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乌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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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已经醒了，没听到相思仪可怕的手机铃声，许觅才慢慢睁开眼，一只手从被单下伸出，慢慢摸向床下。
“甘仔…”摸到柔软起伏的毛皮，随后就是一记湿舔，躺在床上的许觅不禁翘起嘴角。
真的回家了！
外头还有些冷，许觅穿了件外套，打开房门就听到楼下早餐店油煎炒煮的声音。
“阿呀！小觅回来了！”
“许觅回来拉！”
“小ㄚ头放假了阿？”
老客人一个都没变，许觅笑嘻嘻和每个人都打了声招呼，直到徐姣把她赶去帘子后吃早餐。
“吃完了碗盘自己收阿”
窗户还结着一层清晨的凉雾，徐姣给许觅做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猪肝面。
爆姜蒜的猪肝片和腊肉丁美得流汁，倒入清澈面汤略泛油光，筷子一捞就拉起一整条吸饱肉汁的细面，软面间还夹带着几片翠绿甘甜的菠菜。
美滋滋猛地吸了一口，还觉得有些不够，赶忙夹了块咸脆多汁的猪肝含入嘴底，喀滋喀滋，这才满足吐出热气。
许觅埋头吸哩呼噜了一阵，不一会就见底了，小肚子也沉甸甸、暖呼呼的，便用筷子挑起深红的腊肉丁慢慢嚼着。
徐姣一拉开帘子，便见自家女儿筷子拿得老气横秋，活像个捡瓜子吃的老人。
“没良心的！妳妈在外头忙得快掀锅，妳还慢吞吞的吃！”
躲过母亲的魔爪，许觅这才吐吐舌起神，乖乖把汤碗扔进水槽洗了。
如今早春，离农日过年不远了，即便有丈夫搭把手，徐姣还是忙得不可开交，眼下许觅回来，她着实松了一口气，竟是破例把中午要卖的菜单交给了许觅负责，自己拉着许茗去市场采办过年的杂货。
许觅被她这么一挥手批准，可是说是受宠若惊阿。
要知道徐姣虽然疼她，但偶而还是可以感觉到那份宠爱中缺少了一些信任的重量，就和当初的徐老师傅差不多，老是把女儿当成要抱在怀里的玻璃娃娃。
夫妻俩也是有趣，许茗比徐姣更疼许觅，时常缺少严厉，看似无条件的宠爱，其实也可以说是他非常信任许觅的能力，只要女儿愿意去试，他便在后头默默看守着，甚少像徐姣那样插手阻拦。
临走前，徐姣还有些放不下心，便对着许觅道：“挂一个牌子就行了，别忙不过来烫伤了。”
说完又喃喃自语，觉得不妥，干脆午餐不做了，幸好许茗即使把她拉走。
夫妻一走，早餐店便是女孩的天下了，她让甘仔看门，自己踩着拖鞋跑在冰箱前，凹凹手指，准备一展身手。
“让我看看……柴鱼、昆布？”
许觅看着那一大包日文标示，想来又是在日本工作的小姑送的，她灵光一闪，一边碎念着某样东西，一边往冰箱底层探钻。
“有了、有了！”她发出胜利的欢呼。
难得寒假，许觅也不打算要搞什么满汉全席、把自己忙得焦头烂额，客人都是老人家居多，食料可以简单，但味道一定要香。
一大锅滚水，放下一大把黑长杆子似的昆布、再切些红萝卜下去增甜味，等昆布渐渐软烂，才放下那一大包的柴鱼片，盖上盖子用文火熬汤。
没多久打开盖子，就见透白的汤汁开始转为动人的橙黄，升腾的白烟也渐渐泛起鲜鱼汤的浓郁。
许觅把熬好的昆布柴鱼汤分成三锅，一锅保持原味；一锅加了咖哩块；一锅加味噌。
许觅趁着煮汤的过程写了三片新牌子挂在外头。
“今天是乌龙面阿！”客人一入店便看到门口内侧挂着的三个牌子，分别有：原味、味噌、咖哩。
他们看许觅一人出来放小菜，不禁笑道老板娘两人这是直接退休了，许觅翻翻白眼，把几样做好的小菜放进冰库，要他们自己来拿。
许觅也是学徐姣贪懒，大寒天的，蒸炒油炸都不比一锅热面来得诱人，乌龙面最简单不过，
厨房的料理台上，黑身红底的汤碗栉比鳞次，而每一个小红格子都已经摆了一小团粗白的乌龙面，顶面一撮翠绿的葱花、淋上醇黑的酱油，顺着粗白的面隙流入碗底，另付一颗圆滚的熟鸡蛋和鱼板。
只要一等客人上门，便掀开大锅盖，捞鱼汤，一大匙鲜香浇满面杯，同时翻起那久沉的酱油一并融入热汤……面条滑顺韧性，汤汁莹润澄亮，不时吐出美雾，看着就勾人得紧。
“味增一碗！”
“原味的三碗！”
“咖哩一碗、原味两碗。”
被汤面热气吹得浑身是汗的许觅还是暗暗后悔，没事搞什么三花样，简单原味不就好。
小菜有芝麻牛蒡、蒸蜜地瓜、糖渍梅子，完全是许觅私心加上去，结果比乌龙面还快一扫而空，
许觅压根没空再补，贴了售完的纸条，许久不见的陈爷爷还不死心，追着许觅要芝麻牛蒡，把许觅惹得又气又好笑。
回家真好。
