鱼只觉得身上一软,瘫了下去,他双手扶住她,示意旁边人把云小鱼抬走。

    云小鱼被抬走后,沈瀚亭坐回帐中,沉声对司空破道:“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司空破犯诈军之罪,将其押入大牢,三日后问斩!”

    司空破顿时面如死灰,嘶声尖叫道:“我是冤枉的,我要面见陛下!我要面见陛下!”但无论他如何叫喊,还是被拖了下去,被关入了军中大牢。

    然后就在三日后的午时即将问斩司空破时,司空破却被一纸圣谕赦免了。

    原来是向南霄在朝中听闻了此事。

    虽然白城之战他痛失于锦堂及其手下近万名兵士,但他认为如今正值战事危急之际,朝廷极其缺人手,于锦堂已死,但司空破的六万大军却还好好的在那里可以随时调用。

    这几位堂主手下的队伍大都认人不认兵符,这是当年还是群真会的时候遗留下来的旧疾,无法轻易改变。

    向南霄担心处死司空破会让他的军队军心不稳,而朝廷现在急需这队人马,他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派人飞鸽传书,从刀口上把司空破救了下来,让他戴罪立功。

    云小鱼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当场就昏了过去。沈瀚亭立刻给向南霄上书痛斥司空破种种罪行,叱其罪不可恕,但是向南霄最终还是决定留下司空破。

    五月十三,是于锦堂的头七。

    云小鱼跟沈瀚亭说要给于锦堂收拾遗物,沈瀚亭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

    那晚月朗星稀,夜空干净得跟水洗过似的清亮。

    云小鱼拿了一壶酒来到于锦堂驻守白城时住的地方,独自坐在他房间里的桌旁,在自己面前和对面摆了两个酒杯,将两杯酒分别倒满。

    倒酒时,她手抖得拿不住酒壶,全都洒在了桌子上。洒了就再倒。

    她抖着手端起酒杯自己一饮而尽,然后望着对面那一杯,泪水悄然而下。

    那酒杯中的酒清清亮亮,连月亮的倒影都能看见似的,她多希望他此刻能坐在自己对面拿起这杯酒,跟她共饮,说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哄她开心。

    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经不在了。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关于他的事,偏偏就在此时,那些她想忘记的事情就像印刻在她脑海里一样,一幕一幕地浮现出来,令她心痛欲绝。

    她更想起他为自己立下军令状将她从大牢救出的那一晚,她告诉他她想要的家的样子,两人却因为她的逃避而争吵了起来。

    那时他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说他并非是想逼她,而是怕一旦跟她错过,两个人都会后悔莫及。

    她谎称自己并不喜欢他,他气得大吼,说人这一辈子很短,叫她如果喜欢他就一定要说出来,一切还不晚。

    ……当时她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告诉他其实她是喜欢他的?

    原来一早就明白一切和最懂她的人就是于锦堂,可她偏偏却如此迟钝、后知后觉到这种程度。

    一切终究是太晚了。

    那晚云小鱼喝了很多酒,她醉了,从来没有这么醉过。

    人都说醉酒解千愁,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更加痛苦,简直痛不欲生。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的音容笑貌早已不在,云小鱼茫然地在屋里站了许久,最终走到他的随身行囊前,打开来,发现里面躺着一个小盒子。

    她强忍着泪水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只上好的碧绿玉镯,还有一张信笺。

    云小鱼打开来,那纸上写着几句话,是于锦堂的字:“小鱼,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我儿时便打算送给自己的心上人。我现在把它给你,你若留下就代表你懂我的心意,愿意与我携手共度此生,白头偕老。”

    云小鱼看着那熟悉的字体,终于再也忍不住,握着那只玉镯失声痛哭。

    ————————

    五月,科尔哈茨的起义军在白城一战中败给北陵朝廷后,伤亡惨重。科尔哈茨原本死要面子坚决不肯低头,但在文武大臣的苦心劝说下,终于派人请求东陵出兵援助。

    风水轮流转如今两方的地位掉了个个,东陵同意出兵,但提出一个条件,就是任用袁长志为领军大将军,一切听东陵指挥。

    科尔哈茨无奈,只得同意。

    六月,袁长志率领十二万人马出兵北陵,六月下旬抵达北陵边境与科尔哈茨的部队汇合后,于七月上旬挥师入关。

    这一仗从七月一直打到了十月,两方势均力敌相持不下,然而就这最紧要的关头,形势却忽然出现了变化。

    袁长志在仔细研究了白城之战的先后原委之后,认为白城一战北陵朝廷虽然胜了,但是损失惨重,而造成这些损失最大失误,就是原本驻扎在北陵边境的那六万人马没有及时赶到。

    当时科尔哈茨是不知道有这只军队的,如果当时司空破及时刚到,完全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如果是那样,那么不仅白城不会惨遭烧毁,守城的那近两万北陵军只要做好基本的守城,也绝对尽数都可以保住。

