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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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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翠云馆门前环视着这座陪伴了我五年旧时岁月美好时光的宫殿，不禁眼底涌起酸楚的泪水。我抬步走进这间已是我阔别二十一年时光的屋子，里面的一切都如同那天我离宫时的摆设一模一样，可见这些年皇阿玛还是有意为我留存着这个住所。
我伸手抚摸着上座的椅背。那天胤禟他们带着我偷溜出宫回来被皇阿玛抓个正着的回忆影像此刻疯狂的在脑海记忆敏感的地带叫嚣着踊跃着，让那晚开启命中钦定缘分的有着辛酸血泪以及言语难以描述的心痛画面一幕幕在我眼前涌现。我下意识抬手摸着那晚额角被碎片割裂的伤口疤痕隐隐作痛。
睿儿见我脸色苍白，立即扶住我，担心的问道：“主子，可有不适？奴婢去传御医来。”
“不！”我惊慌间下意识声音比往常抬高了几分，见她错愕的看着我，我努力恢复着素日里的淡然，柔声吩咐道：“不用了，你去里屋把床铺好了，我想歇一下。”
睿儿扶我坐了下来，并没有即刻进去，而是低声劝道：“先传膳吧，您好歹吃口再歇着吧。临出门前，九爷千叮万嘱让奴婢好生伺候您，您可不要为难奴婢。九爷的脾气您也知道。”
我知道，她并非怕胤禟的责罚只是借着胤禟为由劝我进膳罢了。我晓得她为我担忧故而颔首，“简单做几个菜便好，不要铺张。”
睿儿应到，转身退了出去。
我看到胤祯正从外面走了进来，依然不拘小节动作随意的坐在我一旁的椅子上。那张还未彻底褪下稚气的脸庞上架起一抹轻松的笑容，明亮有神的眼睛望着我，“澜妹妹，此番出巡回来皇阿玛可是赏了你什么好玩的物件？”
我恍然间迷蒙的答道：“此时你不去上书房来我这里做什么？”
那双本是清澈的眸子悄然染上一抹晦涩之意，低喃着：“我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澜妹妹，我想你。”
我不由得柳眉微蹙，呆呆的看着那张脸活生生的从一个纯真孩童变成如今成熟的面容。我惊吓的道不出一句话来，只有那抑制不住颤抖的唇瓣向我告示着内心的恐慌。
胤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举步走到我面前，压低了身子，将脸几近靠在我的鼻尖上。那抹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诡异笑容阴狠的爬在他嘴边，如同地狱使者般令人生畏的声音却从胤禵嘴中缓缓道出使我惊愕的话来。“澜妹妹，我说了我想你。你在九哥府里，我不能对你有什么企图。现下你巴巴跑到紫禁城来，我怎么还能放过你。你知道的，我有多么爱你。”
“不！不！”我失声尖叫着，抬手给了胤祯一记耳光。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睿儿用力的摇着我的身体，急切的问道。
我恍然抬头，用着恐惧的目光环视着眼前的一切。除了站在我面前的睿儿，屋里并未有旁人。我忽然想起，胤祯远赴甘州藏地营中，又岂会在宫中。可是，刚才那活生生的影像却使我心有余悸，我一瞬间丧失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主子，您别吓我啊。怎么了？”
睿儿焦急的声音唤醒我的理智，我勉力轻声应道：“无事，做了个梦罢了。”
在我进宫的第二天晌午刚过皇阿玛就差了梁九功来传我去养心殿。
梁九功只是引我在门口便微欠身说道，“福晋请吧。皇上吩咐让老奴在外候着。”
我颔首，客气道：“有劳谙达。若是皇阿玛有什么吩咐，我会出来传给谙达。”说罢，轻轻推开了殿门又转身再次将两扇门轻轻闭合。
皇阿玛此刻倚在榻间正阖着双目养神，我站在远处无法辨别他老人家是否已然入梦还是浅眠故而只是立于原地不敢上前惊扰。
两盏茶的时间已过，我仍站在原处静候。静谧的安详使我放松了心神，我轻轻阖上双眼享受这一刻偷懒所带来的惬意。
“可来了些时辰？怎么不叫朕？”皇阿玛洪钟般响亮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我闻声，即刻挣开还依稀迷蒙的眼帘，快步走了进去，福身请安，恭敬回道：“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皇阿玛小憩，澜儿不敢惊扰。”
