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谷粒 > 太轮 > 第九章 情意阶 1

第九章 情意阶 1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新谷粒 www.xinguli.net,最快更新太轮最新章节!

    笔趣阁 【 www.bqg8.cc】,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竹园,绿竹恰巧围起一个小院,简单的一间竹屋,织满了青藤。洁白的月季。泉水潺潺,一节又一节的竹管子。

    云霞峰的泉水向来甘甜,拿来酿竹叶青再适宜不过。才想到竹叶青,就闻到酒香胜花香,真是巧。

    咕嘟咕嘟,酒香四溢。

    “没想到小黎子也成了酿酒的行家。”有人说话。

    静黎一笑,她只酿酒,很少喝。今日难得,给自己也满上小小一竹杯,抿了口,笑道:“疯道士从来都是孤身一人,怎么收了个徒弟,还专门修书让我照料?”

    拿起竹杯,一饮而尽,倒是不客气。自酌自饮,又喝一杯,赞道:“好酒!”这人自然是疯道士没错。

    “我可听说,酒鬼疯道士不再喝酒了。”说起。

    “苍十说的?”酒鬼还是酒鬼,再饮一杯。

    “不是。”静黎也抿一口,“白师兄说的。”

    青乙笑起来:“你不说,我都忘了瞎子叫‘白’。”

    “一白二青,一清二白,不是一段佳话吗?”静黎笑起来,可忽然间,笑容唰地冻僵。青乙自然看到,却也不说什么,只是喝酒。

    “两个青酒鬼,竹叶青和青乙。”咕嘟咕嘟几杯下肚,该闷喝酒的却说话。

    静黎一笑,点点头,把剩下的竹叶青都喝了下去。她两手像是捂着杯子,会温暖吗?

    只知她忽然又笑,不知道笑个啥,是她自己吗?她只是慢慢地说道:“这么不放心你的徒弟,还专门跑来云霞峰。”

    倒是不否认,青乙笑着点头,道:“没得清闲了,现在有了徒弟,她比我命重要。”

    静黎也笑,从袖中抽出一封书函,道:“南迦寺那边送来这封书函。”

    “三禅他们坐不住了?”青乙继续喝酒,也不拆信函。

    “只有两个字——毒经。”静黎道。

    大拇指与食指靠近竹杯,竹杯轻轻转动,道:“只怕又是生灵涂炭。”竹杯停住,酒被喝下,青乙笑起来:“那场比试,有点意思。”

    往事就是往事,会不经意,会猝不及防啊。眼里看着竹管中咕噜咕噜清泉追逐,蹦跳,好好听,像从前的,大坎子溪旁的,师兄师弟师妹爱打闹。

    “师兄你又欺负我——”

    “师兄我要告诉师父!”

    毫无防备啊,那软软的心头,悄悄被从前,被回忆,被幸福,被开心占满。

    就是这样。

    不自主地,回去了十六七岁年纪,那般甜蜜又春风拂面地笑起来:“那回梵音大会,你跟大师兄的比试也是这样,没人肯退一步,把结界都给震碎了。”笑得更欢,更甜,像那酒酿浮元子锅里头呼啦哗啦满心打转。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这么地清澈,单纯。呵的一纹轻痕,仿佛忽然想起,咕哒一下笑出声,只看着疯道士开心道:“还险些伤到睡着的相五师兄!”

    就这一瞬,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梦醒的太快,可以看见的,眼中忽然黯淡,呼咝呼咝冒出来很多裂痕,她默默地道:“我忘记相五师兄现在叫‘腊八’了。”

    风带起竹叶沙沙,杯中的酒也跟着沙沙。把杯中的酒喝下去,沙沙声还在吗?

