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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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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休整的李小山从虚弱中恢复了大半，当她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方晨也倚在她身边睡着了。她把身上的被子拉过来一些给方晨盖好，之后慢慢的从床尾爬了下去。大概是由于药物的作用，李小山出了很多汗，身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她扶着墙慢慢地走进卫生间，伸手去拧水龙头，谁知龙头只是发出一阵咯咯的返气声，然后流出可怜巴巴的几滴水。李小山两手撑在洗手池边沿上，盯着对面墙上镜子里模模糊糊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她全部都记得。那种疯狂的感觉，像是有一只魔鬼撕开她的胸膛，从她内心深处爬出来，挥舞着锋利的爪子，试图撕碎面前的一切。这种感觉，既让她感到害怕，又让她觉得兴奋。就像此刻镜中的人，黑暗中看不清面孔，可是那双眼睛却闪着寒光。李小山伸出手去触摸镜中的眼睛，却只摸到一片冰冷。
她也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那样。
李小山打开房间门，走廊里的温度比室内低了很多，让只穿着单薄衣裤的李小山打了个寒噤。走廊的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与那日把李小山直接指引到房间门口的浓烈臭味不同，清淡却醇厚，并不让人讨厌。走廊尽头的窗下坐着一个人，一个红色的小亮点在黑暗中一明一灭，李小山慢慢地向他走了过去。
“你醒了？”
在李小山距离那人还有三四米远时，他开了口，是夏至，他背对着窗子，双臂抱在胸前，淡淡的月色透过窗子照进来，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李小山继续慢慢地走着。
“嗯，醒了。”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像个中年男人。可是夏至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一样，他起身走进旁边敞开的房门，片刻之后手里拎着一把椅子又走了回来。他把椅子放在自己坐着的那把对面，李小山刚好走过来，直接在椅子上坐下。夏至又回到房间里拿来一床被子，将李小山整个包起来后，才重新在她对面坐下来，继续抽着烟。
“谢谢。”
李小山调整着被子，把自己光裸的脚蜷缩回被子里。夏至则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看着李小山动作。李小山被他看得有点不太自在，扭动了几下身子，下意识地拉扯了一下敞开的衣领。
“我都不知道你还抽烟。“李小山低声说道，试图打破这种让人不自在的气氛。
“抽得不多，后来一直没条件，也就不抽了。“夏至低声笑了一下，抬手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你讨厌味道是吗？我把窗户打开好了。”
“不必了，还好。”李小山制止了夏至想要开窗的动作。
“我从来没抽过这么贵的烟，好几十块钱一盒，舍不得，那小子私藏起来一直没舍得抽，倒是都便宜我了。”
夏至狠吸几口，然后捻灭了烟头。李小山没接话，只是为这话里的讽刺意味扯出一个无声的微笑。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李小山没带眼镜，看不清黑暗中夏至的神情，但她知道，对面的人一直在打量自己。
“我有问题想问你。”果然，夏至迟疑地开口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李小山笑了起来，沙哑的声音格外难听。
“那你能给我答案吗？”
黑暗中，夏至向前倾着身子，一股烟草味随着他的动作从黑暗中飘来。李小山歪着头，脸上挂着俏皮的微笑，仿佛夏至刚刚说了一句很好笑的话，她的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亮晶晶的光。
“你想知道答案吗？”
“如果不想知道，我就不会问。”
李小山又笑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
“那好吧，我告诉你。那天我失控，有一部分原因是那女孩的遭遇，让我想起了那些不好的事，有些感同身受吧。”李小山像是没察觉到对面人突然之间的拘谨一样，自顾自地说着，“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我可以揍那个混蛋，也算是发泄一下吧。”
李小山推开包在身上的被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着夏至走了一步，在他面前不足一步处站定。夏至抬起头看着她，满脸的痛苦内疚。
“不过，这不是主要的原因。“
闻言，夏至立刻站起身来。他二人身高相仿，李小山平视着夏至的双眼，伸出手在他绷紧的手臂上拍了拍。