“起来吧。”皇阿玛抬手指向榻上书桌对面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我不敢就坐，伸手摸了摸茶碗，见已是冰凉，便低头请示道：“可让他们换杯茶来？”
“不必了。朕想单独和你说说话。”皇阿玛随意的挥挥手，显然对我的殷勤并不在意。
闻声，我只能像一只被圈养的猫儿一样恭顺的坐了下来。此刻在皇阿玛面前我不敢有半分越矩的表现更不敢有揣测圣意的妄想。
皇阿玛坐直了身子，将面前两道点心推到我面前，像每一位慈父那般疼惜的爱着自己的女儿，“尝尝，御膳房新呈上来的样式。”
我不敢违逆任何皇阿玛的旨意，伸手捏起一块送到嘴边，细嚼慢咽的吃着。
“可好吃？”皇阿玛见我颔首，脸上愉悦的笑容更是进一步的扩大。“朕真是很久没有和你一起用膳了。朕都快记不起你用膳的模样了。朕老了啊。”
听到皇阿玛语气中隐隐透着无奈与悲凉的意味，我放下手中那还未吃完的点心，立即安慰道：“皇阿玛您万寿无疆，何来老之一说。”
皇阿玛抬手阻止我继续说下去，“朕是真命天子九五之尊，你们每日高呼朕‘万岁万万岁’。可是，这并没有让朕迷惑忘却到朕也是个人的现实。是人就有生老病死，朕也不会例外。看着身体发肤逐渐每一寸都在丧失着活力，毫不留情的提醒着朕身体日况愈下。朕不得不正视，朕的确老了的实情。”皇阿玛瞧见我流泪，好笑的望着我，声音中透着父亲的慈爱，“不要哭。人之常情罢了。人生在世，就难以逃脱衰老和死亡的悲哀宿命。朕纵是握有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却无力掌控自己的生死时限。”
我跪了下来，因情绪激动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伏在地上，哽咽的说道：“澜儿会每日诵经为皇阿玛祈福，皇阿玛万福。”
双臂上多了一股柔和的力道，耳畔传来皇阿玛不期而遇的安慰声，“傻丫头，快起来。朕知道你的孝心。你自己身子骨也不好，无需在为朕操劳祈福。朕是天子，福泽延绵。不要怕，朕在的。”
我借由皇阿玛扶着我的动作直起了身子，在看到皇阿玛那素日里炯炯有神此刻却被寂寥与无奈纠缠充斥的双目时，我难以自持将脸扣在皇阿玛膝前，泣涕如雨的痛哭着，“皇阿玛您一定会寿比南山。儿时，是您给予了澜儿这世间无数令人艳羡却不得安享的父爱。这些年，更是不曾舍弃过我这个并不能常年在您膝下陪伴的女儿。只恨时光消逝，澜儿还未能在皇阿玛膝下孝顺一日。”
皇阿玛将宽厚的手掌覆在我的脑后轻轻拍着，“傻丫头，朕现在好好地，无需你侍奉左右。朕知道你有多么在乎朕这个皇阿玛。皇阿玛老了，虽是有着众位皇子和格格，但是他们却无一人来得比你贴心。你与朕虽无血缘之亲，但却总是最贴朕心、最懂朕想什么。朕总是在最难过的时候想起你，你是继这大清江山之后朕心头最宝贵的珍珠。朕送你的那把御扇可还在？下次进宫时带给朕看看。”
我哽咽的道不出一句话，只能轻轻地点着头。
“朕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至今已有六十年的光景。擒鳌拜、平三藩、击明党、逐沙俄、破准部，朕在政绩上不敢有丝毫懈怠。即使久病不愈，仍坚持上朝、阅批奏折。朕这一生心血与志向都与这座紫禁城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里不仅是朕的家更是见证着朕从一个无知幼儿一步步用着年少青春、亲情、爱情换取为这祖宗留在的江山赋予了朕的一切。朕儿时丧父失母，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欢。朕有三位皇后，可是无一人可常伴朕身边。朕也时常在想是否她们不得长寿的原因在于朕的命数，自此朕再也没有册立皇后。后宫的女人都指望着巴望着，朕给予她们更加崇高的封号，可是终是抵不过人不如故的现实啊。几位妃嫔中，朕确有喜爱之人但也不及对皇后的想念。朕也是人啊，朕可以封妃册嫔，给她们享之不尽的富贵，但是朕却不能爱她们每一个。朕有众位皇子，无人敢悖逆于朕也算是孝顺。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朕如父，先君臣后父子的道理，他们比朕懂得透彻的多。