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被困隔离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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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察沙州大学防非工作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紧张工作,沙州市、益杨县全社会的防非气氛已经完全营造了出来,各项工作进展得比预计的还要顺利。侯卫东以副市长身份来推动防非工作,总体来说比较成功。

    今天来到益杨,他对沙州大学的防非工作还是很满意。市委对于成津县部分领导的严肃处理,对沙州干部是一种深刻的教育和有力的震慑,从县委书记到普通干部,没有人再敢在防非工作上三心二意。

    侯卫东放响音乐,利用短暂的时间飞快地清理房间。第二首曲子尚未结束,门外楼梯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微,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迅速地走到门口,站在门前。

    郭兰在楼下就听到了音乐声,音乐声有穿透人心的力量,让她猛地停住脚步,凝神听了十来秒,这才继续上楼。

    “我在等你。”

    听到侯卫东直截了当的话语,郭兰在心中略有挣扎,最终,矜持还是让位于爱情。

    对于郭兰来说,她前后两次爱情都很纯粹,每一次都是全身心投入,没有世俗功利之心。第一次,她失败于强大的“出国热”,男友为了追求国外的天堂,用壮士断腕的决心离开心爱的女人。郭兰愁苦之后,将满头青丝全部斩断,算是告别了初恋。第二次,经过漫长的近十年时间,两人真正互相敞开了心扉时,甜蜜中不时透着苦涩。

    最美的花总是开在悬崖和高山,最真的爱情往往不容于这个社会。

    进了门,侯卫东顺手将防盗门关闭。

    郭兰打开手袋,里面有几个香蕉和苹果。

    湖风吹来,带来了湖水的气息和西区音乐系教学楼隐约的琴声。

    两个心灵和肉体都渴望着对方的人儿意外在防“非典”的过程中相遇了,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嘴唇都急切地寻找着对方。过了良久才分开。

    侯卫东心情大好:“现在是‘非典’时期,接吻不利于防‘非典’,你不怕‘非典’吗?”

    郭兰凝神看着侯卫东的眼睛,道:“与你一起得‘非典’,我不怕。”

    侯卫东在欢欣的同时,在心灵深处突然有些淡淡的忧伤,他抱紧了郭兰,将一具温润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淡淡的汗味和烟草味道从胸前传来,郭兰迷醉于这一股健康而且生机勃勃的男人味道,她将额头轻轻放在宽厚的肩膀上。

    随着音乐声,两人在一起轻轻摇动,时光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在沙州大学后门的舞厅里,一位神秘的白衣长发女子与一位迷茫的年轻人意外地相遇。

    下午,侯卫东、蔡恒陪着江副厅长查看了益杨县一中、二中的防非工作,还特意查看了一所农村中学和两所农村小学。检查工作结束后,从乡镇回到益杨县城,已是晚上八点。江副厅长对益杨县防非工作评价很高,心情高兴,兴致一来,便改变了原来计划,再次回到沙州大学。

    用过晚餐,已近九点。侯卫东、段衡山、蔡恒陪同江副厅长查看了夜色中的沙州大学,整个学校所有公共地段都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让美丽的夜色透着“非典”色彩。

    江副厅长兴致勃勃地道:“在校园闻到消毒水味道,让人心里踏实。侯市长,沙州防非物品充足,你们工作很到位。我省有好几个地区,市县保证不了防非药品,教育局长跑到省厅来请求支援。现在药品如此紧张,省厅也没有办法,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当地政府思想重视程度不够。”

    侯卫东道:“关键是宁市长肯出钱,她不出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江副厅长和宁玥是省教育厅的同事,当年同为省教育厅的处级干部。来到沙州以后,江副厅长谈起宁玥总带着一股娘家人的亲热和自豪,还谈了不少当年趣事。最巧的是江副厅长也参加了1993年省教育厅表彰大会,虽然他努力回忆也想不起侯卫东在台上发过言,但是他仍然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后便与侯卫东多了许多话题。

    正聊在兴头上,省教育厅打来电话,明天上班时间召开办公会。江副厅长用遗憾的口气同宁玥通了电话,在众人的挥手之中,带着愉快的心情离开了益杨。

    送走江副厅长,侯卫东也准备离开。在准备离开时,他心里着实矛盾,从内心深处,他想留在沙州大学,可是他没有留在沙州大学的理由。

    内心正在挣扎时,蔡恒适时发出了正式邀请:“侯市长,明天召开全县农村防治‘非典’工作大会,您是益杨老领导、防非办领导,又联系我们益杨,既然就在益杨,一定不能走,明天给广大农村干部讲几句。”

    他的邀请很真诚,有副市长坐镇指挥,干部们工作会更加认真。

    侯卫东道:“防非工作紧张,作为副职,每天行踪都要向市政府报告,我给宁市长打个电话,她同意我留下来,我便留下,她不同意,我还得回沙州。”

    与宁玥通了电话以后,他有了留在益杨的理由。婉拒蔡恒喝夜茶的邀请,他带着企盼之情回到西区。

    西区存在一股强大磁场,吸引着侯卫东。车到西区教授楼,他对晏春平道:“明天益杨这边开全县农村地区防非工作大会,你今天晚上可以回沙州,也可以留在益杨,自己选择。”

    晏春平的造人计划此时有了成果,他找了一个合适的方式向领导报告道:“我想回沙州,春天有点反应了。”

    侯卫东道:“什么反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怀孕了吗?”