    还是有。沙沙声来自竹杯。

    “那样难得一见的比试,腊八还能睡着,果然是瞌睡佛。”青乙的食指才碰到竹杯,沙沙声没有了。他杀死了。

    “大师兄还是不肯回来吗?”静黎看过来,目光仿佛在颤抖。青乙兀自饮酒,点点头,没有说话。

    “不管他回不回来,他都是我的大师兄。”目光从来就没有动摇过。

    “可他自己不会忘。”只喝着酒,说起:“就像那劈掉的半座山峰,我路过。回不来。”

    咝溜溜。沙沙声活过来。

    “回的来!”小黎子执意。

    好美啊!这一分执意。

    “师父逐他出山门,那是师父的错,不怪大师兄。”沙沙声蔓延到了她的竹杯。

    “可是。”青乙的目光骤然转上,“他走不过去弑师那段心结。”

    竹杯子在颤,晃出几滴竹叶青,静黎这样的道行,也难以控制自己。现在,此刻。

    仿佛很久,沙沙的竹杯终于定下来,她摇着头道:“师父不会怪大师兄的。”她双目中的安静,相信,仿佛是痴痴。

    青乙晃动竹杯,酒声就像是一段静心曲子,风止,沙沙声也止。又死去。

    他看着静黎,笑道:“那个李柱子跟叫花子有点相像,内向的性子容易走进死胡同。”

    手松开竹杯,发痴的笑,仿佛没听见,静黎只是道:“大师兄现在在哪里?”

    “和腊八在青山城喝酒。”青乙也不隐瞒。

    咕嘟,竹杯子里的酒一滴也不剩,静黎站起身来。

    “你找不到的。”青乙也不忍心看静黎这样。

    找一个人,也许不是很难,可如果那个人不想被你找到,另当别论。

    可是,一旦静黎的脚步动了,那也是不会停下来的,只听道:“找不到,我也要找。”

    还是那一分执念,美得胜过一切年华啊。

    身影消失,没在竹园留丁点的残影,青乙继续自酌自饮,整坛子的酒被他晃呀晃,仿佛琵琶语下的一段剑舞。

    秋煞人,冷风瑟瑟,唯有一人,静黎一个人的剑舞。

    出了紫霞山地界,有名的青山,青山脚下青山城。青山城最有名的,满眼的竹子,竹叶子特有的清香。因为紫霞山的缘故,城里的竹子一律叫做“仙人竹”。

    沾染仙人的仙风,酿出的酒自然独有韵味。青山城的竹叶青,方圆万里,孰人不知?

    竹檀仙,青山城中一处僻静的酒楼。两层的古木房子,绿竹环绕,点着檀香,融着竹叶子的清香,别有风味。

    有客人来了,没有伙计,里里外外都是店掌柜一个人。酒楼,一贯是男客来,这家百年老店,第一次走进一位女客。

    店掌柜姓莫,人称“莫不三”,古稀年纪。老归老,阅历可是有,一眼看出这位女客的不凡,仙风道骨,想是紫霞山中修行的仙人。

    古楼的一角,简单的黑檀木桌椅,陈旧的气息。女客就立在窗旁,一直看着绿竹。

    店里还有一个人,一个自顾自玩耍的小女孩,时而唱起听不清楚的歌,时而蹦跳。这竹园子她每天看到,不觉得有什么好玩的,可她又好奇,咚咚咚地跑过来。窗子太高了,她踮起脚来,还是够不着。可是身子忽然一轻,看到了窗外的竹子,她开心地舞动小手。

    原来这样子看竹园,不一样的。小女孩笑起来,又回头看那位抱起她的人,被人抱着的温暖真好。

    “你是我娘吗?”小女孩问道。

    这人笑着摇摇头:“不是。”又问起:“你娘去哪了?”

    小女孩把食指吸在小嘴中,眼睛眨呀眨,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爷爷说,我是酒窖旁捡来的。”

    静黎笑起来,摸摸这个小女孩的额头,道:“小囡囡,你叫什么名字?”

    “莺莺,会唱歌的莺莺。”只说着,小女孩又口齿不清地唱起歌,唱的是一个小女孩四处飘泊,最后在蒲公英海中死去的故事。她年纪小,只知道好听,还不明白歌里的伤悲。

    “我唱得好听吗?”小囡囡笑得露出一口尚未换齐的牙。

    “好听,莺莺唱歌真好听。”她也笑起来。

    啪啦,啪啦,小囡囡开心地拍打小手。寻常的时候,来喝酒的伯伯们总嫌她吵闹。可今天一天,她有两回被人夸奖。早上的时候,那个和尚伯伯把她抛得老高老高,还把她倒起来挂到窗外,玩得可开心啦。

