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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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费半个月之久，沈氏一行终于抵京。
陆一收到消息后早早便率人在城外等候，一是为表诚意，二是为了领路。
绕过百姓的居住区，进入高层住宅区的时候，路况显然就没有之前那样顺畅了。当然不是说世家权贵居住区的道路狭窄，恰恰相反，这片区域的街道长宽都是隔壁的好几倍，但再宽阔也架不住好几辆车并排行驶。
是以，转过一个弯，在通往贤德坊的那条道上，陆一他们便遇上了交通堵塞。
事情不算大，等一等也是可以的，只是，陆一不能就这样决定，毕竟有客自远方来，一路舟车劳顿，应当尽快入府休息才是。想了想，他来到沈氏兄妹的马车前低声说明了一下情况。
沈安对于等一等也没意见，从家出发到京城都半月了，眼下不过多等半刻也算不了什么。
陆一于是命护在沈氏车队的家仆都注意点，以防被冲撞。自己则随时准备一旦等得过久就掏出令牌插队过去。
立在一旁等了一小会，前方的队伍开始移动，想来已经走了一家。陆一便放下心来，看这情况不需要动用特权了。正等着余下的一辆马车过去，就见一家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不待陆一辨认是哪家的，对方便先拱手问道：“可是陆相府中车架？”
陆一点了点头，对方确认完毕，笑道：“我家夫人请尊驾先行。”
显然这种情况遇得多了，陆一面上半点惊讶也无，笑着道：“夫人客气了。仆奉命接沈氏郎君与娘子入府，既是小辈，怎好越长者先行，夫人请便就是。”
家仆闻言道：“可是十一郎君的未婚妻？”
陆一笑着点头：“正是！”
家仆拱手道贺：“府上喜事连连，恭喜恭喜！”
陆一也拱手示意：“同喜同喜！听闻府上的三娘子已许婚于鹿王，贵府也好事将近耳。”
见被认出身份，来人也很是高兴，笑意增了几分，又让陆一先行，见后者仍是婉拒便也作罢，告辞离去。
见前方马车没影后，陆一忙翻身上马，招呼后面跟上，赶紧回府。
沈安放下车帘，叹道：“一波三折，燕都真是难入的很。”
沈归荑闻言莞尔：“权贵云集，又有至尊，自当非凡地。”末了带着些怀念的口吻道：“离的太久，我都不觉得自己以前也在这里住了好些年。”
沈安自幼长在潞州，满眼都是新鲜，见妹妹语气里有几分伤感，便摇扇笑道：“那这些时日正好四处逛一逛。哎！就是不知清和何时空闲，找他做导游也便宜。”
沈归荑笑着点头：“若是这样，再好不过了。”
本以为妹妹不会回应，沈安都做好了自说自话的准备，但听此句不由一怔，抬眼望过去，虽比不得寻常女郎谈及未婚夫的娇羞，但也较之以往避而不谈可真是有所转变。
这是个好现象，无需追问，沈安笑容加深，摇扇子的节奏都轻快了好多。
入了府，跟随而来的仆人与行礼先被带下去安置，沈安与沈归荑在休息之前要先拜见长辈。
陆庸发话，晚饭的时候再见，因此兄妹俩托人将礼物送到后便直接去拜见卢氏。考虑到兄妹二人舟车劳顿，卢氏便让在家的几个儿女直接到她这来，以便兄妹俩认人。
要见未来婆婆还有丈夫的一干兄弟姐妹，饶是沈归荑再从容此刻也是有些紧张的，但她一贯克制的很，就连这紧张也被控制得看不出半分。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左边的沈安，发现后者淡淡定定，精神抖擞的很。沈归荑心中一顿，暗笑自己竟也有些近乡情怯起来。定了定神，与兄长一道，在婢女将面前的竹帘掀起后，进屋拜见。
只是见个面认个人，以防到时在府中相见不相识的尴尬。是以不过简单问候，卢氏不想太费两人精力，便很快结束掉会面，让婢女带着他们下去休息。