“我很害怕。前途未卜是一方面，更多的，我是在怕我自己。我不敢回头，不敢面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我总是对自己说，我是为了生存，为了让你们活着，为了保护你们，所以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无论我有怎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做出那些伤害别人的事，我始终无法解释的是，我把这种伤害当成了理所应当。在一切刚刚发生的时候，在我什么都不能确定的时候，我就已经可以毫不犹豫地用改锥去刺别人的脑袋。我去找方晨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袭击他的人，我没有任何思想负担的就用刀子捅进他的胸膛。再之后，那家人，我是看着他们被丧尸分食的，其中还有一个孩子。那个人，在我没发现他的禽兽行为之前就已经折断了他的一只手，之后更是借着那个借口，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堂而皇之的用暴力伤害他。“
李小山低下头去，浑身颤抖着。
“我发现，我喜欢鲜血，喜欢暴力。这样的我，让我感到害怕。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就在自己的手臂上用刀子划开口子。你不是喜欢血吗？那就看看自己的血，你不是喜欢伤害别人吗？那你就先尝尝被伤害的痛苦好了。“
李小山的声音也颤抖着，“我得惩罚这样的自己，我以为我可以，我不敢告诉别人，我怕你们会讨厌我，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我还是失控了。“
夏至抬手托着李小山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月光下，李小山的脸上满是泪水，她痛苦的皱着眉头，被牙齿咬住的嘴唇顺着嘴角流出血来，她双拳紧握，全身颤抖不已，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夏至连忙用手轻捏她的下颌。
“别咬，都出血了。“
夏至掰着李小山的下巴，让她放开紧咬的牙关。随着他的动作，李小山张开了嘴，一声呜咽随之发出。她失声痛哭起来，双目紧闭，像是不在乎有谁听到她的哭声一样微仰着头，身体前后轻微晃动着，任凭泪水顺着脸颊滑过，经过唇边混合着鲜血，然后在顺着纤细的脖颈滑入衣领。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在这寂静的走廊里，像是夜鸣的猫头鹰。
夏至凝视着李小山令人心碎的神情，只觉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样，一股酸涩的暖流流遍全身。他伸手将面前这颤抖的身体搂入怀中，强壮的手臂用力箍着纤细的腰肢，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让她不再颤抖。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能说什么，或者说该说什么，这一番剖白和这痛苦的哭声像一只手，把他的心狠狠地捏在手里。夏至的双手捧上李小山的脸颊，温柔地抹去她颊边淡红色的泪痕。染血的嘴唇在月光下闪着诱人的色泽，夏至虔诚的吻了上去，腥甜的血味混合着泪水的苦涩在唇间蔓延开。
一直闭着眼睛的李小山猛地睁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夏至的脸。她急忙向后退去，同时抬手去推夏至。她的动作太大了，以至于失去重心向后栽去，身后的椅子被她撞翻在地，李小山整个人跌坐在从椅子上滑落的被子上。她呆呆的仰脸看着夏至，一时竟忘了哭泣。
被推开的夏至像是从魔怔中醒过来一样，待看到李小山跌坐在地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
夏至的脑海一片空白，他怎么又……刚才的他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动作完全不经过大脑。看着地上满脸惊讶地瞪着自己的李小山，夏至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你。“
手掌抽在脸上的脆响让惊呆的李小山也回过神来，她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抓住夏至还要抽自己的手臂。
“不必了，打出印子来还要解释。“李小山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哭泣变得更加嘶哑。
像是突然发现这句话说得有些暧昧不清，她又急忙补充道：“我只是心里憋了太多的东西，想找个人说说罢了。”
说着，李小山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这些话对你讲并不合适，原来我有什么心里话都会告诉方晨，可是……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变得陌生了，我……”
李小山后退几步，走出了月光照亮的范围，把脸隐入黑暗之中。
“我不怪你，就当没发生过吧，我去睡了，晚安。”
