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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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上，仆从们正围着李攸宁上上下下。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都清楚的很，郎君婚事虽说差不多了，但这第一印象总是很重要的，万一让人陆氏不满了，婚事还是很有可能黄。况且，也不是没有这种女方嫌弃男方长得抱歉而婚事告吹了的。李氏对于长子的婚事十分看重，今天的穿衣佩戴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为的就是给儿子多增添几分玉树临风。
相较于李夫人的紧张，李攸宁倒是镇定的多，悠悠然然地吃完早饭，便坐着马车前往卫国公府。
进入贤德坊，马车的速度慢下来，李攸宁透过竹帘看了看车外的情景。
街道宽阔，玉石雕刻的祥兽伫立两边，并不豪华，但一砖一瓦都透着世家的清贵。确实是勋贵比不了的，就是李氏，也多有不及。
到了府门前，先遣仆人去递拜帖，李攸宁扶了李氏下车，只稍等了一会，就有人前来引着他们入内。
李攸宁边走边打量着陆府内的景致。首先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大！卫国公府与时下一般大宅并无区别，只是年代更久远，各个功能区占地更广些，想来也是历代皇帝赏赐的结果。呃，照这样推算的话，怕是得有好几代了。
这样大的宅院，建筑与景物的搭配也是美轮美奂，李攸宁想了想，怎么形容呢？精致胜于前世的园林，同时又多了一份大气与肃穆。这就是处在高档住宅区里的豪宅啊。
眼下随着这仆从左转右转，也不知转过多少条渡廊，方才在一处停下。引路的人躬身道：“夫人与郎君请入内。”
李氏道了谢，李攸宁便随之一道入内。
内有两人，一男一女。坐在上首的是一位气质优雅的夫人，坐在左侧的是一年轻郎君。夫人么，不难猜应当就是卫国公之妻了，至于那年轻郎君，李攸宁与陆昭是同僚，自然也认识。两方互相见礼，一番寒暄。
两位母亲先相互夸赞对方的儿子，之后便说起了别的，李氏这里因为没见着未来儿媳有些失望，但并未表现出来。李攸宁倒是没什么想法，只与陆昭聊得开心。
待李氏母子以为便要这样直到午饭了，卢氏笑着开口：“二十一郎难得来一次，不必陪我们枯坐，阿昭，你便领二十一郎逛一逛吧。”
被点到名的陆昭起身称是。
卢氏转过头笑对李氏，道：“年轻人自有话说，我们也好自在说话。”
“这倒是。”李氏笑着点头。
为人子的两位遂奉命逛一逛去了。
逛什么？短时间内陆昭当然不可能拿出一份详细的计划表来，不过不要紧，凭着家中众多游廊水榭，随便去到一处也是可行的。
陆昭领着未来妹夫去了花园。
所谓，私订终身后花园。
李攸宁当下就带了点古怪心情地打量着这个景致不错的花园。一路上安安静静，并未见什么人，想象当中会有什么俏丫鬟扑上来试探真心的戏码看来是不会上演。李攸宁想了想，不觉好笑，现在不比前世，哪来那么多狗血桥段发生啊。当下弃了胡思乱想，专心起陆昭时不时的提问来。
既是两人搭伴，就不可能不说话。陆昭带了一点考量的意味，因而话语一改往日的温和，变得锋芒毕露起来。李攸宁也知道陆昭有几分考量自己的意思，倒也并不惊慌，一点点地陈述自己的观点。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也诚实地说自己不知道，表情诚恳，态度谦逊，很容易赢得别人好感。果不其然，李攸宁从陆昭眼里看到了满意。心想：果然啊，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自己虽在前世受过□□几十年教育，但在这一世，在人真正受到世家精英教育长大的陆昭面前，弄虚作假很容易被人厌弃。
