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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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正倚着肋息上翻看本季的账本，听侍女在外禀道：“女君，十六娘子和十七娘子来了。”
“快让她们进来。”卢氏合上账本，又吩咐侍女将朝食摆好。移门边的侍女将垂帘卷起，两姐妹入内，朝卢氏恭敬行礼。“快起，昨夜安睡否？”
陆微笑道：“儿睡得很好，多谢阿母为儿调的安神香。”陆辰也接道：“儿也睡得很好。”话虽这么说，只是陆辰因月事初至，腹痛得厉害，昨夜折腾到很晚才睡下，今早眼睛下方都青了。卢氏瞧了一眼幼女，见神色安好，这才放下心来，又见庶女精神虽不济，但也不是虚弱，便也不再说话，只是吩咐婢女摆上饭。
各自的侍女为自家娘子布菜，陆辰望着面前一碗红枣桂圆茶发愣。望了望幼妹面前的红豆粳米粥，陆辰心下了然，这是阿母特地为自己准备的。抬眼就见卢氏温柔的眼睛，陆辰心里一热，拿起了勺子。
母女三用毕朝食，便预备出门。因陆辰身体不便，所以此行只有陆微与卢氏两人。春日尚有些寒意，陆微窝在母亲怀里，车内暖意融融，熏得陆微想睡觉。卢氏将幼女揽在怀里，笑道：“此去尚有一段路程，你便睡一会吧，到时阿母叫你。”
“儿并不困。”陆微摇摇头，拒绝了卢氏的提议。
“若有不适就告诉阿母，此次前往，也要拜托出云大师为你诊一诊脉。”春季乃疾病多发季，万万不可大意。卢氏决定这次一定要在讨几个方子来，好好为闺女补一补。
望着卢氏暗暗下定决心的样子，陆微一时头大，想睡的欲望一下烟消云散，忙道：“儿并无不适，阿母莫要担忧，不必麻烦大师了。”
“吾儿不必担忧，几日前你祖父已经修书一封，此刻想必大师已经等候多时了。”卢氏含笑安慰。
“这，”陆微嘴角一抽，暗骂：秃驴！不就是输了几盘棋么，何必这么小气，绝对是公报私仇！对上卢氏一脸慈爱的表情，面上仍得作感激状：“如此，那还要多谢出云大师了。”
“嗯，这是自然。”卢氏满意地点点头，自动忽略女儿脸上扭曲的表情。
“女君，”车外传来侍女的唤声，卢氏为自己与女儿整理了一下服侍，便搭着婢女的手下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朝着潭柘寺庙门前进。潭柘寺处燕京东郊，属皇家寺庙，香火旺盛，来往除平民百姓之外达官显贵世家女眷也很常见。母女两人今日乘坐的并不是卢氏身为国公夫人一品诰命的官配马车，只是陆氏规制的马车，并不比官制差，紫檀双骑，车身嵌着一个“陆”字，标明了身份。
卢氏牵着女儿的手向前走，婢女仆从跟在后面，阵势足足，也挺吸引目光。不过到底是天子脚下，京中百姓对于贵人出行那是见怪不怪，对于卢氏母女也只是看了几眼，便自去做事了。
作为寺庙的常客，卢氏一到，就被人引到大殿，与往常一样上了香，捐了丰厚的香火钱，又进了禅房。
潭柘寺历时经年，一砖一瓦似乎都带着岁月的沉淀，却又像是远脱尘世般，弥漫着深厚的宁静致远的佛味。今日除却还愿，卢氏还要为婆婆奉经。陆微祖母温氏于三年前病故，几日后就是周年祭，卢氏特地将抄好的佛经供奉佛前，届时好用。出了禅房，小沙弥就出来告知出云大师想见一见十七娘子。
这是约好的，卢氏便派身边侍女好好服侍，自己则在外室等候。
陆微幼时病弱，全赖祖父陆庸的故交出云大师药方调养，因此，陆府上下奉之为上宾。
陆微熟门熟路地转过寺内十人怀抱粗的古银杏，穿过一片小莲花池，就见一留着白须的老僧坐在石凳上摆着棋局。见陆微到了，对方微微一笑，很有些得到高僧的意味。
陆微吩咐身后的侍女在一旁等候，便上前，双手合十，道：“大师。”
出云一笑，满脸欣慰：“十七娘子，许久不见，神色尚好。”
陆微抿嘴：“托大师的福。”托您老的福，苦药汤子一碗一碗地喝，能不好么？
出云大师双眼闪过一丝慧黠，“十七娘子莫非还在怪老衲的苦药汤子，良药苦口，聪慧如十七娘子难道不明白？哦，是了，可还厌恶自己的一身药香？哎，也不知那年是谁为了洗去药味跳入莲池……”出云大师叨叨不停，有如念经，听得陆微想瞪眼，这是世人眼中的得到高僧？怎的如此鸡婆？这是在念经么？陆微忍住抽动的神经，冷哼道：“想不到大师年事已高，记性倒还真不错。”
出云哈哈一笑：“过奖过奖。”
陆微告诫自己要冷静，“不知大师此番邀我前来所为何事？阿母尚在外室等我。”
也听出陆微口气里的嫌弃，出云也不再卖关子，指着石桌上的棋盘道：“此局尚未下完，今日乘势解了吧。”说着就拈起一颗白子，当先放在了棋盘上。
陆微扫了一眼棋盘，黑白二字纵横交错，白子占上风，黑子隐隐有被压制之势，一着不慎似乎就会全军覆灭。观这棋路，似乎颇具凶险。陆微望向对面的老僧，道：“大师，这并非你我上次所下的棋局。”