待两人走后，卢氏对两个女儿道：“你们这未来嫂嫂很不错，可多与之接触。这些天我会将府中事务交给她，你们都要一起跟在后面学。”
姐妹俩忙束手称是。
卢氏点点头，表示满意。又想起幺女乳母的话，眉头皱了起来，严肃脸问道：“听你乳母说，你今天的早膳没有用完，是胃口不适，还是膳食不合口？”
陆氏的饮食从来都是定时定量，每餐饭都会根据主人胃口大小量身制作，除防止浪费外也是要保证身体健康。女郎身边有乳母时时刻刻记录，郎君身边如陆昭陆彦这般年岁用乳母就不大合适，所以由贴身侍从负责。
在孩童死亡率高发的时代，家族里的每个孩子都是珍贵的。
几个子女的日常饮食习惯卢氏烂熟于心，尤其是陆微，更是重点关注对象。乳母不敢有丝毫隐瞒，陆微也没法让乳母隐瞒。所以，面对母亲的询问，即使心里不舒服，也只能老老实实交代原因：“早上的汤药太苦，儿没有胃口。”
卢氏心疼极了，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用良药苦口的道理来安慰：“这副药的药效会更强，所以要更苦一些。但早膳还是尽量多用一些，医侍说杏仁对你极好，你可多用。”
“儿记下了。”
杏仁是陆微最不喜的食物之一，有时候陆微自己也觉得这幅身体真是糟糕透了，病病歪歪的药罐子，喜欢的东西不能多吃，不喜欢的偏生就对调养身体有益。这记下是记下了，但照不照做还得另说。
然而，卢氏不给这样的机会，马上道：“正好，我让人做了杏仁酥酪，你们用完再走。”
陆微心里发苦，却不敢拒绝，只能哀怨地看向得了卢氏吩咐就要去端杏仁酥酪的婢女。
好不容易吃完卢氏准备的爱心点心，陆微忙拉着陆辰离开，姐妹俩在花园里晃悠。
花圃里的月季开得正盛，陆微上前挑了一朵鹅黄的摘下，去了刺，示意身边的陆辰低头，就将花簪上了姐姐的发髻，自己则后退几步仔细端详。
陆辰极其适合这样温暖柔和的颜色，鬓边的花衬得她愈发明丽，额角眼梢都有着少女特有的妩媚。
看得陆微直在心里感叹：这才是正值妙龄啊，哪像自己，仍是稚气未脱。
“阿姐真是秀色芳容。”陆微衷心赞道。
陆辰也偏头笑道：“吾妹也正当年华，你想簪哪一朵？”
陆微觉得自己戴不出效果，摇摇头表示不用。陆辰笑道：“我今日难得空闲，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
陆微展颜一笑，有姐如此，夫复何求。遂带着陆辰去了望仙院的摘星阁。
姐妹俩双双坐在窗户边，望着天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陆微问道：“阿姐，出云大师的批命可信么？”
陆辰心里一惊，面上倒是很自然地道：“这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闻他很少为人批命，之前就好像为光献皇后批过命。只是内容如何，便不为人知了。”
光献皇后就是楚昱的妈，陆微对于自己这个未来婆婆还是很好奇的，毕竟能生出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都有些不像凡人的儿子来，其本身该是何等人物啊。
可惜坊间对其传闻极少，只知这位皇后出身安邑卫氏，这个世族极为神秘，一直避世，不说世人就是陆衍等朝之大臣都从没见过顺德帝的这位岳父。可以说，本朝国丈就是传说中的存在。
出云给这位先皇后批过命的事，陆微也只是幼时在莲华寺的时候听小沙弥们说起过，虽不知内容，但见这位皇后红颜薄命，想来这批命也非大吉之相。
至于为何会想起问这个，大抵是因为少女情怀吧。陆微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与心上人白头偕老的命。这个想法自然是建立在她尚不知道自己早八百年就被老和尚算过命的基础之上的。