李小山转过身去，没走几步，赫然发现方晨抱着薄毯，就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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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休整的李小山从虚弱中恢复了大半，当她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方晨也倚在她身边睡着了。她把身上的被子拉过来一些给方晨盖好，之后慢慢的从床尾爬了下去。大概是由于药物的作用，李小山出了很多汗，身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她扶着墙慢慢地走进卫生间，伸手去拧水龙头，谁知龙头只是发出一阵咯咯的返气声，然后流出可怜巴巴的几滴水。李小山两手撑在洗手池边沿上，盯着对面墙上镜子里模模糊糊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她全部都记得。那种疯狂的感觉，像是有一只魔鬼撕开她的胸膛，从她内心深处爬出来，挥舞着锋利的爪子，试图撕碎面前的一切。这种感觉，既让她感到害怕，又让她觉得兴奋。就像此刻镜中的人，黑暗中看不清面孔，可是那双眼睛却闪着寒光。李小山伸出手去触摸镜中的眼睛，却只摸到一片冰冷。
她也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那样。
李小山打开房间门，走廊里的温度比室内低了很多，让只穿着单薄衣裤的李小山打了个寒噤。走廊的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与那日把李小山直接指引到房间门口的浓烈臭味不同，清淡却醇厚，并不让人讨厌。走廊尽头的窗下坐着一个人，一个红色的小亮点在黑暗中一明一灭，李小山慢慢地向他走了过去。
“你醒了？”
在李小山距离那人还有三四米远时，他开了口，是夏至，他背对着窗子，双臂抱在胸前，淡淡的月色透过窗子照进来，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李小山继续慢慢地走着。
“嗯，醒了。”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像个中年男人。可是夏至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一样，他起身走进旁边敞开的房门，片刻之后手里拎着一把椅子又走了回来。他把椅子放在自己坐着的那把对面，李小山刚好走过来，直接在椅子上坐下。夏至又回到房间里拿来一床被子，将李小山整个包起来后，才重新在她对面坐下来，继续抽着烟。
“谢谢。”
李小山调整着被子，把自己光裸的脚蜷缩回被子里。夏至则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看着李小山动作。李小山被他看得有点不太自在，扭动了几下身子，下意识地拉扯了一下敞开的衣领。
“我都不知道你还抽烟。“李小山低声说道，试图打破这种让人不自在的气氛。
“抽得不多，后来一直没条件，也就不抽了。“夏至低声笑了一下，抬手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你讨厌味道是吗？我把窗户打开好了。”
“不必了，还好。”李小山制止了夏至想要开窗的动作。
“我从来没抽过这么贵的烟，好几十块钱一盒，舍不得，那小子私藏起来一直没舍得抽，倒是都便宜我了。”
夏至狠吸几口，然后捻灭了烟头。李小山没接话，只是为这话里的讽刺意味扯出一个无声的微笑。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李小山没带眼镜，看不清黑暗中夏至的神情，但她知道，对面的人一直在打量自己。
“我有问题想问你。”果然，夏至迟疑地开口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李小山笑了起来，沙哑的声音格外难听。
“那你能给我答案吗？”
黑暗中，夏至向前倾着身子，一股烟草味随着他的动作从黑暗中飘来。李小山歪着头，脸上挂着俏皮的微笑，仿佛夏至刚刚说了一句很好笑的话，她的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亮晶晶的光。
“你想知道答案吗？”
“如果不想知道，我就不会问。”
李小山又笑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
“那好吧，我告诉你。那天我失控，有一部分原因是那女孩的遭遇，让我想起了那些不好的事，有些感同身受吧。”李小山像是没察觉到对面人突然之间的拘谨一样，自顾自地说着，“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我可以揍那个混蛋，也算是发泄一下吧。”
李小山推开包在身上的被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着夏至走了一步，在他面前不足一步处站定。夏至抬起头看着她，满脸的痛苦内疚。
“不过，这不是主要的原因。“
闻言，夏至立刻站起身来。他二人身高相仿，李小山平视着夏至的双眼，伸出手在他绷紧的手臂上拍了拍。