    “好像是有了。我们一直在避孕,这次不小心就怀上了,我爸知道以后,坚决不准我们打掉。”晏春平略显羞涩地道,掩饰了心里的小得意。

    春天在交通执法大队,天天守在交通检查点上,晏春平着实怕她惹上“非典”,可是政策太严,他无法在这节骨眼上调动春天的工作,想来想去,就想利用“非典”政策中对怀孕妇女和哺乳期妇女的照顾,准备利用合理规则来保护自己。

    通过前一段时间的加紧做ài,造人工程初见成效,晏道理听见此消息,激动得自饮三大杯,大醉一场。

    侯卫东抬头望了望楼房亮着灯光的窗户,道:“打什么打,怀上了就是自己的骨肉,这是好事,你爸肯定会高兴。”

    当晏春平就要离开时,侯卫东叫住他,道:“你去买一个铝梯子,给我送过来。”

    郭家全是女人,每天晚上都要反锁防盗门,在深夜开锁时的声音特别响,两人在中午相聚时无意说到这个话题。侯卫东记住了此事,他仔细观察阳台,发现架上梯子完全可以隐蔽安全地翻越阳台,于是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晏春平高兴地道:“我一会儿就送回来。”一般的家庭都备有梯子,以方便换个灯泡以及拿衣柜顶部的棉被。他为了早回家,坐着小车离开沙州大学以后,将眼睛变成了变形金刚的雷达,嗒嗒地向外发出光波,寻找着轻便坚固的铝梯子。

    听到楼下的汽车声,郭兰从客厅走到黑暗的阳台上,她朝下望去,借着汽车的灯光,惊讶地看到了侯卫东。

    郭兰没有想到侯卫东居然留了下来,见到他朝门楼走来,一颗心狂跳起来。等到侯卫东进入门楼,她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回到客厅。

    郭师母在客厅里看电视,她一条腿摔断了,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她见女儿快步走到门口,问道:“有人来吗?”

    听到母亲问话,郭兰的行走路线拐了个弯,到饮水机边,拿着水杯,倒了杯水。小保姆拿着电视遥控器,打着哈欠,不断地换台。电视屏幕不断快速转换,弄得郭兰眼花缭乱。她知道母亲一直在看正在演的《孝庄秘史》,此时见小保姆拿着遥控板不放,又没有明显要看的节目,便道:“正在演《孝庄秘史》,妈,你不看?”

    郭师母为人最为心慈,她明白女儿想说什么,道:“明天要重播,我重播时再看。”

    郭兰看不惯小保姆的行为,还是忍住了,道:“明天记着多买点菜,冰箱不要空着。”

    小保姆继续换台,道:“冰箱菜不好吃,要吃新鲜菜营养,老太太才容易恢复。”

    郭兰道:“现在闹‘非典’,说不定哪一天就要隔离,平时多准备一些菜。”

    小保姆夸张地道:“不会吧,我没有那么倒霉。”

    郭兰不愿意因为小保姆而影响了心情,她拿着水杯走到阳台。

    隔壁阳台已经有了光亮,音乐声清晰地传了过来,灯光和音乐如地下党接头的暗号,传达的信息如此明确。一阵温暖涌上郭兰心头,她是多么盼望着心爱的人能出现在阳台,她甚至想踩着凳子爬过阳台。可是,内心矜持又不合时宜地涌了上来,她转身回到自己卧室,坐在床边,心神不宁地看着桌上手机。

    侯卫东迅速将必须打的电话全部打完,然后将手机放在客厅茶几上。他打开通往阳台的推拉门,走到阳台上。不远处湖水散发着独特的味道,空中还有隐隐的钢琴声。十来年过去,社会和人都变化很多,唯独远处琴房的钢琴声音没有变,时间对于钢琴声似乎失去了影响,依然如此熟悉而遥远。

    隔壁阳台,从客厅射出的灯光将阳台照亮。阳台上的陈设十年没有什么变化,一时间,他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昨天才离开,今天只是下班回家。

    郭兰听到音乐声,忍不住走向阳台,外面恰有明亮的车灯射来,将阳台彻底照亮,她下意识退了回来。

    郭师母在屋里喊:“兰兰,给我倒杯水。”郭兰连忙给母亲端开水进去,小保姆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连续剧。