哎！不管古代现代，讨个媳妇儿就不是件容易事儿！
李攸宁暗自擦汗，觉得自己应该是过关了，就见陆昭笑道：“维桢想不想见见舍妹？”
想啊！
当然这是心里话，李攸宁忍住没说，面上仍做矜持状，委婉道：“怕是与礼不和。”
“无妨。”陆昭勾唇一笑，“你且等一等。”
陆昭本就是面如冠玉的美男子，这么勾唇一笑当真是动人心魄。李攸宁不免晃了晃神，暗想：这个时代真是出美人，且美人不限性别，还都男女通吃。
正自遐想间，就听笑得男女通杀的男人笑着吩咐身边的仆从：“去请十六娘子来。”说罢，又笑看着自己：“维桢莫要紧张。”
李攸宁讪讪一笑，接过陆昭递来的茶，静静坐等。
片刻，佳人至。
李攸宁本是与陆昭一同坐在凉亭里，见到人来，立即起身，动作迅速的仿佛是见到了上级，惹得一旁的陆昭侧目。
一般相亲，得要有中人介绍才行，眼下不等陆昭开口自己就这样突然站了起来，真是傻透了。
起身之后才发现不妥的李攸宁有些尴尬，但这种情况再坐回去那就显得更傻，眼下只能尽量使自己站得姿态好看一些。
好在陆昭在此刻倒也不那么坏心，厚道地起身为两人介绍对方：“此吾十六妹，单名一个辰字。”又指着李攸宁对陆辰道：“这是李氏二十一郎，攸宁。”
两人遂互相见礼。
尴尬的气氛被盖了过去，李攸宁暗地里松了口气。过后便开始细细看起面前的女孩。
除开放在前世不过是初中生的年纪，面前的女孩的容貌清丽，一双眼睛泛着春水般的柔情，嘴角的笑容也是温温婉婉，整个人便像是从古典仕女画上走下来的人一般。
不得不说，这是一副好样貌，还是自己喜欢的那种。
李攸宁的嘴角不自觉就上扬了几分。
如他在看自己未来老婆的同时，陆辰也在打量自己的未来夫君。见他眉目俊朗，面容和气，眼含真诚，遂心生满意，脸上透出一些淡淡的粉色来。
两人这幅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真是皆大欢喜，虽说世家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但夫妻和美也不是完全不考虑，能举案齐眉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陆昭笑着给两人介绍彼此，便自去一边，为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见兄长离去，陆辰起初有些慌张，但一想到自己总归是要与他相处的，便也冷静下来。
与陆辰不同，李攸宁虽也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相亲，但前世里总归耳濡目染的对流程有些了解，见陆辰故作淡定的样子，就知道对面的姑娘是紧张了，又想到人家还要过一些时日才及笄，心中便生出几许怜惜。想了想，先从称呼上开始，这是拉近距离的第一步。“我字维桢，十六娘子可唤我的字。”
“维桢”，对面的女孩低低念了一声。
声音柔柔，听得人如沐春风。
李攸宁从没觉得自己这名字这么好听过，正在回味间，就听对面的女孩用她那副好听的嗓音问道：
“可是王国克生，维周之祯的‘维桢’？”
李攸宁笑着点头。
“我尚未取字，维桢可以叫我阿辰。”对面的女孩温柔笑道，李攸宁哪有不从，且从他看来，在说到“取字”时那笑容里分明多了一点害羞的意味，真是迷人的很。
满意的不止这一对男女，离凉亭不远处的紫藤花架下立着的陆昭也十分满意，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叹道：“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你说是不是？”
“与天何干，难道不是阿父一手促成？”
语气淡淡，还带着一点嘲讽。显然，站在他身侧的弟弟没有与他产生共识。
对于兄弟间如此没有默契陆昭也不以为意，摇了摇扇子，悠悠然道：“这嘛，自然还是靠阿父的，不过倒也与天有点关系。”说罢，指了指大正宫的方向。
“若不是天子堂弟的公案，李氏二十一郎又如何能被注意到？”