    他派人对当时率领援军的司空破暗中调查,探出此人是个见利忘义的墙头草,他反复思量,最终想试试劝降司空破。

    他手写书信一封叫人送给司空破,先是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司空破分部周围布阵,若是硬碰硬,司空破绝无取胜可能,两方实力悬殊,北陵朝廷必定会败。

    除此之外,袁长志还列举了司空破在东陵打的几场胜仗,并据此循循善诱告诉他东陵涟王是惜才之人,他若投靠东陵,则封侯加爵,飞黄腾达。

    司空破收到袁长志的这封亲笔信,被袁长志在信中所述的缜密布局震惊不说,见到袁长志对自己在东陵的几场胜仗如数家珍又有些感动,思前想后,居然不打就降了。

    司空破的坐地倒戈让北陵军措手不及,原先的作战计划完全被打乱,战事节节失利。

    十月下旬,原本应该与司空破并肩作战的东南两线北陵军队尽数落网,成为了东陵战俘。

    苗十七、时青红等人被擒,三万北陵军被俘,绝大部分被就地坑杀。

    十月底的一晚,司空破正在军帐中蹙眉沉思,忽然一名亲信走进来,先行礼问了声:“司空将军。”然后疾步走到他身边,附耳低声道:“抓到云小鱼了。”

    司空破眼睛一亮:“在哪里?”

    “此刻刚押到军营,请问将军如何处置。”

    司空破冷笑一声:“这个女人刺我一刀,还胆敢当众辱骂我,让我颜面尽失。我要新账旧账一起算:给我把她跟北陵的战俘押在一起!”

    那亲信不动声色道:“就只是押在一起这么便宜她么,她要是跑了怎么办?”

    司空破阴测测一笑:“我当然不会便宜她,她不是惦念袁长志么?我就让她死在袁长志的手上!”

    ————————

    云小鱼靠着墙角,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这间地牢里关满了人,从穿着打扮看,这些都是北陵军的兵士。

    虽然云小鱼跟他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但在这间阴森冰冷的牢房里,没有人认识她。

    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的男人,而她是个孤身一人的女子。

    像云小鱼这样容貌秀丽的女子不仅在军中见不到,在北陵朝廷中也少见,所以当云小鱼被推进牢房,摔倒在这堆男人中间时,其中一些人的眼睛已经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打量起来。

    云小鱼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急忙缩到墙角,用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尽管那墙又湿又冷,而且满是污物,但她知道,只有这样才有利于自保。

    可是这牢房里的男人太多了,只有她一个女子。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有好奇的,有冷漠的,更多是不怀好意的。

    云小鱼心慌极了,她捂住胸口,按住怀中的匕首,心中暗暗做好打算,如果抵挡不住,就跟他们同归于尽。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虬髯大汉这时站了起来,走到云小鱼跟前。他蹲下打量了她两眼,问道:“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嗯?”

    云小鱼颤声道:“我是沈瀚亭沈将军的弟子,沈将军是我的师父,我跟你们一样是北陵军,你不要看错了。”

    云小鱼说完这话,牢房一角的阴影下,有两人抬起头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往云小鱼这边看过来,他的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看不见模样。

    那虬髯大汉听了先是一怔,接着放声大笑起来:“你要真是沈将军的弟子,他怎么舍得把你丢在这里?”

    他说着话,四下瞧了瞧周围,凑近离云小鱼不怀好意地笑道:“大伙儿都是有今天没明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你既然也是北陵军,就应该慰劳慰劳咱们,是不是?”

    云小鱼脸色变得煞白,她一把拔出怀中的匕首,刀尖抵着那人的胸口道:“你敢靠近一步,我就宰了你!”

    那虬髯大汉一愣,随即嬉笑道:“这刀你拿着不好看,还是给我吧。”他伸手就去抢云小鱼的刀,但云小鱼毕竟学过功夫,她反手一扣那大汉的手腕,匕首斜刺划出,“呲啦”一声就把那大汉当胸划出一道小臂长的血口。

    那大汉胸前吃痛,登时怒道:“臭娘们!”起身就向云小鱼扑去。

    云小鱼眼见他像只笨重的狗熊一样扑了过来,而自己身后已是墙壁,躲无可躲,只好从他胳膊地下往出一钻。

    可是牢房里的人太多,她这么一钻虽然躲过了大汉那一扑,却栽在了另外一堆人身上,那些人里有人就势一把抱住了她,把云小鱼按在地上就要非礼。

    云小鱼失声尖叫。

    忽然压在她身上那人被人从后面一把揪了起来,甩了出去,那人逆光站着,身材奇高无比,云小鱼正觉得轮廓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他,周围的人却均是一怔,纷纷行礼道:“苗大人。”

    云小鱼这才看清楚此人正是苗十七,旁边则站着时青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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