    侯卫东拿到轻巧的铝制长梯以后,将长梯端到了阳台,比画了一下,觉得计划能行。他的阳台和郭家阳台只隔着矮矮的一道单砖围墙,站在自家阳台就能为对方阳台上的花浇水。晏春平买来的铝梯子,刚好能骑着围墙,一边架在自家阳台,另一边可以架在郭家阳台。

    郭兰打开电脑,随意浏览着新闻,终于,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知道肯定是隔壁那个人打来的电话,故意不接,当铃声要结束时,她才猛地抓起手机。

    “我回来了,你到阳台上来。”

    听着侯卫东略显兴奋的声音,郭兰感觉有些诧异,等她来到阳台,看到侯卫东站在另外一边,手里还举着一架梯子。

    侯卫东指了指梯子,轻声道:“我把梯子架过来,来往方便。”他随即将梯子的另一只脚架了过来。

    郭兰完全没有料到中午一句戏言,侯卫东真会弄来一架梯子,吃惊之余又感觉挺好笑。她指了指屋里:“我妈刚刚躺下,小保姆还在客厅看电视。怎么真买来梯子?”

    “隔墙不高,我们从梯子上来往,没有任何危险,又很方便。”

    此时的侯卫东没有副厅级领导的派头,所作所为全然就是青春萌动的大学生才能做出来的事,这让郭兰感觉异常的美好。

    “你稍等,我一会儿才能过来。”

    “好,我等你。”

    侯卫东将架好的铝梯子从阳台上抽了过来,道:“等伯母休息以后,你出门,到我这边来。”

    放下电话,郭兰到卫生间洗了澡。洗澡出来以后,小保姆还没有睡觉。终于熬到了十一点钟,小保姆打着哈欠进屋睡觉。

    郭兰估计小保姆睡着了,就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侯卫东一直站在阳台上,隐藏于黑暗之中,见到郭兰过来,便将梯子以迅雷之势架了过来。

    郭兰从小在学校练习过舞蹈,身体灵巧,轻盈地踏过了阳台。

    郭兰被侯卫东握住了手,一股力量涌来,她身体一下就失去平衡,倒在了侯卫东怀里。

    侯卫东将郭兰抱进屋,屋里灯光未开,只有音响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

    “等会儿,你把梯子收过来。”

    侯卫东赶紧回到阳台,急急忙忙将梯子收回屋里。

    两人紧紧相拥,侯卫东在郭兰耳边道:“这一段时间老是想你。”郭兰靠在温暖的怀抱中,闭着眼,道:“我也想你。”

    今天中午见面之后,她暗自下定决心:“去上海读书,就要与侯卫东分手,我需要属于自己的真正幸福。在‘非典’时期,我就彻底跟随本心。”类似的决定她做过数次,可是爱情就如慢性病,只能压制,无法根治,又如草原上的青草,春风一来就要发芽。

    侯卫东同样存在困境,爱上两个优秀的女人,让他经常感到煎熬,在自责与欲望中挣扎,尽管痛苦,却无法作出放手的决定。他用脸颊贴着郭兰微湿的长发,心道:“至少今天晚上什么都不要管,再胡思乱想就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

    他从额头一直朝下吻,当接触到温润的嘴唇时,正好和郭兰黑亮眼睛对视。这一双眼睛亮如秋水,不含一丝杂质,专注地看着自己。

    侯卫东道:“我有错觉,仿佛今天这一幕曾经多次发生。”

    郭兰正暗自涌出“似曾相识”的感觉,听到侯卫东如此说法,顿时再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知音之感。

    拥抱过后,两人身体燃烧起来,都有些急切,到了此时,所有的顾忌和情理都让位于发自本心的渴望。

    淡淡月光下,一阵湖风从窗边吹来,郭兰裸露的皮肤上起了不少小粒。侯卫东俯下身去,亲吻和抚摸着每一寸皮肤,最后,两人同时沉浸在如火一般的热情之中。

    晚上十二点,一阵刺耳铃声响起来。侯卫东对铃声格外敏感,翻身起来。两个手机并排放在茶几上,其中一只不停抖动着,发出刺耳响声。

    夜半手机响,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侯卫东将手机交给郭兰,道:“你的手机?”

    “你好,我是郭兰,什么事?”对方讲了几句以后,郭兰突然翻身而起,披在身上的毛巾也滑了下来,她提高声音,“什么,有六位同学今天晚上同时发烧,有一位同学家在成津,近期回家看过父母。”

    侯卫东对涉及“非典”的事情十分敏感,听到“有六位同学今天晚上同时发烧”之语,便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他几乎是跳下床,站在地上听郭兰打电话。等郭兰电话打完,不由分说地道:“‘非典’无小事,赶紧启动学校的防非预案,向市防非办值班电话报告,通知校领导开会。”他见郭兰脸色苍白,上前紧紧抱着她,道:“是祸躲不掉,抛弃一切幻想,做好最坏情况出现的打算。”

    郭兰紧紧抱着侯卫东,深深吸了口气,道:“我马上去办公室,等几分钟,电话就会打到你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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