“这……”陆彦语塞，这个说法牵强是牵强，倒也不无道理。此事一出，李攸宁的确被众多权贵关注自此成为朝中新秀也是不争的事实。
“听闻之前太中大夫也有意与我们联姻，不过阿父拒绝了。这么看，这李氏郎君倒真有几分本事。”
“哈哈哈！”听闻陆彦的感慨，陆昭忍俊不禁，合起手中的扇子，指着弟弟，笑道：“你这般天真，怪不得阿父不应允你的意愿。”
天真？这可不是一个好词，陆彦皱着眉，想不出自己的话哪里不对，本来么，能让陆衍弃了弘农杨氏不选而择显然没落一点的赵郡李氏，显然是李攸宁自身出众，才能得自家父亲另眼相看。
陆昭收住笑声，解释道：“你这么想也不错，李攸宁确实有几分才干。但这不过是锦上添花，即便他胸无点墨，只要他姓赵，只要阿父有意与赵氏联姻，那么十六娘的夫家就是赵姓。”
嘴角含着笑意的陆昭嘴里说出的话可是一点都不令人开心的，陆彦皱眉，问道：“如何会是赵氏，若是只看门第，那么弘农杨氏岂不是更好？”
“弘农杨氏久居世家，明面风光，内里早已不堪。何况，他家有个女儿可是三皇子的正妃。相较之下，李氏虽没落，但也少了一些累赘相绊，与之联姻，也省的担心日后有尾大不掉之势。有这两点，已经足够陆氏做亲家了。”至于李攸宁容貌才学如何，那不是最主要的，只要情况在社会审美容忍范围内，那就可行。所以说，他们面前的这位郎君，正在凉亭里与他们妹妹交流感情的小伙子，且颜值高出预期的这位青年，对于陆辰来说，真是意外之喜了。
经过陆昭这么一番深度剖析，陆彦说不上来是何种感觉，看向凉亭里的眼神多了一丝怜悯。只这怜悯的眼神投了不过半刻便被陆昭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怜悯？又犯傻，这样的眼神自然该留给自己。他们即便过程不如所想那般美好，只是结果毕竟如意，到底能成就一段良缘。你呢？”
陆昭带笑的话落入陆彦耳朵里，全然不似暖风和煦，只如冬日里最最刺骨的寒冰，哪里薄弱扎哪里。
陆彦想起陆昭适才还未说完的话，又想起自己那结果不明的婚事，只觉得心头无力。当下紧抿唇角，却如何也不能令脸上的苍白褪去。
“她不是阿父所想那般，我会去找阿父说清楚的。”
陆昭挑挑眉，表情不变，只是嘴角笑意加深，幽幽道：“她是哪般你又如何能知？你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不待陆彦回答，陆昭的声音已经转冷：“你也不要想着将阿微拉下水，阿父的意思很明确，不愿阿微与皇室有任何牵扯。你若还坚持，不若回去看一看再做决定，我已经命人放在你书案上了。”
说完，陆昭也不废话，转身就要朝前走，刚一迈步便被陆彦拦下。对上毫不意外的一双惊怒的眼睛，陆昭的表情可谓是淡定极了。
“我的事先不论，阿父为何不愿阿微与皇室有牵扯，还是说，阿父不愿阿微嫁入皇家？”陆彦盯着陆昭，眼睛闪烁。
“我不知道。”陆昭摇头。却得来陆彦一声冷哼：“还有你不知道的？”这是指陆昭派人调查楚瑷的行为。
陆昭无奈，“我是真的不清楚。不过，倒是知道阿父有意为阿微与阿珺定亲。”
陆彦一惊：“阿微知道么？祖父也同意了？”
陆昭指了指前方凉亭，道：“与此不同，阿珺与阿微青梅竹马，日后也是一对佳偶。阿微不过十岁之龄，阿父预备等她及笄后再与谢家商议。祖父，也是素来喜欢阿珺，自然也会乐见其成的。如此，真真可谓是一段良缘。”
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得陆彦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不知是为永远不知道自己婚事实质的陆辰，还是为婚事前途无望的自己，亦或是为尚不知婚事已被决定的陆微，陆彦只觉自己周遭发凉，头顶本是一片明丽之景的色彩于此刻也生生冷硬起来。他站在原地，看着陆昭闲庭散步一般走向凉亭里的两人，互有好感的年轻男女脸上明媚的笑容那样美好，美好地让陆彦忍不住闭眼。
闭眼再睁眼，看到的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被华丽外表包裹的幻象，还是让人难以忍受的现实？