    青山城的午后,竹檀仙只有一个客人。整个后半晌儿,她独自坐着,要了一壶竹叶青,一壶竹叶清茶。莺莺倒是粘她,抓完了夕阳还躺在她腿上睡着了。

    走的时候,莫不三才跟她说上话,她留下一块黑玉牌子,刻着“云霞峰”三字。莫老三握着玉牌的时候,苍老的手颤动不已。人都有一死,他不怕,他怕的是死后的事,没人照顾莺莺了。现在,他安心了,苍老的身影怔住,却忽然跪了下来。他莫不三天不怕地不怕,连庙里的菩萨都没有跪过。可现在,他的心里只是感激。

    “爷爷,你怎么也跪下来了?”莺莺睡醒了,跪在地上捉蚱蜢。又倒着小眼睛找小观观。没有找着。

    “爷爷是开心。”莫老三回头看着莺莺,像孩子一样笑起来。这一世差不多了,开心的是,没落下什么遗憾。

    日落西山,烟霞如夜。

    情意阶,南边吹来一阵风,有竹叶子的香,好像,还有酒香。风过去,烟霞安静下来,过了会儿,烟霞又动了,有人。

    “师父。”静庵快速地从石阶上蹦起来,跳过去牵师父的手。

    “师父,你喝酒了。”静庵笑起来。

    静黎大师点点头,也笑,手伸过来,给静庵捋顺发丝,道:“去青山城走了会儿。”

    “师父,没事。你?”静庵有些担心,“没发生。”只看着师父,有些乱地说着。

    静黎大师却明白,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傻丫头,师父怎么会有事。”又牵起她的手,道:“跟师父一起回去,风转凉了。”

    “嗯——”静庵开心地点头。

    竹园后面,竹林中有条小径,小径旁开满了寒兰,芬芳满竹林。

    走了好久好久,小径不见了,花香也断了,没有绿竹,只有一棵参天大树,紫霞山的大魂树。

    树下有许许多多蒲公英,青的,白的,橙黄,紫色,红艳,想到了樱桃。风吹来,蒲公英海从来不动,可一旦有人走进去,那哗啦哗啦满天飞扬,只是抬头,雪儿往上飘,好高好高,消失而远去。

    静黎没有走进去,只在蒲公英的边缘坐下。她食指轻轻一弹,紫色的雪花飞起来,她从小就喜欢紫色的蒲公英。她笑起来,忽听她道:“大师兄又来过了。”

    青山城,夜晚的竹檀仙不待客。离此不算远,一家颇为热闹的酒楼——醉不归。有酒有肉,还有小曲,当真是“醉不归”。

    若是好天气,大伙儿抢着要坐庭院里的石桌,可这样吹着冷风的夜晚,傻子也不愿意待那儿。

    可是,这世间缺什么也不会缺傻子,一个叫花子,一个和尚,偏偏坐在这清冷的庭院中。

    谁管它呢?只要付了银子,谁都可以是横着走的主儿!

    “洒家心疼小黎子了。”腊八灌下一口闷酒。

    叫花子不喝酒,也不说话,仰头看星空。腊八踢了他一脚,道:“干啥子不见小黎子?”

    叫花子把头垂下来,却笑,回道:“见了面,不知道说什么。”

    腊八狠狠灌下一口竹叶青,笑道:“这还不简单,就抱起小黎子说,要和她成婚。”

    叫花子转过头来看腊八,腊八得意地笑起来,道:“情情爱爱,简单的一回事儿!”

    “腊八,你成佛了。”叫花子很真诚地说。

    腊八也仰起头来看月色,忽然又摇头笑,冲叫花子道:“洒家要不是个和尚,就要娶小黎子。”

    “你是个和尚。”有人说出了实话。

    “洒家不是!”腊八辩道。

    “你不是和尚,小黎也不嫁你。”又是一句实话。

    腊八不示弱,灌下酒,道:“那你们成亲的时候,洒家来抢亲。”

    “要不要我也来做个见证人?”庭院外大步走进来个疯道士,一手抓着三口酒坛子,可酒一点儿也没有晃。

    安静地打上一万世的盹,就好像。

    腊八摇摇头,笑道:“我打不过叫花子。”

    腊八的心思,像海浪,一高一低的,总是无常。他忽然踢了一脚刚坐下的疯道士,问道:“疯子,要不洒家和叫花子同你打一场?!”

