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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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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笙苦笑感慨:“我从浣邺到北盛不过两载的光景,却已物是人非了。”

    君雯语重心长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若离,如今你已身为宫妃,只有安心跟在皇上身边,为皇上再生一个孩子,坐上皇后的宝座,才是宫妃该走的路。”

    在宫里,这便是女人的生存之道。

    安笙笑而不语,一双墨眸却比天空还要宁静高远。她要走的,绝非是步上这些后宫女人的后尘。

    她伸出手臂,随意的推动铜鼎撞响铜钟,“当当”几声,沉重浑厚的钟声在内宫中响起。

    待钟声停止后,君雯才继续开口道:“若离,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清妍怀有皇嗣却是事实,也只能接受。”

    安笙随意哼笑,略带戏谑的开口:“公主自幼生长在宫中,应该再清楚不过,这后宫女人的字典中从没有‘认命’这两个字,只有争斗才能生存。

    清妍若怀的是男胎,孩子一出生便要占尽长子之利,我若要计长远,此时便该未雨绸缪,除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公主觉得如何?”

    君雯有片刻的惊愕,但很快,她唇边缓缓溢出笑容,回道:“若你当真如此,那便不再是我认识的若离了。”

    安笙苦笑,摇头道:“所以,我并不适合这里。”

    君雯凝了她片刻:“事到如今,你还是想要离开吗?可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回来?”

    笑靥在安笙唇角消失殆尽,短暂的沉默后,她才再次开口:“回来自然不是因为他,无论如何,离开都将是我最终的宿命。”

    她话音落后,只见半斤缓步而来,在安笙身前停住脚步,俯身道:“娘娘,眼看着就是晌午了,钟楼寒凉,还是早些回吧,以免感染风寒。”

    安笙回过头看向她:“公主要留下与我一起用膳吗?”

    “自然是好的。”君雯含笑回道,并未推拒。

    原本她也是过来当说客,听说皇兄来过莞宁宫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

    这一次她似乎是铁了心不再理会他。

    安笙很难想象,他在她面前的温柔转身又是如何给了清妍,每每想起,都觉得这是一种自作多情的讽刺。

    她很清楚的知道,这样的男人不会是她的归宿,所以留在宫里,她只等师父给她消息,再伺机行动。

    此时,寿安宫。

    至王太医禀报说清妍腹中胎儿不稳,君修冥询问过情况后,便离开了。

    侍女司乐端着温热的汤药走进来,半跪在她身前道,“娘娘,该喝药了。”

    “滚,给本宫将王太医传来。”清妍脸色极为难看,一扬手便掀翻了药碗,啪的一声,药汁与瓷片四溅。

    “是,奴婢马上就去。”司乐丝毫不敢怠慢,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很快,王太医便在侍女的引领下走了进来,一挑衣摆,屈膝跪拜:“老臣参见娘……”

    然而,他话音未落,已被清妍挥了一巴掌。

    清妍厉声吼道:“混账东西,竟敢在皇上面前乱嚼舌根,是谁允许你将本宫的状况秉承皇上的?”

    王太医吓得不轻,匍匐在地,身子不停的发抖:“娘娘,事关皇嗣安危,兹事体大,老臣必须将娘娘的状况如实回禀皇上,昨日,娘娘已经见红,有小产的征兆。”

    清妍脸色沉冷,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依旧泛着不正常的白,那狰狞的表情,像极了怕见光的夜叉:“本宫再说一次,本宫腹中胎儿一切正常,若你下次再说错一个字,本宫决不轻饶。”

    王太医战战兢兢的回答:“是,是,老奴遵旨。”

    清妍在侍女的搀扶下重新坐回榻上,而后道,“过来为本宫诊脉吧。”

    王太医将单薄的白绸置于清妍腕间,又将两指搭在清妍脉息之上,半响后,才躬身退开,恭敬的拱手回道,“娘娘的脉息微弱,时急时缓,有血亏之状。”

    清妍沉声问道:“别和本宫说这些,本宫只想问一句,这个孩子,你能否保得住?”