好不容易抽了空，许觅开心地打量暖白一片的小店。
每人手里一大碗酱汤暖黄饱满、葱丝碧绿点缀、清甜可口，筷子夹起软白的面条吸哩呼噜，连同甘甜的酱汤一并饮下，肚子瞬间多了团暖洋洋的热球。
小店内热雾蒸腾，把每个人的面颊蒸得像包子似白里透粉、可口诱人，但所有人还是甘愿沉沦在汤碗底……
林子涵一进来，便看到如此熟悉的场景，只是这次没有看戏取笑人的女孩，只有绑着高马尾的少女系着莓红色的围裙，身子纤细灵活，端着汤碗在桌子间穿梭，
她两颊晕红，眸子宛转似活鱼，不时应付几句客人的打趣，似乎也是乐在其中，脚步轻快得令人眼睛跟不上，只觉得眼睛一眨她就跑去了下一桌，亮橘色的拖鞋让人想到金鱼潋滟流光的鱼尾。
“欢迎光…唉？”
许觅一瞥，嘴角就跟着撇下，秀丽的眉头蹙起，有精明的客人眼尖，见来的是个帅小伙，打趣道：“没事的，妳去忙妳的，我们一会在点菜。”
许觅在心底暗啐了一口，想装作没看见，穿着笨重黑夹克的少年却偷偷靠了过来。
“妳、妳是……”
林子涵低喃，目光忍不住在少女身上打量，她两颊还留着艳霞似的红，脖颈一片薄汗粉红，林子涵感觉像在作梦。
许久不曾回到爷爷家，林子涵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那间桃花早点铺，他记得那里有美味可口的饭菜，还有那么一个喜欢强迫推销的小姑娘。
上次拜托林子姝，她根本没有去买，林子涵嘴馋得不行，便趁着这次想来过过馋瘾，顺便看看那个女孩过得如何，没想到……
他蹙起浓眉，试着要把小时候的记忆和眼前的身影重合。
“我是这家老板的女儿。”许觅两手一摊，没有要让对方进来的意思。
惊讶后便是一阵不敢置信的狂喜，林子涵回过神，不禁急促抢道：“我知道！我来过这家店！”
许觅不解地看着他。
林子涵抓抓头，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来过，记得麻？哈哈，我那时候帮我爷爷买饭，还给过妳一张名片要妳来北扬市玩……我们小时候见过面的，小蜜？”
他从没那么困窘，等等，有的，好像每次都是在女孩面前。
林子涵蹙眉咬唇，努力想换起女孩的记忆，只是许觅一瞥见自家父母回来的身影，便迅速关闭耳朵，绕过他往门口扑去。
“我去找方阿姨。”不想和少年周旋，许觅把围裙扔给徐姣，便飞快冲出门口。
“这ㄚ头……肯定又要去赖甜的吃了。”
徐姣碎碎念，转头就见一个浓眉大眼的俊少年正直直看着门口，表情有些茫然，像只被丢包的大型犬。
“你是……？”
许觅昨天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找方蓉。
叮当！玻璃门牵起小铃铛，柜台后的褐发女人正忙着把新鲜出炉的蛋糕和面包填满玻璃柜。
现在还早，糕点店中午后才营业，方蓉见是许觅立刻放下放面包的夹子，抬头浅笑，似乎不怎么惊讶，上前迎接她道：“还想着妳什么时候找过来呢。”
许觅一愣，方蓉笑道：“小迁找电话找我说了，他一直打不通妳的电话，想说妳到家了没。”
许觅想起那可怕的未接来电，表情古怪了一秒，抬头却是若无其事道：“昨天开了三小时的车，电话早就没电了，原来哥哥一直在找我阿。”
方蓉点点她的额头：“妳哥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妳。”
许觅跟着她进了柜台，方蓉打开放在那头的笔电，按了几下，便打开了网站。
许觅看了一眼，是篇法文新闻，那照片很眼熟，想来便是唐迁要自己看的新闻。
继续装傻：“哇，哥哥是在跟谁握手阿？”
方蓉难掩喜悦：“是法国一个地区性的烘焙比赛，小迁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获胜选手，所以当地媒体有采访他。”
许觅乖巧道：“阿姨帮我翻译。”
方蓉翘起嘴角，便逐字给许觅翻译，其实就是记者和唐迁的一问一答，也让唐迁以烘焙新人的身分在媒体前做自我介绍。
许觅对外国的烘焙不怎么熟悉，只是听着唐迁表现不错，也挺为他高兴的。
方蓉继续念着下一个问题：“另外，唐先生，我们发现你在这三阶段的比赛似乎对某些材料有特别的偏爱，像是蜂蜜、芒果、地瓜、莓果，几乎每一个作品都会试图融合这些材料，是你的家乡背景给你这样的启发吗？”
许觅一边听，一边点头，恩恩，唐迁这口味不错，这是自己爱吃的。
“是的……”
方蓉突然停下来，许觅眨眨眼，探頭过去看，一整篇飘逸的法文立刻闪瞎她的学渣眼，幸好方蓉很快就接着：
“是的，这些材料都是在我家乡……我从小心仪的女孩喜欢吃的食物，我希望等我回国，我做出的作品能顺利掳获她的心。”
刚出炉的热面包在玻璃柜上吐出雾气，外头铃铛的余音正好结束在最后一点音节。