    “为何要打?”疯道士开始咕咕嘟嘟倒酒。

    “洒家老想赢你一回。”腊八倒是实诚。

    疯道士摇头笑笑,回道:“好,那我输了。”

    腊八不信,摇着头:“还没打,怎么晓得输了?”

    “气势上输了。”青乙看过来,果真一点气势都没有。

    “哈——”又是腊八的笑声,掌柜的还以为庭院的石墙倒了。

    冷风儿呼咝儿,簌咝儿。沙沙。小花大花,花花开。

    这个青山城的夜晚,疯道士成了倒酒的小厮,给叫花子满上一杯,还有自己,连向来不用碗筷的腊八也一改常态,递过来一口瓷碗,他笑着道:“小黎子的竹叶青,洒家要慢慢地,好好地喝。”

    倒酒的声音很好听,比小曲要细,要柔,更像是夜里的歌。或者说,它就是夜。

    “好酒——”腊八猛地立起,喝道。

    叫花子没有表情,可青瓷破碗一触嘴唇,酒全部下去了。

    酒干吗?酒怎么可能干?

    酒苦吗?不会苦。

    那甜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好奇。

    仿佛一顿,什么都成了过眼云烟,才看过来,笑道:“好甜的一碗酒。”

    腊八一偏头,忽然问道:“疯子,那狗屁的大道境界,还差多少?”

    碗一移,答曰:“一步。”

    “一步是多少?”腊八的大黑痣一动。

    “一个屁那么多。”碗放下。

    “哈——”腊八又笑,站起来给疯道士和叫花子倒酒,问:“你一个人偷偷在竹园子里喝了多少?”

    “两坛。”答。

    “记洒家头上!”腊八总是这样开心,“这么一算,独眼瞎被洒家甩得远远。”他自顾自地喝下又举起碗,酒到一半的时候却停下,扭头看着疯道士,那大黑痣也仿佛透着无尽的困惑,只道:“疯子,洒家好奇,漫折之后是个啥。无回,莫不是真的没有回头路?”

    疯道士也看着腊八,把酒碗缓缓来了个底朝天,一滴酒也没剩下。

    “一场空?”腊八问道。

    “不知道。”疯道士答。

    “那就是一只空碗?”腊八又问。

    “兴许还真是。”疯道士笑起来。

    “哈——”腊八也笑,碗碰了一记疯道士的,叫花子的也没落下。

    腊八喝酒快,今天的叫花子也快,疯道士却慢得很,瓷碗只缓缓地靠近自己,那张可以喝下去酒的嘴忽然停下,疯道士转头一笑,看着庭外一侧的石拱门,道:“才说谁,谁就来了。”

    “呼”,“呼”,风声倒是快,人影也来的快,伸手接下青乙的酒,酒瞬间不见了。一声爽快的“哇”声。

    “哈,死道士!”然后“啪”的一声,巨掌狠狠拍在拿碗的,也就是眼前这人肩上。

    “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壮士这样的掌力了。”拿碗的是个破褥衣老文士,自称“死结道人”,腊八称“死道士”。

    “哈,独眼瞎!”巨掌又落下,佝偻老者还是做着迈步的动作,缓缓地走,走上一千年。掌风到的时候,不知他怎么做到的,竟是躲开了。

    “啪!”比先前更重的一声,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死结笑起来,同情地看着独眼瞎,道:“好事成双。”可这一掌明明就是他打的。

    独眼瞎摇摇头,叫花子刚好给他倒满酒,他笑道:“还说老骨头,你这分明是壮士的力道。”他拿起那口青瓷破碗,又笑:“破了五百多年的瓷碗,还是破着。”

    遇上破的碗,你我总是在完好的地方下嘴,独眼瞎可能是眼瞎的缘故,偏偏不信这个邪。酒从那个缺口落下,落下的身姿千奇百怪的。可所有的身姿,本可以一样美。

    “云霞峰,清竹园的味道。”独眼瞎笑道。

    腊八竖起大拇指,笑道:“瞎子就是瞎子,眼睛坏了,可舌头这样好使。”