然而她不之情但陆辰知道啊，当然她不能说就是了，这是卢氏一早便吩咐过的。此刻听妹妹开口陆辰心里立即警铃大作，一面尽力搪塞，一面转移话题试图分散妹妹的注意力：
“阿父常说未来难测，何必苦苦执着，多想无益。对了，沈氏女郎已经入府，我们是不是要为她引见各家女郎？”
确实该如此，然而——
“京中贵女聚会我少有参加，怕是无法为之引见。”陆微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以前她鲜少露面，现在作为订婚人士怕是更不会轻易出门。
陆辰虽比她情况好一点，但身份有限，贵女圈并不是完全对她开放的，也无法帮助沈归荑打开京城社交圈。
“不如这样，我们办一个就是了。”陆微想了想，提议道。
陆辰一愣过后，也觉得此法甚好。中秋刚过，在这个娱乐设施匮乏的年代，肯定很多闺中女郎没玩尽兴，当然这类聚会也没什么玩的，但也是可以出门的理由嘛。加之举办人的身份地位，帖子发出，估计一呼百应。
既提了这个头，姐妹俩便跑去跟卢氏汇报，卢氏正有此意，见女儿们如此贴心地事先想好了办法，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大方批准，还道：“甚好。就在四季轩吧，那里景致不错，地方也大。名单我会派人拿给你们，要请谁可自己定夺。再让阿嬷帮你们，还需要什么告诉我就是了。”
人一有事干，特别还是挺有兴趣的事，精力不说百分百投入，□□分还是有的。陆微眼下一门心思扎进了聚会的大小事宜里，对于批命什么的已全然顾不得了。对此，陆辰表示喜闻乐见。
当然此一家之言，东宫里的某位对此有些意见。
小姑娘在学习新技能，这楚昱当然是赞成的，日后也是要用到的么。但是，又不是考科举，无需天天沉溺于此吧，难道已经用功到无暇顾及这刚订婚不久的未婚夫了么？又没有私相授受的危险！一方帕子、一个锦囊什么的在他隔几天便一个镯子、一根簪子的暗示下都没回应，有的只是宫侍带回的一句句例行公事般的道谢。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忙的没时间，次次如此就有些敷衍了。楚昱可不会认为他的小姑娘会如此待他，这样的行为只有一个可能：他送去的礼物怕是都被他的未来岳父给冒名顶替了。
若是这样的话——
“看来需要鸿雁传书啊。”楚昱放下手里的典籍，瞥了一眼书案上的几本折子，决定去找他爹一趟。
于是第二日，陆衍便臭着脸下了朝。
顺德帝难得看到自家丞相气急败坏，瞥了一眼立在一边云淡风轻的儿子，微微叹道：“你这样得罪未来岳父，还想娶人家女儿吗？”
楚昱笑笑：“所谓知难而上，儿也是习得阿父的品行，不如此如何抱得美人归？”
难得儿子恭维，顺德帝笑得眉眼俱开：“是极是极！吾儿类我！”说完，心里感叹了一下他那比陆衍还苛刻的岳丈以及自己当年的坚韧不屈，末了思及心底那抹倩影，再看向当年努力的结果——已经长大成人不久就要娶妻的儿子，慈父之心顿时泛滥，眼神也温柔的不像话：“你可比朕要幸运多了，博衡不过是舍不得女儿，对你可无半点不满；朕当年可都没得过你外祖一个正眼。”
顺德帝回忆过往，是希望能帮儿子排解排解不满。然而楚昱闻言不过是微微一笑，这笑虽与之前乃是同样弧度，但意义就很是不同，顺德帝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嘲讽。
顺德帝心里一突，皱眉问道：“怎么？”
楚昱的笑收的很快，眼下已是平平静静的一张脸了：“儿只是不敢苟同阿父方才所言罢了。至少，阿父可不用等到五年后才可成婚。”
是啊，他们当初都是年岁恰好，还都到了结婚年龄，卫竑一松口他就将人娶回了家，没等太久。而陆衍的小女儿，现在多大？要到成婚，那至少要及笄吧，那还要等个五年。这……
顺德帝也没办法。
