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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放弃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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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小姶看着丈夫江帆,她从他的眼睛和脸上,看不出嘲笑她的意思,就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也许,她认为自己已经对江帆说了许多,也做了许多,现在反而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望着这个自己曾经钟爱现在仍然在爱着的男人、这个当年大学校园里的诗歌王子、这个被自己折磨的千疮百孔的丈夫……她再次流下了眼泪,没再说话,转身默默地走开了……看着袁小姶的背影,江帆也涌起许多感慨,但这感慨无济于事,许多往事不可能重现,许多的人也不可能重新来过……

    那次回京,江帆哪儿都没去,办完戒毒所的事后他就赶回了内蒙。尽管亢州近在咫尺,尽管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就在不远处,但是,看到后又能怎样?

    那次从北京回来后不久,江帆收到了从北京强制戒毒所发来的一份快件,是袁小姶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

    望着这张自己曾经耗费了好几年的精力,付出巨大代价的离婚协议书,江帆没有一点的惊喜。他明白袁小姶的意思,他当即给戒毒所警官打了电话,负责袁小姶的那名女警官说,江帆走后,袁小姶表现的很积极,也非常配合治疗,尽管有的治疗很痛苦,但是她的表现非常好,女警官说,袁小姶只说自己对不起丈夫,别的什么都不肯说,才写了这么一张离婚协议书,尽管离婚是你们夫妻双方的事,但是为了有利于袁小姶顺利戒毒,还是建议暂时不离婚的好。

    江帆坚决表示,他目前不会跟她离婚的,之所以给警官打电话,也是想让警官把这个意思转达给袁小姶。警官建议,这个意思由江帆亲口说出效果会好上百倍。

    江帆挂断警官的电话后,想了想,拨通了戒毒所的电话,电话就转到了袁小姶那里,当话筒里传出袁小姶的声音后,江帆一度沉默了。这么多年以来,袁小姶给自己打电话,从来都是大呼小叫,从来都没有这么平静地“喂”过,难道,人,非要经受到精神的重创才能平静地面对一切吗?

    当袁小姶又重复了一句“喂”后,江帆才说话。

    “是我,江帆,你还好吧?”

    袁小姶愣了会说道:“我寄的东西你收到了吗?”

    江帆温和地说道:“收到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事,你暂时好好接受治疗,其它的都不要想。”

    袁小姶半天才说道:“江帆,好几年了,这张纸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吗?”

    江帆说:“是的,的确是我一直都想要的,但现在不是时候,等你出来后再说吧。”

    袁小姶说:“我现在只需要治疗,不需要同情。”

    江帆说:“不急,反正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等无妨。”

    这句话,让袁小姶百感交集,她流出了眼泪,哽咽着说了声:“江帆,对不起……”说完,就挂了电话。

    江帆也是百感交集,是啊,这么多年了,他的人生经历了太多太多,他做成了许多事,但是只有离婚这一件始终做不成,就是等不到这纸协议书。但今天却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等来了。

    那几日,江帆翻来覆去的睡不好觉,时常半夜起来,袁小姶同意离婚,对他来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有一点他清楚,那就是为了不刺激袁小姶,他暂时不能离婚,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还是不对。一想到遥远的丁一,想到她无怨无悔地爱着自己,他就有如刀割般的难受,小鹿,为他受了太多的委屈,遭受了太多的磨难,他不敢想象他走后她的日子,不敢想,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心如刀割。

    边塞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只是这两三天江帆的心情莫名其妙地烦躁不安,他的失眠症又犯了,为了强制矫正自己的失眠,江帆白天拼命地工作,不让自己有片刻的清闲,不是调研就是深入牧区,为的就是劳其筋骨,以便夜间能睡个好觉。