陆彦只愿，亭中的两人永远不会有机会知道这近乎残忍的事实。
一切，有如梦；一切，有如空。
一切，似良缘；一切，似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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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李夫人的紧张，李攸宁倒是镇定的多，悠悠然然地吃完早饭，便坐着马车前往卫国公府。
进入贤德坊，马车的速度慢下来，李攸宁透过竹帘看了看车外的情景。
街道宽阔，玉石雕刻的祥兽伫立两边，并不豪华，但一砖一瓦都透着世家的清贵。确实是勋贵比不了的，就是李氏，也多有不及。
到了府门前，先遣仆人去递拜帖，李攸宁扶了李氏下车，只稍等了一会，就有人前来引着他们入内。
李攸宁边走边打量着陆府内的景致。首先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大！卫国公府与时下一般大宅并无区别，只是年代更久远，各个功能区占地更广些，想来也是历代皇帝赏赐的结果。呃，照这样推算的话，怕是得有好几代了。
这样大的宅院，建筑与景物的搭配也是美轮美奂，李攸宁想了想，怎么形容呢？精致胜于前世的园林，同时又多了一份大气与肃穆。这就是处在高档住宅区里的豪宅啊。
眼下随着这仆从左转右转，也不知转过多少条渡廊，方才在一处停下。引路的人躬身道：“夫人与郎君请入内。”
李氏道了谢，李攸宁便随之一道入内。
内有两人，一男一女。坐在上首的是一位气质优雅的夫人，坐在左侧的是一年轻郎君。夫人么，不难猜应当就是卫国公之妻了，至于那年轻郎君，李攸宁与陆昭是同僚，自然也认识。两方互相见礼，一番寒暄。
两位母亲先相互夸赞对方的儿子，之后便说起了别的，李氏这里因为没见着未来儿媳有些失望，但并未表现出来。李攸宁倒是没什么想法，只与陆昭聊得开心。
待李氏母子以为便要这样直到午饭了，卢氏笑着开口：“二十一郎难得来一次，不必陪我们枯坐，阿昭，你便领二十一郎逛一逛吧。”
被点到名的陆昭起身称是。
卢氏转过头笑对李氏，道：“年轻人自有话说，我们也好自在说话。”
“这倒是。”李氏笑着点头。
为人子的两位遂奉命逛一逛去了。
逛什么？短时间内陆昭当然不可能拿出一份详细的计划表来，不过不要紧，凭着家中众多游廊水榭，随便去到一处也是可行的。
陆昭领着未来妹夫去了花园。
所谓，私订终身后花园。
李攸宁当下就带了点古怪心情地打量着这个景致不错的花园。一路上安安静静，并未见什么人，想象当中会有什么俏丫鬟扑上来试探真心的戏码看来是不会上演。李攸宁想了想，不觉好笑，现在不比前世，哪来那么多狗血桥段发生啊。当下弃了胡思乱想，专心起陆昭时不时的提问来。
既是两人搭伴，就不可能不说话。陆昭带了一点考量的意味，因而话语一改往日的温和，变得锋芒毕露起来。李攸宁也知道陆昭有几分考量自己的意思，倒也并不惊慌，一点点地陈述自己的观点。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也诚实地说自己不知道，表情诚恳，态度谦逊，很容易赢得别人好感。果不其然，李攸宁从陆昭眼里看到了满意。心想：果然啊，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自己虽在前世受过□□几十年教育，但在这一世，在人真正受到世家精英教育长大的陆昭面前，弄虚作假很容易被人厌弃。
哎！不管古代现代，讨个媳妇儿就不是件容易事儿！
李攸宁暗自擦汗，觉得自己应该是过关了，就见陆昭笑道：“维桢想不想见见舍妹？”
想啊！
当然这是心里话，李攸宁忍住没说，面上仍做矜持状，委婉道：“怕是与礼不和。”
“无妨。”陆昭勾唇一笑，“你且等一等。”
陆昭本就是面如冠玉的美男子，这么勾唇一笑当真是动人心魄。李攸宁不免晃了晃神，暗想：这个时代真是出美人，且美人不限性别，还都男女通吃。