“所以博衡这些天才会有些针对于你嘛。”没办法，所以还是将锅甩给了陆衍。
闻言，楚昱不置可否，拈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抬头对顺德帝道：“我们祖上也有过十三为妇的例子，眼下不也正好？”
“噗咳咳！”接过夏守忠递过来的帕子，顺德帝忙擦擦嘴角，瞪着面前的儿子，惊道：“以前那是事急从权！”现在太平盛世你娶一个未成年你要干嘛？
“如阿父所愿，成家立业啊。”楚昱继续淡定。
“但，但，陆氏女不过桃李之龄，还不能开枝散叶。”顺德帝继续抓狂。
楚昱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父亲，道：“周公之礼自然是要待阿微长大后再说的。”说罢就是一脸“你竟然有这样的想法真是为老不尊”的神情。
被鄙视的了的顺德帝有些尴尬，但帝王脸皮厚嘛，所以很快就当做没看见，点头感叹：“如此也能少等个两年。即便不能，咳咳，至少也能彼此相见，甚好甚好。”
楚昱也觉得很好，他放下手，将棋子丢回盒子里，起身对父亲一礼：“那便有劳阿父了。”说完告辞离去。
见儿子挥挥手将任务丢给了他，顺德帝哭笑不得，仰天长叹：“真是讨债的！”
身边夏守忠笑言：“殿下已经给了谢礼了。”指了指棋盘。
顺德帝一看，心里一顿，眼里浮现出笑意：“就说会话的时辰，他已经解出来了啊。”
“殿下聪颖绝伦，这自然不是难事。”夏守忠赞道。
顺德帝一瞪眼：“你的意思朕就是个笨蛋？”
“仆绝无此意，陛下恕罪！”夏守忠忙俯身称罪。
“哼！”顺德帝翻了个白眼，转头仔仔细细看起棋局来，忽然笑道：“朕记得出云提过，陆衍家的小女郎也解出来了吧？”
“是，可见殿下与十七娘子乃明珠玉璧，天作之合呀。”
“哎，只怕少年情/事老来悲啊。”顺德帝摇摇头，指了棋盘吩咐：“收起来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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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转过一个弯，在通往贤德坊的那条道上，陆一他们便遇上了交通堵塞。
事情不算大，等一等也是可以的，只是，陆一不能就这样决定，毕竟有客自远方来，一路舟车劳顿，应当尽快入府休息才是。想了想，他来到沈氏兄妹的马车前低声说明了一下情况。
沈安对于等一等也没意见，从家出发到京城都半月了，眼下不过多等半刻也算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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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一旁等了一小会，前方的队伍开始移动，想来已经走了一家。陆一便放下心来，看这情况不需要动用特权了。正等着余下的一辆马车过去，就见一家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不待陆一辨认是哪家的，对方便先拱手问道：“可是陆相府中车架？”
陆一点了点头，对方确认完毕，笑道：“我家夫人请尊驾先行。”
显然这种情况遇得多了，陆一面上半点惊讶也无，笑着道：“夫人客气了。仆奉命接沈氏郎君与娘子入府，既是小辈，怎好越长者先行，夫人请便就是。”
家仆闻言道：“可是十一郎君的未婚妻？”
陆一笑着点头：“正是！”
家仆拱手道贺：“府上喜事连连，恭喜恭喜！”
陆一也拱手示意：“同喜同喜！听闻府上的三娘子已许婚于鹿王，贵府也好事将近耳。”