“十七娘子好记性，的确不是。”出云大师也不否认，“该黑子下了。”竟一点也不解释一下，直接就开始了。陆微望了一眼对面的出云，拈起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上。这老头，又在卖什么药？
出云大师见对面的女孩老老实实地拿起棋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一来一往，一老一少，老僧与少女，竟是分外和谐。落在旁人眼里，那可真是一副世外仙姝的模样。陆府随侍的仆从候在不远处，见此情景，真是满满的自豪感丛生。无他，能得到出云大师青眼的人屈指可数，能与其说话的也无几人，更无从说对弈了，自家女郎能有此机会，这是有慧根的表现啊。陆微不知道自家仆从们的想法，知道了估计得吐血。这老头看似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坑起人来决不手软。多少人是被他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给骗了去的？之后被坑完了估计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陆微默默腹诽。
半个时辰后，棋局结束。出云大师放下手中的白子，赞道：“十七娘子大才。”棋盘上的局势已经被逆转，曾是白子的地盘尽数被黑子占据。一招一式，偏又滴水不漏，温柔中暗藏凌厉。
陆微矜持一笑：“大师谬赞。此棋局布置得甚妙，吾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出云大师笑得更厉害了，费了一番心思？这次的对弈可比以往都要短一些呢。陆微只当没看见那双老眼里透出的戏谑，优雅起身，“阿母等吾许久，该告辞了。”
出云大师笑道：“虚弥，好生送十七娘子。”唤来一个小沙弥，送陆微一行人出门。
出云大师一直目送着陆微出门，直至背影渐渐消失在月亮门处，才收回视线。将目光再度转移到棋盘上，老僧的面上透露出一种似悲似喜的神情，真是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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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正倚着肋息上翻看本季的账本，听侍女在外禀道：“女君，十六娘子和十七娘子来了。”
“快让她们进来。”卢氏合上账本，又吩咐侍女将朝食摆好。移门边的侍女将垂帘卷起，两姐妹入内，朝卢氏恭敬行礼。“快起，昨夜安睡否？”
陆微笑道：“儿睡得很好，多谢阿母为儿调的安神香。”陆辰也接道：“儿也睡得很好。”话虽这么说，只是陆辰因月事初至，腹痛得厉害，昨夜折腾到很晚才睡下，今早眼睛下方都青了。卢氏瞧了一眼幼女，见神色安好，这才放下心来，又见庶女精神虽不济，但也不是虚弱，便也不再说话，只是吩咐婢女摆上饭。
各自的侍女为自家娘子布菜，陆辰望着面前一碗红枣桂圆茶发愣。望了望幼妹面前的红豆粳米粥，陆辰心下了然，这是阿母特地为自己准备的。抬眼就见卢氏温柔的眼睛，陆辰心里一热，拿起了勺子。
母女三用毕朝食，便预备出门。因陆辰身体不便，所以此行只有陆微与卢氏两人。春日尚有些寒意，陆微窝在母亲怀里，车内暖意融融，熏得陆微想睡觉。卢氏将幼女揽在怀里，笑道：“此去尚有一段路程，你便睡一会吧，到时阿母叫你。”
“儿并不困。”陆微摇摇头，拒绝了卢氏的提议。
“若有不适就告诉阿母，此次前往，也要拜托出云大师为你诊一诊脉。”春季乃疾病多发季，万万不可大意。卢氏决定这次一定要在讨几个方子来，好好为闺女补一补。
望着卢氏暗暗下定决心的样子，陆微一时头大，想睡的欲望一下烟消云散，忙道：“儿并无不适，阿母莫要担忧，不必麻烦大师了。”
“吾儿不必担忧，几日前你祖父已经修书一封，此刻想必大师已经等候多时了。”卢氏含笑安慰。
“这，”陆微嘴角一抽，暗骂：秃驴！不就是输了几盘棋么，何必这么小气，绝对是公报私仇！对上卢氏一脸慈爱的表情，面上仍得作感激状：“如此，那还要多谢出云大师了。”
“嗯，这是自然。”卢氏满意地点点头，自动忽略女儿脸上扭曲的表情。
“女君，”车外传来侍女的唤声，卢氏为自己与女儿整理了一下服侍，便搭着婢女的手下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朝着潭柘寺庙门前进。潭柘寺处燕京东郊，属皇家寺庙，香火旺盛，来往除平民百姓之外达官显贵世家女眷也很常见。母女两人今日乘坐的并不是卢氏身为国公夫人一品诰命的官配马车，只是陆氏规制的马车，并不比官制差，紫檀双骑，车身嵌着一个“陆”字，标明了身份。