正自遐想间，就听笑得男女通杀的男人笑着吩咐身边的仆从：“去请十六娘子来。”说罢，又笑看着自己：“维桢莫要紧张。”
李攸宁讪讪一笑，接过陆昭递来的茶，静静坐等。
片刻，佳人至。
李攸宁本是与陆昭一同坐在凉亭里，见到人来，立即起身，动作迅速的仿佛是见到了上级，惹得一旁的陆昭侧目。
一般相亲，得要有中人介绍才行，眼下不等陆昭开口自己就这样突然站了起来，真是傻透了。
起身之后才发现不妥的李攸宁有些尴尬，但这种情况再坐回去那就显得更傻，眼下只能尽量使自己站得姿态好看一些。
好在陆昭在此刻倒也不那么坏心，厚道地起身为两人介绍对方：“此吾十六妹，单名一个辰字。”又指着李攸宁对陆辰道：“这是李氏二十一郎，攸宁。”
两人遂互相见礼。
尴尬的气氛被盖了过去，李攸宁暗地里松了口气。过后便开始细细看起面前的女孩。
除开放在前世不过是初中生的年纪，面前的女孩的容貌清丽，一双眼睛泛着春水般的柔情，嘴角的笑容也是温温婉婉，整个人便像是从古典仕女画上走下来的人一般。
不得不说，这是一副好样貌，还是自己喜欢的那种。
李攸宁的嘴角不自觉就上扬了几分。
如他在看自己未来老婆的同时，陆辰也在打量自己的未来夫君。见他眉目俊朗，面容和气，眼含真诚，遂心生满意，脸上透出一些淡淡的粉色来。
两人这幅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真是皆大欢喜，虽说世家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但夫妻和美也不是完全不考虑，能举案齐眉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陆昭笑着给两人介绍彼此，便自去一边，为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见兄长离去，陆辰起初有些慌张，但一想到自己总归是要与他相处的，便也冷静下来。
与陆辰不同，李攸宁虽也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相亲，但前世里总归耳濡目染的对流程有些了解，见陆辰故作淡定的样子，就知道对面的姑娘是紧张了，又想到人家还要过一些时日才及笄，心中便生出几许怜惜。想了想，先从称呼上开始，这是拉近距离的第一步。“我字维桢，十六娘子可唤我的字。”
“维桢”，对面的女孩低低念了一声。
声音柔柔，听得人如沐春风。
李攸宁从没觉得自己这名字这么好听过，正在回味间，就听对面的女孩用她那副好听的嗓音问道：
“可是王国克生，维周之祯的‘维桢’？”
李攸宁笑着点头。
“我尚未取字，维桢可以叫我阿辰。”对面的女孩温柔笑道，李攸宁哪有不从，且从他看来，在说到“取字”时那笑容里分明多了一点害羞的意味，真是迷人的很。
满意的不止这一对男女，离凉亭不远处的紫藤花架下立着的陆昭也十分满意，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叹道：“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你说是不是？”
“与天何干，难道不是阿父一手促成？”
语气淡淡，还带着一点嘲讽。显然，站在他身侧的弟弟没有与他产生共识。
对于兄弟间如此没有默契陆昭也不以为意，摇了摇扇子，悠悠然道：“这嘛，自然还是靠阿父的，不过倒也与天有点关系。”说罢，指了指大正宫的方向。
“若不是天子堂弟的公案，李氏二十一郎又如何能被注意到？”
“这……”陆彦语塞，这个说法牵强是牵强，倒也不无道理。此事一出，李攸宁的确被众多权贵关注自此成为朝中新秀也是不争的事实。
“听闻之前太中大夫也有意与我们联姻，不过阿父拒绝了。这么看，这李氏郎君倒真有几分本事。”
“哈哈哈！”听闻陆彦的感慨，陆昭忍俊不禁，合起手中的扇子，指着弟弟，笑道：“你这般天真，怪不得阿父不应允你的意愿。”