“我很害怕。前途未卜是一方面，更多的，我是在怕我自己。我不敢回头，不敢面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我总是对自己说，我是为了生存，为了让你们活着，为了保护你们，所以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无论我有怎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做出那些伤害别人的事，我始终无法解释的是，我把这种伤害当成了理所应当。在一切刚刚发生的时候，在我什么都不能确定的时候，我就已经可以毫不犹豫地用改锥去刺别人的脑袋。我去找方晨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袭击他的人，我没有任何思想负担的就用刀子捅进他的胸膛。再之后，那家人，我是看着他们被丧尸分食的，其中还有一个孩子。那个人，在我没发现他的禽兽行为之前就已经折断了他的一只手，之后更是借着那个借口，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堂而皇之的用暴力伤害他。“
李小山低下头去，浑身颤抖着。
“我发现，我喜欢鲜血，喜欢暴力。这样的我，让我感到害怕。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就在自己的手臂上用刀子划开口子。你不是喜欢血吗？那就看看自己的血，你不是喜欢伤害别人吗？那你就先尝尝被伤害的痛苦好了。“
李小山的声音也颤抖着，“我得惩罚这样的自己，我以为我可以，我不敢告诉别人，我怕你们会讨厌我，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我还是失控了。“
夏至抬手托着李小山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月光下，李小山的脸上满是泪水，她痛苦的皱着眉头，被牙齿咬住的嘴唇顺着嘴角流出血来，她双拳紧握，全身颤抖不已，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夏至连忙用手轻捏她的下颌。
“别咬，都出血了。“
夏至掰着李小山的下巴，让她放开紧咬的牙关。随着他的动作，李小山张开了嘴，一声呜咽随之发出。她失声痛哭起来，双目紧闭，像是不在乎有谁听到她的哭声一样微仰着头，身体前后轻微晃动着，任凭泪水顺着脸颊滑过，经过唇边混合着鲜血，然后在顺着纤细的脖颈滑入衣领。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在这寂静的走廊里，像是夜鸣的猫头鹰。
夏至凝视着李小山令人心碎的神情，只觉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样，一股酸涩的暖流流遍全身。他伸手将面前这颤抖的身体搂入怀中，强壮的手臂用力箍着纤细的腰肢，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让她不再颤抖。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能说什么，或者说该说什么，这一番剖白和这痛苦的哭声像一只手，把他的心狠狠地捏在手里。夏至的双手捧上李小山的脸颊，温柔地抹去她颊边淡红色的泪痕。染血的嘴唇在月光下闪着诱人的色泽，夏至虔诚的吻了上去，腥甜的血味混合着泪水的苦涩在唇间蔓延开。
一直闭着眼睛的李小山猛地睁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夏至的脸。她急忙向后退去，同时抬手去推夏至。她的动作太大了，以至于失去重心向后栽去，身后的椅子被她撞翻在地，李小山整个人跌坐在从椅子上滑落的被子上。她呆呆的仰脸看着夏至，一时竟忘了哭泣。
被推开的夏至像是从魔怔中醒过来一样，待看到李小山跌坐在地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
夏至的脑海一片空白，他怎么又……刚才的他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动作完全不经过大脑。看着地上满脸惊讶地瞪着自己的李小山，夏至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你。“
手掌抽在脸上的脆响让惊呆的李小山也回过神来，她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抓住夏至还要抽自己的手臂。
“不必了，打出印子来还要解释。“李小山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哭泣变得更加嘶哑。
像是突然发现这句话说得有些暧昧不清，她又急忙补充道：“我只是心里憋了太多的东西，想找个人说说罢了。”
说着，李小山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这些话对你讲并不合适，原来我有什么心里话都会告诉方晨，可是……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变得陌生了，我……”
李小山后退几步，走出了月光照亮的范围，把脸隐入黑暗之中。
“我不怪你，就当没发生过吧，我去睡了，晚安。”
李小山转过身去，没走几步，赫然发现方晨抱着薄毯，就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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