卢氏牵着女儿的手向前走，婢女仆从跟在后面，阵势足足，也挺吸引目光。不过到底是天子脚下，京中百姓对于贵人出行那是见怪不怪，对于卢氏母女也只是看了几眼，便自去做事了。
作为寺庙的常客，卢氏一到，就被人引到大殿，与往常一样上了香，捐了丰厚的香火钱，又进了禅房。
潭柘寺历时经年，一砖一瓦似乎都带着岁月的沉淀，却又像是远脱尘世般，弥漫着深厚的宁静致远的佛味。今日除却还愿，卢氏还要为婆婆奉经。陆微祖母温氏于三年前病故，几日后就是周年祭，卢氏特地将抄好的佛经供奉佛前，届时好用。出了禅房，小沙弥就出来告知出云大师想见一见十七娘子。
这是约好的，卢氏便派身边侍女好好服侍，自己则在外室等候。
陆微幼时病弱，全赖祖父陆庸的故交出云大师药方调养，因此，陆府上下奉之为上宾。
陆微熟门熟路地转过寺内十人怀抱粗的古银杏，穿过一片小莲花池，就见一留着白须的老僧坐在石凳上摆着棋局。见陆微到了，对方微微一笑，很有些得到高僧的意味。
陆微吩咐身后的侍女在一旁等候，便上前，双手合十，道：“大师。”
出云一笑，满脸欣慰：“十七娘子，许久不见，神色尚好。”
陆微抿嘴：“托大师的福。”托您老的福，苦药汤子一碗一碗地喝，能不好么？
出云大师双眼闪过一丝慧黠，“十七娘子莫非还在怪老衲的苦药汤子，良药苦口，聪慧如十七娘子难道不明白？哦，是了，可还厌恶自己的一身药香？哎，也不知那年是谁为了洗去药味跳入莲池……”出云大师叨叨不停，有如念经，听得陆微想瞪眼，这是世人眼中的得到高僧？怎的如此鸡婆？这是在念经么？陆微忍住抽动的神经，冷哼道：“想不到大师年事已高，记性倒还真不错。”
出云哈哈一笑：“过奖过奖。”
陆微告诫自己要冷静，“不知大师此番邀我前来所为何事？阿母尚在外室等我。”
也听出陆微口气里的嫌弃，出云也不再卖关子，指着石桌上的棋盘道：“此局尚未下完，今日乘势解了吧。”说着就拈起一颗白子，当先放在了棋盘上。
陆微扫了一眼棋盘，黑白二字纵横交错，白子占上风，黑子隐隐有被压制之势，一着不慎似乎就会全军覆灭。观这棋路，似乎颇具凶险。陆微望向对面的老僧，道：“大师，这并非你我上次所下的棋局。”
“十七娘子好记性，的确不是。”出云大师也不否认，“该黑子下了。”竟一点也不解释一下，直接就开始了。陆微望了一眼对面的出云，拈起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上。这老头，又在卖什么药？
出云大师见对面的女孩老老实实地拿起棋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一来一往，一老一少，老僧与少女，竟是分外和谐。落在旁人眼里，那可真是一副世外仙姝的模样。陆府随侍的仆从候在不远处，见此情景，真是满满的自豪感丛生。无他，能得到出云大师青眼的人屈指可数，能与其说话的也无几人，更无从说对弈了，自家女郎能有此机会，这是有慧根的表现啊。陆微不知道自家仆从们的想法，知道了估计得吐血。这老头看似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坑起人来决不手软。多少人是被他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给骗了去的？之后被坑完了估计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陆微默默腹诽。
半个时辰后，棋局结束。出云大师放下手中的白子，赞道：“十七娘子大才。”棋盘上的局势已经被逆转，曾是白子的地盘尽数被黑子占据。一招一式，偏又滴水不漏，温柔中暗藏凌厉。
陆微矜持一笑：“大师谬赞。此棋局布置得甚妙，吾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出云大师笑得更厉害了，费了一番心思？这次的对弈可比以往都要短一些呢。陆微只当没看见那双老眼里透出的戏谑，优雅起身，“阿母等吾许久，该告辞了。”
出云大师笑道：“虚弥，好生送十七娘子。”唤来一个小沙弥，送陆微一行人出门。
出云大师一直目送着陆微出门，直至背影渐渐消失在月亮门处，才收回视线。将目光再度转移到棋盘上，老僧的面上透露出一种似悲似喜的神情，真是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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