    独眼瞎把舌头伸出来,眼神聚在一点上,他斗鸡眼的样子真好看,因为还有一只眼睛完全就不搭理。费了半天劲,舌头一卷,笑道:“看不着。”

    腊八也把舌头伸出来,他笑道:“洒家看得见。”

    “你把眼珠子再瞪大一点,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死结道。

    “为什么?”腊八当真把眼珠子瞪得大大。

    “你当那颗大黑痣吃干饭的,不会挡着?”死结随意拖过来一个石墩子,坐下。

    “哈——”大伙儿都笑出来,腊八总能笑得最欢。

    死结才坐下,腊八一步跨到他面前,五指一抓,死结整个人横在半空。腊八左手举着他,右手扣住酒坛往嘴里倒,喝道:“洒家就喜欢这样喝酒,痛快!”

    “洒家也喜欢这样喝酒,更痛快。”死结笑着,整个人一转,顺手拿过腊八的酒坛子,只倒挂着就咕嘟咕嘟还“哇啊!好酒”惊叹。

    腊八晃了晃自己的手,死结跟着晃,腊八道:“死道士别学洒家说话。”

    死结往上点头,笑道:“洒家不学洒家说痴话。”

    独眼瞎也拉过一个石墩子,坐在腊八和叫花子之间,笑道:“和尚和道士碰头,有意思?”

    死结一笑,忽然一转,整个人坐在腊八的粗臂上,道:“道士坐的高,和尚就是青牛。”

    “哞——”腊八叫了一声,笑道:“死结,你这把老骨头越来越没份量了。”

    死结轻轻一纵身,乃是飘下来的,整个人晃呀晃,像落着的银杏叶子似的:“这副老骨头,不长肉也罢了,还一个劲儿给我掉斤两。”

    “哈——”腊八又大笑,一拍死结的肩,却一脚踢向坐下的独眼瞎,笑道:“瞎子,你输了,你自个儿问疯道士。”

    独眼瞎倒是极为平淡,喝下一口竹叶青,缓缓道:“赌对冲,不赢,自然是不赢。”

    腊八就喜欢看到独眼瞎打赌输了后的神情,年轻那会儿就这样,笑着摸摸独眼瞎的脑袋,道:“乖。洒家就爱跟你打赌,有意思。”

    这还没完,两手一扣,把两旁的瞎子和死结都拽了过来。碗中的酒抖得厉害,死结拨了拨腊八的手,一副嫌弃的神情:“多少岁的人了,还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腊八加了力道,死结就像是吊死鬼般轻飘飘,腊八笑道:“体统是什么,能当酒喝吗?”

    断气一般的死结,头忽然竖回来,把酒喝下,道:“还真不能。那要它何用!”就像是自言自语,两个死结道人。

    腊八松了手,独眼瞎看了眼身旁的叫花子,摇摇头,笑道:“叫花子,你名字取错了。”

    叫花子跟着一笑,也摇摇头。

    “往不咎,好名字。”死结饮酒作诗,“可惜,可惜,偏偏要咎。”

    “啪!”腊八一拍石桌,却看着疯道士,道:“洒家就是佩服疯子的性子,笑是笑,怒是怒。那花家,说毁,便就毁了。”

    只说着,腊八哈哈大笑,举起坛子,喝道:“疯子,你可忘记小影子!”

    “哐!”酒碗碰到酒坛子,声音脆的跟耳光一样。疯道士还是当年的气魄,一点没变,跟着腊八喝道:“不可能!”

    “好!”这一声却是死结叫的,腊八和疯道士双双饮酒,独眼瞎看了眼疯道士,只是淡笑,道:“腊八还是腊八,疯道士也还是疯道士。”

    死结独自在那里摇头晃脑,沉浸自己的世界,忽然醒了,痴痴道:“瞎子还是瞎子,叫花子也还是叫花子。”

    叫花子一笑,歪歪头,又看着手上的青瓷破碗,道:“这个缺口补不上了。”

    独眼瞎一拍他的肩,反问道:“好端端的缺口,为何要补上?”