小小的店陷入一片如融化奶油般绵稠的寂静，直到褐发女人再度开口
她放下摀住嘴的手，摸摸热烫的脸，有些羞恼道：“怪不得一定要我念给小觅听，这混小子，自己不敢念……”
方蓉瞥了一眼旁边石化的身影，心底不禁点点头想：这浪漫，是遗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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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滋滋猛地吸了一口，还觉得有些不够，赶忙夹了块咸脆多汁的猪肝含入嘴底，喀滋喀滋，这才满足吐出热气。
许觅埋头吸哩呼噜了一阵，不一会就见底了，小肚子也沉甸甸、暖呼呼的，便用筷子挑起深红的腊肉丁慢慢嚼着。
徐姣一拉开帘子，便见自家女儿筷子拿得老气横秋，活像个捡瓜子吃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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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也是有趣，许茗比徐姣更疼许觅，时常缺少严厉，看似无条件的宠爱，其实也可以说是他非常信任许觅的能力，只要女儿愿意去试，他便在后头默默看守着，甚少像徐姣那样插手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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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有了！”她发出胜利的欢呼。
难得寒假，许觅也不打算要搞什么满汉全席、把自己忙得焦头烂额，客人都是老人家居多，食料可以简单，但味道一定要香。
一大锅滚水，放下一大把黑长杆子似的昆布、再切些红萝卜下去增甜味，等昆布渐渐软烂，才放下那一大包的柴鱼片，盖上盖子用文火熬汤。
没多久打开盖子，就见透白的汤汁开始转为动人的橙黄，升腾的白烟也渐渐泛起鲜鱼汤的浓郁。
许觅把熬好的昆布柴鱼汤分成三锅，一锅保持原味；一锅加了咖哩块；一锅加味噌。
许觅趁着煮汤的过程写了三片新牌子挂在外头。
“今天是乌龙面阿！”客人一入店便看到门口内侧挂着的三个牌子，分别有：原味、味噌、咖哩。
他们看许觅一人出来放小菜，不禁笑道老板娘两人这是直接退休了，许觅翻翻白眼，把几样做好的小菜放进冰库，要他们自己来拿。
许觅也是学徐姣贪懒，大寒天的，蒸炒油炸都不比一锅热面来得诱人，乌龙面最简单不过，
厨房的料理台上，黑身红底的汤碗栉比鳞次，而每一个小红格子都已经摆了一小团粗白的乌龙面，顶面一撮翠绿的葱花、淋上醇黑的酱油，顺着粗白的面隙流入碗底，另付一颗圆滚的熟鸡蛋和鱼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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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增一碗！”
“原味的三碗！”
“咖哩一碗、原味两碗。”
被汤面热气吹得浑身是汗的许觅还是暗暗后悔，没事搞什么三花样，简单原味不就好。
小菜有芝麻牛蒡、蒸蜜地瓜、糖渍梅子，完全是许觅私心加上去，结果比乌龙面还快一扫而空，
许觅压根没空再补，贴了售完的纸条，许久不见的陈爷爷还不死心，追着许觅要芝麻牛蒡，把许觅惹得又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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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抽了空，许觅开心地打量暖白一片的小店。