天真？这可不是一个好词，陆彦皱着眉，想不出自己的话哪里不对，本来么，能让陆衍弃了弘农杨氏不选而择显然没落一点的赵郡李氏，显然是李攸宁自身出众，才能得自家父亲另眼相看。
陆昭收住笑声，解释道：“你这么想也不错，李攸宁确实有几分才干。但这不过是锦上添花，即便他胸无点墨，只要他姓赵，只要阿父有意与赵氏联姻，那么十六娘的夫家就是赵姓。”
嘴角含着笑意的陆昭嘴里说出的话可是一点都不令人开心的，陆彦皱眉，问道：“如何会是赵氏，若是只看门第，那么弘农杨氏岂不是更好？”
“弘农杨氏久居世家，明面风光，内里早已不堪。何况，他家有个女儿可是三皇子的正妃。相较之下，李氏虽没落，但也少了一些累赘相绊，与之联姻，也省的担心日后有尾大不掉之势。有这两点，已经足够陆氏做亲家了。”至于李攸宁容貌才学如何，那不是最主要的，只要情况在社会审美容忍范围内，那就可行。所以说，他们面前的这位郎君，正在凉亭里与他们妹妹交流感情的小伙子，且颜值高出预期的这位青年，对于陆辰来说，真是意外之喜了。
经过陆昭这么一番深度剖析，陆彦说不上来是何种感觉，看向凉亭里的眼神多了一丝怜悯。只这怜悯的眼神投了不过半刻便被陆昭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怜悯？又犯傻，这样的眼神自然该留给自己。他们即便过程不如所想那般美好，只是结果毕竟如意，到底能成就一段良缘。你呢？”
陆昭带笑的话落入陆彦耳朵里，全然不似暖风和煦，只如冬日里最最刺骨的寒冰，哪里薄弱扎哪里。
陆彦想起陆昭适才还未说完的话，又想起自己那结果不明的婚事，只觉得心头无力。当下紧抿唇角，却如何也不能令脸上的苍白褪去。
“她不是阿父所想那般，我会去找阿父说清楚的。”
陆昭挑挑眉，表情不变，只是嘴角笑意加深，幽幽道：“她是哪般你又如何能知？你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不待陆彦回答，陆昭的声音已经转冷：“你也不要想着将阿微拉下水，阿父的意思很明确，不愿阿微与皇室有任何牵扯。你若还坚持，不若回去看一看再做决定，我已经命人放在你书案上了。”
说完，陆昭也不废话，转身就要朝前走，刚一迈步便被陆彦拦下。对上毫不意外的一双惊怒的眼睛，陆昭的表情可谓是淡定极了。
“我的事先不论，阿父为何不愿阿微与皇室有牵扯，还是说，阿父不愿阿微嫁入皇家？”陆彦盯着陆昭，眼睛闪烁。
“我不知道。”陆昭摇头。却得来陆彦一声冷哼：“还有你不知道的？”这是指陆昭派人调查楚瑷的行为。
陆昭无奈，“我是真的不清楚。不过，倒是知道阿父有意为阿微与阿珺定亲。”
陆彦一惊：“阿微知道么？祖父也同意了？”
陆昭指了指前方凉亭，道：“与此不同，阿珺与阿微青梅竹马，日后也是一对佳偶。阿微不过十岁之龄，阿父预备等她及笄后再与谢家商议。祖父，也是素来喜欢阿珺，自然也会乐见其成的。如此，真真可谓是一段良缘。”
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得陆彦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不知是为永远不知道自己婚事实质的陆辰，还是为婚事前途无望的自己，亦或是为尚不知婚事已被决定的陆微，陆彦只觉自己周遭发凉，头顶本是一片明丽之景的色彩于此刻也生生冷硬起来。他站在原地，看着陆昭闲庭散步一般走向凉亭里的两人，互有好感的年轻男女脸上明媚的笑容那样美好，美好地让陆彦忍不住闭眼。
闭眼再睁眼，看到的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被华丽外表包裹的幻象，还是让人难以忍受的现实？
陆彦只愿，亭中的两人永远不会有机会知道这近乎残忍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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