朕有辽阔的疆土，可是内心却有着无以复加的空虚感。朕何尝不想疼爱每一个孩子。可是朕作为一个皇帝，唯一使命就是那永远处理不完的政务。朕确是爱不过来而不是不爱啊。他们几个成日里盼着朕让出那把龙椅，可是他们何尝能体会到站在权力巅峰上每日每个决定的妥协与艰难？都以为皇帝万人之上的风光，可是这风光却是朕用着岁月的洗礼、爱情的消逝以及亲情的流失所换来的啊。”这是皇阿玛第一次用着无法形容以及体会的悲苦心情向我陈述着他一生纠结的苦痛与悲哀并且亲口印证了权力这座用着无尽心血灌溉的巅峰所带来并非是幻想中的极致快乐而是一生无时无刻不沦陷在抉择中的两难以及难以寻觅的安宁。这样沉重的负担皇阿玛又是如何年复一年用着自己高贵坚强的品格随着岁月辗转的步伐走到今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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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翠云馆门前环视着这座陪伴了我五年旧时岁月美好时光的宫殿，不禁眼底涌起酸楚的泪水。我抬步走进这间已是我阔别二十一年时光的屋子，里面的一切都如同那天我离宫时的摆设一模一样，可见这些年皇阿玛还是有意为我留存着这个住所。
我伸手抚摸着上座的椅背。那天胤禟他们带着我偷溜出宫回来被皇阿玛抓个正着的回忆影像此刻疯狂的在脑海记忆敏感的地带叫嚣着踊跃着，让那晚开启命中钦定缘分的有着辛酸血泪以及言语难以描述的心痛画面一幕幕在我眼前涌现。我下意识抬手摸着那晚额角被碎片割裂的伤口疤痕隐隐作痛。
睿儿见我脸色苍白，立即扶住我，担心的问道：“主子，可有不适？奴婢去传御医来。”
“不！”我惊慌间下意识声音比往常抬高了几分，见她错愕的看着我，我努力恢复着素日里的淡然，柔声吩咐道：“不用了，你去里屋把床铺好了，我想歇一下。”
睿儿扶我坐了下来，并没有即刻进去，而是低声劝道：“先传膳吧，您好歹吃口再歇着吧。临出门前，九爷千叮万嘱让奴婢好生伺候您，您可不要为难奴婢。九爷的脾气您也知道。”
我知道，她并非怕胤禟的责罚只是借着胤禟为由劝我进膳罢了。我晓得她为我担忧故而颔首，“简单做几个菜便好，不要铺张。”
睿儿应到，转身退了出去。
我看到胤祯正从外面走了进来，依然不拘小节动作随意的坐在我一旁的椅子上。那张还未彻底褪下稚气的脸庞上架起一抹轻松的笑容，明亮有神的眼睛望着我，“澜妹妹，此番出巡回来皇阿玛可是赏了你什么好玩的物件？”
我恍然间迷蒙的答道：“此时你不去上书房来我这里做什么？”
那双本是清澈的眸子悄然染上一抹晦涩之意，低喃着：“我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澜妹妹，我想你。”
我不由得柳眉微蹙，呆呆的看着那张脸活生生的从一个纯真孩童变成如今成熟的面容。我惊吓的道不出一句话来，只有那抑制不住颤抖的唇瓣向我告示着内心的恐慌。
胤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举步走到我面前，压低了身子，将脸几近靠在我的鼻尖上。那抹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诡异笑容阴狠的爬在他嘴边，如同地狱使者般令人生畏的声音却从胤禵嘴中缓缓道出使我惊愕的话来。“澜妹妹，我说了我想你。你在九哥府里，我不能对你有什么企图。现下你巴巴跑到紫禁城来，我怎么还能放过你。你知道的，我有多么爱你。”
“不！不！”我失声尖叫着，抬手给了胤祯一记耳光。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睿儿用力的摇着我的身体，急切的问道。
我恍然抬头，用着恐惧的目光环视着眼前的一切。除了站在我面前的睿儿，屋里并未有旁人。我忽然想起，胤祯远赴甘州藏地营中，又岂会在宫中。可是，刚才那活生生的影像却使我心有余悸，我一瞬间丧失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主子，您别吓我啊。怎么了？”
睿儿焦急的声音唤醒我的理智，我勉力轻声应道：“无事，做了个梦罢了。”
在我进宫的第二天晌午刚过皇阿玛就差了梁九功来传我去养心殿。