每人手里一大碗酱汤暖黄饱满、葱丝碧绿点缀、清甜可口，筷子夹起软白的面条吸哩呼噜，连同甘甜的酱汤一并饮下，肚子瞬间多了团暖洋洋的热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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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涵一进来，便看到如此熟悉的场景，只是这次没有看戏取笑人的女孩，只有绑着高马尾的少女系着莓红色的围裙，身子纤细灵活，端着汤碗在桌子间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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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觅一瞥，嘴角就跟着撇下，秀丽的眉头蹙起，有精明的客人眼尖，见来的是个帅小伙，打趣道：“没事的，妳去忙妳的，我们一会在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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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涵抓抓头，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来过，记得麻？哈哈，我那时候帮我爷爷买饭，还给过妳一张名片要妳来北扬市玩……我们小时候见过面的，小蜜？”
他从没那么困窘，等等，有的，好像每次都是在女孩面前。
林子涵蹙眉咬唇，努力想换起女孩的记忆，只是许觅一瞥见自家父母回来的身影，便迅速关闭耳朵，绕过他往门口扑去。
“我去找方阿姨。”不想和少年周旋，许觅把围裙扔给徐姣，便飞快冲出门口。
“这ㄚ头……肯定又要去赖甜的吃了。”
徐姣碎碎念，转头就见一个浓眉大眼的俊少年正直直看着门口，表情有些茫然，像只被丢包的大型犬。
“你是……？”
许觅昨天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找方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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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觅一愣，方蓉笑道：“小迁找电话找我说了，他一直打不通妳的电话，想说妳到家了没。”
许觅想起那可怕的未接来电，表情古怪了一秒，抬头却是若无其事道：“昨天开了三小时的车，电话早就没电了，原来哥哥一直在找我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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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蓉难掩喜悦：“是法国一个地区性的烘焙比赛，小迁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获胜选手，所以当地媒体有采访他。”
许觅乖巧道：“阿姨帮我翻译。”
方蓉翘起嘴角，便逐字给许觅翻译，其实就是记者和唐迁的一问一答，也让唐迁以烘焙新人的身分在媒体前做自我介绍。
许觅对外国的烘焙不怎么熟悉，只是听着唐迁表现不错，也挺为他高兴的。
方蓉继续念着下一个问题：“另外，唐先生，我们发现你在这三阶段的比赛似乎对某些材料有特别的偏爱，像是蜂蜜、芒果、地瓜、莓果，几乎每一个作品都会试图融合这些材料，是你的家乡背景给你这样的启发吗？”
许觅一边听，一边点头，恩恩，唐迁这口味不错，这是自己爱吃的。
“是的……”
方蓉突然停下来，许觅眨眨眼，探頭过去看，一整篇飘逸的法文立刻闪瞎她的学渣眼，幸好方蓉很快就接着：
“是的，这些材料都是在我家乡……我从小心仪的女孩喜欢吃的食物，我希望等我回国，我做出的作品能顺利掳获她的心。”
刚出炉的热面包在玻璃柜上吐出雾气，外头铃铛的余音正好结束在最后一点音节。
小小的店陷入一片如融化奶油般绵稠的寂静，直到褐发女人再度开口
她放下摀住嘴的手，摸摸热烫的脸，有些羞恼道：“怪不得一定要我念给小觅听，这混小子，自己不敢念……”
方蓉瞥了一眼旁边石化的身影，心底不禁点点头想：这浪漫，是遗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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