见被认出身份，来人也很是高兴，笑意增了几分，又让陆一先行，见后者仍是婉拒便也作罢，告辞离去。
见前方马车没影后，陆一忙翻身上马，招呼后面跟上，赶紧回府。
沈安放下车帘，叹道：“一波三折，燕都真是难入的很。”
沈归荑闻言莞尔：“权贵云集，又有至尊，自当非凡地。”末了带着些怀念的口吻道：“离的太久，我都不觉得自己以前也在这里住了好些年。”
沈安自幼长在潞州，满眼都是新鲜，见妹妹语气里有几分伤感，便摇扇笑道：“那这些时日正好四处逛一逛。哎！就是不知清和何时空闲，找他做导游也便宜。”
沈归荑笑着点头：“若是这样，再好不过了。”
本以为妹妹不会回应，沈安都做好了自说自话的准备，但听此句不由一怔，抬眼望过去，虽比不得寻常女郎谈及未婚夫的娇羞，但也较之以往避而不谈可真是有所转变。
这是个好现象，无需追问，沈安笑容加深，摇扇子的节奏都轻快了好多。
入了府，跟随而来的仆人与行礼先被带下去安置，沈安与沈归荑在休息之前要先拜见长辈。
陆庸发话，晚饭的时候再见，因此兄妹俩托人将礼物送到后便直接去拜见卢氏。考虑到兄妹二人舟车劳顿，卢氏便让在家的几个儿女直接到她这来，以便兄妹俩认人。
要见未来婆婆还有丈夫的一干兄弟姐妹，饶是沈归荑再从容此刻也是有些紧张的，但她一贯克制的很，就连这紧张也被控制得看不出半分。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左边的沈安，发现后者淡淡定定，精神抖擞的很。沈归荑心中一顿，暗笑自己竟也有些近乡情怯起来。定了定神，与兄长一道，在婢女将面前的竹帘掀起后，进屋拜见。
只是见个面认个人，以防到时在府中相见不相识的尴尬。是以不过简单问候，卢氏不想太费两人精力，便很快结束掉会面，让婢女带着他们下去休息。
待两人走后，卢氏对两个女儿道：“你们这未来嫂嫂很不错，可多与之接触。这些天我会将府中事务交给她，你们都要一起跟在后面学。”
姐妹俩忙束手称是。
卢氏点点头，表示满意。又想起幺女乳母的话，眉头皱了起来，严肃脸问道：“听你乳母说，你今天的早膳没有用完，是胃口不适，还是膳食不合口？”
陆氏的饮食从来都是定时定量，每餐饭都会根据主人胃口大小量身制作，除防止浪费外也是要保证身体健康。女郎身边有乳母时时刻刻记录，郎君身边如陆昭陆彦这般年岁用乳母就不大合适，所以由贴身侍从负责。
在孩童死亡率高发的时代，家族里的每个孩子都是珍贵的。
几个子女的日常饮食习惯卢氏烂熟于心，尤其是陆微，更是重点关注对象。乳母不敢有丝毫隐瞒，陆微也没法让乳母隐瞒。所以，面对母亲的询问，即使心里不舒服，也只能老老实实交代原因：“早上的汤药太苦，儿没有胃口。”
卢氏心疼极了，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用良药苦口的道理来安慰：“这副药的药效会更强，所以要更苦一些。但早膳还是尽量多用一些，医侍说杏仁对你极好，你可多用。”
“儿记下了。”
杏仁是陆微最不喜的食物之一，有时候陆微自己也觉得这幅身体真是糟糕透了，病病歪歪的药罐子，喜欢的东西不能多吃，不喜欢的偏生就对调养身体有益。这记下是记下了，但照不照做还得另说。
然而，卢氏不给这样的机会，马上道：“正好，我让人做了杏仁酥酪，你们用完再走。”
陆微心里发苦，却不敢拒绝，只能哀怨地看向得了卢氏吩咐就要去端杏仁酥酪的婢女。
好不容易吃完卢氏准备的爱心点心，陆微忙拉着陆辰离开，姐妹俩在花园里晃悠。
花圃里的月季开得正盛，陆微上前挑了一朵鹅黄的摘下，去了刺，示意身边的陆辰低头，就将花簪上了姐姐的发髻，自己则后退几步仔细端详。
陆辰极其适合这样温暖柔和的颜色，鬓边的花衬得她愈发明丽，额角眼梢都有着少女特有的妩媚。
看得陆微直在心里感叹：这才是正值妙龄啊，哪像自己，仍是稚气未脱。
“阿姐真是秀色芳容。”陆微衷心赞道。