    这两天夜里,他几乎没怎么合眼,刚一睡着,总是被莫名其妙地噩梦惊醒,前天夜里,他梦见丁一在游泳,是在万马河里游泳,丁一游累了,便采用仰泳的姿势,躺在水面上闭着眼休息,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游过来一条长长的水蛇,缠住了丁一的脖子,丁一拼命挣扎,被蛇咬住了颈部,鲜血喷涌出来,等他反应过来后,丁一已经沉入了水里,水面上呈现出一片血红色的河水,他大叫一声后就惊醒了。昨天夜里,他仍然梦到了丁一,还是梦见游泳,似乎仍是万马河,游着游着丁一叫了他一声就不见了,他拼命潜入水底,去救丁一,但是,水太深了,水里漆黑一片,他憋气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不得不被迫张嘴呼吸,但是随之而来的水顷刻就把他的肺呛满,他被生生憋醒,出了一身的冷汗,醒来后依又是一夜无眠……

    江帆知道,真心相爱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会有这样类似的心电感应信息的出现,尤其是反复出现的相同的梦境,使他对丁一的安全有了强烈的担心,但是,他却无从知晓答案,只能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去草原,骑上那匹枣红马飞驰,让边境的风,吹走他心头的牵挂,让奔驰的速度,甩下他心底的忧伤……

    说来也怪,连日来失眠的折腾,居然让江帆大白天的在自治区的招待所里酩酊大睡,他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整一下午,以至于袁其仆来到他的房间他都浑然不觉。此刻,他根本就不知道亢州都发生了什么,他的小鹿又是怎样的转危为安。

    巴根想叫醒他,袁其仆摆摆手,悄悄地退了出来,问巴根:“你们几点出来的?”

    “不到六点。”巴根又接着说道:“江书记最近连续三天失眠了,睡眠极其匮乏,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反而倒睡不醒了?”

    袁其仆笑了,说:“那咱们再让他睡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他还不醒,再把他叫起来不迟,你看着他,我先去餐厅坐会,顺便看一些文件。”

    巴根有些不知所措,袁其仆就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过去了,四十分钟过去了,巴根见江帆还是不醒,而且早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让自治区党委副书记等,他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就想叫醒他,但是想到他连日来的睡眠不好,又停住了手,等指针过去五十分钟后,巴根这才伸手叫醒了江帆。

    “江书记,江书记,醒醒……”

    江帆这才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巴根,巴根说:“袁书记来了,他去餐厅等你了。”

    江帆听了,揉揉眼睛说道:“真的?怎么不叫我?”

    巴根说:“我是说叫你,他不让叫,说再让你睡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不醒再叫你。”

    江帆看了一下表,说道:“奇怪,我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巴根说:“是啊,书记进来的时候,您都没有觉察到,您的失眠好奇怪,呵呵。”

    别说巴根不理解,就是江帆自己也不理解,他只是感觉睡得很混沌,不但没有做梦,反而睡的很安稳,完全没有像前两日的心神不宁,心情也好了很多,难道,是因为见着袁其仆的原因?

    想起袁其仆还在餐厅等自己,他“噌”地一下就起来了,洗洗脸,整整头发,换上衣服后,带着巴根,精神抖擞地就出来了。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他们穿过具有民族特色的走廊,来到了一个包间,这个包间出乎意料的不是蒙族特色的装修,而是汉文化的特色,古色古香的的明式风格的装修,墙上镶嵌着一幅很著名的香山风景画,四扇不同风格的屏风,后来江帆才知道,袁副书记的宿舍就在这个招待所的顶层,这个餐厅是他专门招待客人用的。

    江帆进来后就和袁副书记握手。袁副书记说:“江帆啊,多长时间不睡觉了,害得我饿着肚子等你啊!”

    江帆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瞒您说,这几天不知有什么事,就是睡不着,但是今天来见您,也许是我见着亲人的缘故,居然在异地他乡睡得非常踏实,只可惜,没能睡够。”

    “哈哈,是不是不叫你,你还不会醒?”袁其仆笑着说道.

    “您说的正是,我估计,要是不叫醒我,我说不定能睡到明天天亮。”

    “哈哈,那我特地给你准备的美味佳肴岂不是白费了?”