梁九功只是引我在门口便微欠身说道，“福晋请吧。皇上吩咐让老奴在外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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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盏茶的时间已过，我仍站在原处静候。静谧的安详使我放松了心神，我轻轻阖上双眼享受这一刻偷懒所带来的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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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闻声，即刻挣开还依稀迷蒙的眼帘，快步走了进去，福身请安，恭敬回道：“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皇阿玛小憩，澜儿不敢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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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朕想单独和你说说话。”皇阿玛随意的挥挥手，显然对我的殷勤并不在意。
闻声，我只能像一只被圈养的猫儿一样恭顺的坐了下来。此刻在皇阿玛面前我不敢有半分越矩的表现更不敢有揣测圣意的妄想。
皇阿玛坐直了身子，将面前两道点心推到我面前，像每一位慈父那般疼惜的爱着自己的女儿，“尝尝，御膳房新呈上来的样式。”
我不敢违逆任何皇阿玛的旨意，伸手捏起一块送到嘴边，细嚼慢咽的吃着。
“可好吃？”皇阿玛见我颔首，脸上愉悦的笑容更是进一步的扩大。“朕真是很久没有和你一起用膳了。朕都快记不起你用膳的模样了。朕老了啊。”
听到皇阿玛语气中隐隐透着无奈与悲凉的意味，我放下手中那还未吃完的点心，立即安慰道：“皇阿玛您万寿无疆，何来老之一说。”
皇阿玛抬手阻止我继续说下去，“朕是真命天子九五之尊，你们每日高呼朕‘万岁万万岁’。可是，这并没有让朕迷惑忘却到朕也是个人的现实。是人就有生老病死，朕也不会例外。看着身体发肤逐渐每一寸都在丧失着活力，毫不留情的提醒着朕身体日况愈下。朕不得不正视，朕的确老了的实情。”皇阿玛瞧见我流泪，好笑的望着我，声音中透着父亲的慈爱，“不要哭。人之常情罢了。人生在世，就难以逃脱衰老和死亡的悲哀宿命。朕纵是握有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却无力掌控自己的生死时限。”
我跪了下来，因情绪激动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伏在地上，哽咽的说道：“澜儿会每日诵经为皇阿玛祈福，皇阿玛万福。”
双臂上多了一股柔和的力道，耳畔传来皇阿玛不期而遇的安慰声，“傻丫头，快起来。朕知道你的孝心。你自己身子骨也不好，无需在为朕操劳祈福。朕是天子，福泽延绵。不要怕，朕在的。”
我借由皇阿玛扶着我的动作直起了身子，在看到皇阿玛那素日里炯炯有神此刻却被寂寥与无奈纠缠充斥的双目时，我难以自持将脸扣在皇阿玛膝前，泣涕如雨的痛哭着，“皇阿玛您一定会寿比南山。儿时，是您给予了澜儿这世间无数令人艳羡却不得安享的父爱。这些年，更是不曾舍弃过我这个并不能常年在您膝下陪伴的女儿。只恨时光消逝，澜儿还未能在皇阿玛膝下孝顺一日。”
皇阿玛将宽厚的手掌覆在我的脑后轻轻拍着，“傻丫头，朕现在好好地，无需你侍奉左右。朕知道你有多么在乎朕这个皇阿玛。皇阿玛老了，虽是有着众位皇子和格格，但是他们却无一人来得比你贴心。你与朕虽无血缘之亲，但却总是最贴朕心、最懂朕想什么。朕总是在最难过的时候想起你，你是继这大清江山之后朕心头最宝贵的珍珠。朕送你的那把御扇可还在？下次进宫时带给朕看看。”
我哽咽的道不出一句话，只能轻轻地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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