陆辰也偏头笑道：“吾妹也正当年华，你想簪哪一朵？”
陆微觉得自己戴不出效果，摇摇头表示不用。陆辰笑道：“我今日难得空闲，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
陆微展颜一笑，有姐如此，夫复何求。遂带着陆辰去了望仙院的摘星阁。
姐妹俩双双坐在窗户边，望着天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陆微问道：“阿姐，出云大师的批命可信么？”
陆辰心里一惊，面上倒是很自然地道：“这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闻他很少为人批命，之前就好像为光献皇后批过命。只是内容如何，便不为人知了。”
光献皇后就是楚昱的妈，陆微对于自己这个未来婆婆还是很好奇的，毕竟能生出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都有些不像凡人的儿子来，其本身该是何等人物啊。
可惜坊间对其传闻极少，只知这位皇后出身安邑卫氏，这个世族极为神秘，一直避世，不说世人就是陆衍等朝之大臣都从没见过顺德帝的这位岳父。可以说，本朝国丈就是传说中的存在。
出云给这位先皇后批过命的事，陆微也只是幼时在莲华寺的时候听小沙弥们说起过，虽不知内容，但见这位皇后红颜薄命，想来这批命也非大吉之相。
至于为何会想起问这个，大抵是因为少女情怀吧。陆微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与心上人白头偕老的命。这个想法自然是建立在她尚不知道自己早八百年就被老和尚算过命的基础之上的。
然而她不之情但陆辰知道啊，当然她不能说就是了，这是卢氏一早便吩咐过的。此刻听妹妹开口陆辰心里立即警铃大作，一面尽力搪塞，一面转移话题试图分散妹妹的注意力：
“阿父常说未来难测，何必苦苦执着，多想无益。对了，沈氏女郎已经入府，我们是不是要为她引见各家女郎？”
确实该如此，然而——
“京中贵女聚会我少有参加，怕是无法为之引见。”陆微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以前她鲜少露面，现在作为订婚人士怕是更不会轻易出门。
陆辰虽比她情况好一点，但身份有限，贵女圈并不是完全对她开放的，也无法帮助沈归荑打开京城社交圈。
“不如这样，我们办一个就是了。”陆微想了想，提议道。
陆辰一愣过后，也觉得此法甚好。中秋刚过，在这个娱乐设施匮乏的年代，肯定很多闺中女郎没玩尽兴，当然这类聚会也没什么玩的，但也是可以出门的理由嘛。加之举办人的身份地位，帖子发出，估计一呼百应。
既提了这个头，姐妹俩便跑去跟卢氏汇报，卢氏正有此意，见女儿们如此贴心地事先想好了办法，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大方批准，还道：“甚好。就在四季轩吧，那里景致不错，地方也大。名单我会派人拿给你们，要请谁可自己定夺。再让阿嬷帮你们，还需要什么告诉我就是了。”
人一有事干，特别还是挺有兴趣的事，精力不说百分百投入，□□分还是有的。陆微眼下一门心思扎进了聚会的大小事宜里，对于批命什么的已全然顾不得了。对此，陆辰表示喜闻乐见。
当然此一家之言，东宫里的某位对此有些意见。
小姑娘在学习新技能，这楚昱当然是赞成的，日后也是要用到的么。但是，又不是考科举，无需天天沉溺于此吧，难道已经用功到无暇顾及这刚订婚不久的未婚夫了么？又没有私相授受的危险！一方帕子、一个锦囊什么的在他隔几天便一个镯子、一根簪子的暗示下都没回应，有的只是宫侍带回的一句句例行公事般的道谢。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忙的没时间，次次如此就有些敷衍了。楚昱可不会认为他的小姑娘会如此待他，这样的行为只有一个可能：他送去的礼物怕是都被他的未来岳父给冒名顶替了。