    江帆笑了,说道:“所以我必须醒,知道您是让我开胃来了。”

    袁其仆笑了,合上手里的文件,示意服务员上菜,很快,地道的北京风味的菜肴就端上了餐桌,江帆故意使劲吸了几口气,说道:“太香了,垂涎三尺了。”

    袁其仆笑了,说道:“这饭菜的确是特地为你改善的,感觉牛羊肉你肯定吃腻了,才给给你要了这些老北京的家常菜。”

    “太感谢了,您想得太周到了。”江帆故作贪婪状地凑近了一盘红烧肉闻了闻,又打量了一下拿红润晶亮的家常茄子,看着不远处的那盘素什锦,还有一道他比较喜欢的清蒸鲩鱼,搓着两只手就笑了,说道:“您可别一次管够,我还想留着以后来,继续吃呢。”

    袁其仆笑了,说道:“放心,管够。”

    袁其仆命服务员倒酒,他举起杯,说道:“小江,我听你们盟里的领导说,你干得不错,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习惯,据说,你进步最快的是骑技,改天你教教我。”

    江帆笑了,跟他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酒,说道:“头来的时候,我对这里最向往的就是草原生活了,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来到这里才发现,不是所有的草原都容许你骑马,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善于骑马。”

    “哦?怎么讲?”

    江帆说道:“随着社会的进步,牧民们似乎对马的依赖不如过去强烈了,倒是我这外地来的人对马情有独钟,隔个一两天不骑马就手痒痒。那天我下乡,居然发现有的牧民骑摩托车放牧,不骑马了。”

    袁其仆笑了,小声说道:“改天你教教我骑马,我在这个地方,几乎没有机会学骑马。”

    江帆笑了,说道:“好的,等您有机会再去我们那里,多呆几天,我保证能教会您骑马。”

    “听说你是摄影爱好者,是不是拍了许多草原风光照啊?”袁其仆说道。

    “是啊,我的确拍了不少的草原风光照,但总是感觉镜头的局限性太大,不如自己的双眼自由、开阔。无论怎么拍,也拍不出草原真正的美。”

    “看来你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是啊,这个民族神秘,伟大,我现在对成吉思汗很着迷。当年成吉思汗的铁蹄,横扫欧亚大陆,他一生都在征战,不仅统一了蒙古各部,还缔造了人类历史上面积最大的国家——横跨欧亚两洲的蒙古汗国,追溯历史,在中国成吉思汗时期,成吉思汗所率领的铁蹄将中国扩张至历史上最大的版图。领海延伸至日本海,版图跨越俄罗斯直抵印度北部地区,甚至东欧部分国家也尽在成吉思汗的马蹄之下。以前,尽管也知道成吉思汗是一代天骄,雄才大略,但是从没像现在这么近距离地感知他,来到这里,愈发觉得他和他所缔造的民族,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伟大。”江帆神往地说道。

    袁其仆看着他,他很欣赏这个干部身上那种特殊的理想化的色彩,他始终认为,一个干部如果没有理想,尽管多么埋头苦干,也不会能很好地影响周围的人,只有有理想有信仰的干部,才能影响带动周围的人。正因为他有这种理想,袁其仆才没有看到江帆身上有那种支边干部那种对艰苦边疆生活的诉说和抱怨,想到这里,他问道:“来到这里后,发现什么问题没有?”

    江帆心想,这也可能是袁其仆最想知道的,就说:“是啊,很多。”

    袁其仆说道:“哦,都有什么?”

    江帆说:“我只说说我所在的地区的问题,别处我还不太了解。我感觉我们那个盟,最大的问题就是草场沙化严重,其次是注重资源型经济的开发,如果这样下去,恐怕将来会没有节制,甚至失控,将来的话可能这里的草场、河流都将遭到劫难污。还有就是开垦草原为农田,这个问题目前还没有被大多数干部认识到,但是如果经过十年二十年后,我想,这个问题,应该是这片版图上最大的问题。还有一个更加不容忽视的重要问题,就是教育的问题,当然还有牧民的增收问题。”

    袁其仆说:“是啊,你说的很全面,基本上概括了当前这个地区面临的主要问题。其实,最紧迫的问题我认为还是草原沙化的问题,草原,是这里的主要植被,如果草原没了,可想而知后果会是怎样?现在,已经有许多专家和学者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估计不久后国家会针对这个问题要出台一些政策的。”