    腊八也一笑,接话道:“补上了,叫花子可就不是叫花子了。”

    死结继续摇头晃脑,却看着腊八,问道:“天性是啥子混账东西?”

    腊八笑着,就等着死结问他,从年轻的时候开始,道士和和尚一直是这样,和尚道:“是洒家自己。”

    死结缓缓点头,眸光似佛光,他到底是道还是佛?重要吗?他道:“你当你的傻秃驴,我当我的死道士。”

    这一会儿,瞎子、腊八、死结齐齐看向青乙,叫花子也是,青乙忽然一笑,问道:“到我了?”

    “唰唰唰”地点头,青乙也点头,看向腊八道:“遗憾是什么?”

    腊八的大黑痣一动,笑道:“还是洒家自己。”

    “避得了?”疯道士站起来,目光坚定。

    “避得了!”腊八喝道,也蹦起来。

    疯道士一笑,晃动起酒碗,好柔美的曲调,看着叫花子,道:“这杯喜酒等了好久了。”

    就这样,所有的目光到了叫花子这里,叫花子没有动静。腊八等不及,酒碗碰上了疯道士的,喝道:“平素犟头倔脑,现在反而唯唯否否,不带劲!”

    死结还是摇头晃脑,可酒碗平静地递过来。独眼瞎拍了一记叫花子的肩,看着他,道:“喝了这么多烈性的酒,性子倒是没变烈。”

    叫花子一笑,破酒碗中看到了他自己。酒有酒纹,一荡,仿佛就是一个甲子。荡了几轮,清澈变得微浊,可它还是竹叶青。

    叫花子,应该说是往不咎,他一笑,一耸肩,立了起来。举着的四口碗,只差最后的一口破碗了。

    “干!”“干!”“干!”“干!”“干!”还是当年的气魄。死结看着嘴小喉细,可喝起酒来,腊八都没他快。

    “痛快!”五个人把酒碗一倾,好熟悉的场景。年轻的时候,那一回在古坍墟的一口古井旁,也是这样痛饮,静黎也在,单单给他们倒酒,她却乐在其中。那会儿,他们也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这一晃,过去好久了。可他们没变。

    腊八仿佛醉了,耍起酒疯,像个醉罗汉。他就坐在地上,抱着石墩子,却拽过死结,笑道:“死道士,来算一卦。”

    死结还没有答应,腊八自己动手,他知道那些个鬼骨头放哪。大黑痣一跳,他惊道:“这破骨头怎么少了颗?”

    死结一笑,道:“有一颗想游水,跳进一条河里去了。”

    腊八点点头,丝毫没什么惊讶,他把三颗鬼骨头随意扔到地上,骨头躲进草丛里,腊八笑道:“说卦象。”

    “先说好,不打赌!”死结歪着头。头非常缓慢地变直,嘴未动,声音自己出来了:“上回那锅腊八粥,我醉了三年。”

    “哈——”这就是腊八爱打赌的缘由。

    独眼瞎深有体会,笑道:“连放的屁都是一股酒味!”

    “哈——”却是众人一起在笑。

    疯道士眼睛笑眯,轻轻一眨,道:“更热闹了。”

    众人没有在意的,喝他们自己的酒,腊八道:“这回,连那只水魃也来了。”又冲一旁的独眼瞎问道:“瞎子,洒家师父的尸身是何究竟?”

    酒喝了一口被放下,独眼瞎道:“尸鬼丹,用魂烟炼的。”

    “孽障!”腊八一喝,整个人立起来,瞪向石拱门那边。可死结的手快一步到了他肩上,那只干枯的手,竟然拉得住腊八。

    “砰!”腊八坐下,忽然双手合十,念起经来。

    经文诵得急,像一阵疾雨,雨不肯停下。死结哼起牧马的歌谣,雨松了口气,才渐渐平息。

    腊八睁开眼,大黑痣一瞬之间睡着。这骤雨经文,杀气还是太重。不像是和尚念的。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qg8.cc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本站推荐:诛仙合体双修武道神尊驭鲛记阎王神武至尊宦妃天下修罗刀帝不嫁总裁嫁男仆九阳神王

太轮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谷粒只为原作者魚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魚木并收藏太轮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