若是这样的话——
“看来需要鸿雁传书啊。”楚昱放下手里的典籍，瞥了一眼书案上的几本折子，决定去找他爹一趟。
于是第二日，陆衍便臭着脸下了朝。
顺德帝难得看到自家丞相气急败坏，瞥了一眼立在一边云淡风轻的儿子，微微叹道：“你这样得罪未来岳父，还想娶人家女儿吗？”
楚昱笑笑：“所谓知难而上，儿也是习得阿父的品行，不如此如何抱得美人归？”
难得儿子恭维，顺德帝笑得眉眼俱开：“是极是极！吾儿类我！”说完，心里感叹了一下他那比陆衍还苛刻的岳丈以及自己当年的坚韧不屈，末了思及心底那抹倩影，再看向当年努力的结果——已经长大成人不久就要娶妻的儿子，慈父之心顿时泛滥，眼神也温柔的不像话：“你可比朕要幸运多了，博衡不过是舍不得女儿，对你可无半点不满；朕当年可都没得过你外祖一个正眼。”
顺德帝回忆过往，是希望能帮儿子排解排解不满。然而楚昱闻言不过是微微一笑，这笑虽与之前乃是同样弧度，但意义就很是不同，顺德帝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嘲讽。
顺德帝心里一突，皱眉问道：“怎么？”
楚昱的笑收的很快，眼下已是平平静静的一张脸了：“儿只是不敢苟同阿父方才所言罢了。至少，阿父可不用等到五年后才可成婚。”
是啊，他们当初都是年岁恰好，还都到了结婚年龄，卫竑一松口他就将人娶回了家，没等太久。而陆衍的小女儿，现在多大？要到成婚，那至少要及笄吧，那还要等个五年。这……
顺德帝也没办法。
“所以博衡这些天才会有些针对于你嘛。”没办法，所以还是将锅甩给了陆衍。
闻言，楚昱不置可否，拈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抬头对顺德帝道：“我们祖上也有过十三为妇的例子，眼下不也正好？”
“噗咳咳！”接过夏守忠递过来的帕子，顺德帝忙擦擦嘴角，瞪着面前的儿子，惊道：“以前那是事急从权！”现在太平盛世你娶一个未成年你要干嘛？
“如阿父所愿，成家立业啊。”楚昱继续淡定。
“但，但，陆氏女不过桃李之龄，还不能开枝散叶。”顺德帝继续抓狂。
楚昱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父亲，道：“周公之礼自然是要待阿微长大后再说的。”说罢就是一脸“你竟然有这样的想法真是为老不尊”的神情。
被鄙视的了的顺德帝有些尴尬，但帝王脸皮厚嘛，所以很快就当做没看见，点头感叹：“如此也能少等个两年。即便不能，咳咳，至少也能彼此相见，甚好甚好。”
楚昱也觉得很好，他放下手，将棋子丢回盒子里，起身对父亲一礼：“那便有劳阿父了。”说完告辞离去。
见儿子挥挥手将任务丢给了他，顺德帝哭笑不得，仰天长叹：“真是讨债的！”
身边夏守忠笑言：“殿下已经给了谢礼了。”指了指棋盘。
顺德帝一看，心里一顿，眼里浮现出笑意：“就说会话的时辰，他已经解出来了啊。”
“殿下聪颖绝伦，这自然不是难事。”夏守忠赞道。
顺德帝一瞪眼：“你的意思朕就是个笨蛋？”
“仆绝无此意，陛下恕罪！”夏守忠忙俯身称罪。
“哼！”顺德帝翻了个白眼，转头仔仔细细看起棋局来，忽然笑道：“朕记得出云提过，陆衍家的小女郎也解出来了吧？”
“是，可见殿下与十七娘子乃明珠玉璧，天作之合呀。”
“哎，只怕少年情/事老来悲啊。”顺德帝摇摇头，指了棋盘吩咐：“收起来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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