    江帆说:“我刚才说的沙化问题和资源型经济的问题,都是任重道远的大问题,其实,和这些问题同等严重的就是我说的教育问题。我发现,许多地方教育还是很落后,尤其是农牧民孩子的基础教育问题,由于这个地区地广人稀,许多小学校都并校了,并校后一个最突出的问题就是孩子们的生活问题,而教育中最大的问题还是三语教育问题,三语教育中的难点问题就是英语教学,据我所知,我们那里的英语教师比较缺乏,师资水平普遍不高,城里的学校情况会好很多,我说的主要是农村的那些学校。在和教师们座谈中我感到,这个问题应该是个普遍现象。”

    袁其仆不住地点头,说道:“你说的这几个问题的确是目前最当务之急的问题,自治区党委和政府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这里,不能和内地比高楼、比地铁、甚至比腰包,要比生态,比特色的独一无二的民族文化,走生态环境、民族特色文化的路子。”

    “您说的太对了,要发展旅游业,发展传统的畜牧产业,才能做到人与环境和谐共处的目的。”

    袁其仆看着他说道:“在这方面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没有?”

    江帆一听,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我也只是在思考,在琢磨,前些日子,我们这里来了几位考察沙地经济的农科院的专家,我对他们的沙地经济很感兴趣,接触了几次。最近也在研究钱学森论沙产业、草产业、林产业的理论……”

    袁其仆不住地点头,他已经料到江帆会注意到钱老这些理论的,因为江帆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学习型的干部。

    江帆继续说:“钱老提出22世纪中国增加到30亿人怎么办?他在1995年3月12日给中科院吴传钧院士的信中说:中国的沙荒、沙漠、戈壁是可以改造为绿洲的,草原也可以改造为农牧业联营等等;这样,就是中国人口发展到30亿,也可以丰衣足食!仔细琢磨钱老的理论是非常超前的。100年以后,当石化能源煤、石油、天然气消耗光了,即后工业时代我们何去何从?中国人不是向美国人学习,攒钱到月球上找未来的生存空间,而是要把地球上的沙漠治理好、利用好。”

    袁其仆很有兴趣地听着,说道:“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江帆笑了,说道:“有,但是不成熟,农科院一个专家手里有一个项目,就是沙漠葡萄酿酒。他的理论是我们那个地区和法国波尔多所处纬度差不多,打算搞个试验基地,种植沙漠葡萄,再用葡萄酿酒,我也在论证这事。也在寻找可以和专家合作的企业做这件事。如果能够成功,就可以大力发展酿酒业,种植这种沙漠葡萄,真正实现沙草产业化。”

    “酿酒治沙?”袁其仆惊喜地说道。

    江帆谦虚地说道:“现在还不能这么说,不知道到底可不可行?准备明年开春的时候,先小范围试种这种沙漠葡萄。”

    袁其仆很高兴,说道:“小江,不管能不能试种成功,也不管能不能做到酿酒治沙,只为了你能研究问题,思考问题,甚至在摸索尝试解决问题的途径和办法,干杯!”

    江帆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刚才跟您说得这些,这里的干部都注意到了,并且比我的体会更深。要说区别,就是这种环境恶化的过程是逐步演变的,而我是凭着课本、凭着对草原感性认知,才知道这种巨大的差距的真实存在,本地的干部当然没有我这么强烈的对比感知,其实,他们一直在努力改变,怎奈,有的时候人能胜天是需要漫长的时间的,甚至是几代人的共同努力才能达到的目标。”

    这个晚上,江帆和袁其仆谈了许多,他们海阔天空,从草原治理到草原旅游业,从成吉思汗到学校的三语教学,无所不谈,最后,袁其仆突然问江帆:

    “小江,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突然选择支边,有没有自己最真实的个人目的?”

    听他这么问自己,江帆放下筷子,有了片刻的伤神,他看着袁其仆,说道:“有啊,就跟当初我放弃北京大部委的安逸生活,选择到亢州挂职时有些相似的地方。我来支边,除去可以提半个格这个诱惑之外,的确也有着许多个人的原因……”

    袁其仆饶有兴趣地说道:“如果不保密的话,可否说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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