    王太医面有难色,迟疑道:“如今还不好说,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并不是十分严重,微臣会尽量用药为娘娘调理身体。”

    清妍淡淡点头,又道:“不是尽量,而是要全力以赴,若你保不住本宫腹中的小皇子,本宫就用你全族陪葬。”

    王太医顺从回道:“是,是,微臣定当全力以赴。”

    清妍面上已有憔悴之色,微摆手道:“本宫累了,你退下吧。”

    “是,老奴遵旨。”跪拜之后,王太医躬身退了出去,直到离开寿安宫,才敢抹了把额头冷汗。

    殿内,清妍坐在铜镜前,司乐正在为她精心打扮,好在今日司琪跟着君修冥离开了,如若不然,她还找不到时机警告王太医。

    清妍指尖拂过苍白的面颊,吩咐道:“粉涂得厚重些,自从有了这个孩子,本宫的脸色明显憔悴许多。”

    虽然皇上对她并无情意,但表面怎样也得光鲜亮丽,如此后宫的女人才会认为皇上的心都在她这里,也会因此更加的对她敬重。

    司乐却含笑道:“娘娘怀着皇嗣辛苦,脸色差了些也实属正常,只是这胭脂涂的多了,可能会影响到孩子。”

    清妍手掌温柔的抚摸着小腹,冷冷轻哼:“本宫的事轮不到你来多嘴。本宫听说公孙一族上下数百口人命,前几日都被斩首示众了是吗?”

    司乐点了点头:“是,公孙衍与公孙止犯的是谋逆的大罪。”

    清妍唇边一抹笑意,似在盘算什么,而后又道:“让内务府再做一些新的裙衫过来,再过两天本宫的肚子就该大起来了,裁制些怀孕的宫妃适合的裙衫,本宫可不想穿的太丑。”

    “娘娘天生丽质,无论怎么穿都是极美。”司琪含笑,似乎想起什么,又道:

    “娘娘为何不让王太医如实禀报小皇子的状况?娘娘身体嬴弱,皇上才会更疼惜娘娘。”

    清妍摇头,不以为然,除了如今被替换的司琪知道此事,无人再知,君修冥根本就不在乎她,身体羸弱又如何?

    所以,她一定不能让腹中的胎儿有事,这个孩子是她对付安若离最有利的武器。

    她淡然的说道:“皇上是因为本宫腹中胎儿才更加疼惜本宫的,若让皇上知道这个孩子有可能不保,他只会责怪本宫无能。本宫一定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殿外,司琪躬身来报:“岂秉娘娘,内务府大太监李福泉求见。”

    “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大太监李福泉就在司乐的引领下步入内殿。

    他身后还跟随着几个太监宫女,手捧绫罗绸缎与奢华的珠宝。

    李福泉堆了一脸的笑,跪倒在地:“老奴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清妍拂手道:“李公公请起,赐坐。”

    李福泉从地上爬起,却依旧弓着身子,一脸的奴才相,奉承道:“奴才给娘娘道喜了,皇上已经下了册封的圣旨,三日后吉时行册封礼。

    到时常总管亲自到内务府督办册封的事宜,督促奴才将喜服与赏赐先给娘娘送来,若有不合身之处,也好吩咐奴才们更改。”

    清妍面色难得有了欢喜的颜色,她入宫时日已久,皇上却迟迟不肯册封,如今她身怀皇嗣,也该是时候了。

    如今在明眼人里,她怀的可是皇室之中的皇长子,也不知他会许她什么样的地位来博取君宁与各方势力的信任?

    清妍想到这里便不由得勾了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恰好,公孙一族皆被斩首。

    想必公孙淑媛也是在劫难逃,这皇后之位,只怕会是她的。

    然,李福泉命小太监将喜服捧上来,却并非是正红的凤袍,而是艳红的宫装,显然是贵妃服制。

    清妍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比雪天还有阴霾:“这些都是皇上让你们送来的吗?你们没有大意弄错?”

    一下子由晴转阴,李福泉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道:“回禀娘娘,奴才们有几个胆子也不敢粗心大意,皇上册封娘娘为皇贵妃,奴才们都是按照祖制办事。”

    “只是皇贵妃吗?”清妍低低呢喃,恍惚了片刻后,才吩咐司乐收下赏赐。

    李福泉带着众人离去后,清妍起身,阴霾的目光一一扫过托盘中闪光的珠宝与首饰,而后,愤怒的扬起手臂,将几个托盘一一打翻,宝石朱玉碎裂一地。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寿安宫中的奴才跪了满地。

    清妍双手撑住桌沿,皇贵妃看似荣宠,却远不及皇后之位尊贵,从她入宫那一天起,便一直做着母仪天下的美梦,到如今才恍然大悟。

    那个耀眼夺目的后冠,君修冥是要留给安若离的。

    她与自己同样生了一张与那个女人相似的容貌,为何他的态度却会如此之大?

    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清妍手掌紧捂住腹部,痛的大汗淋漓:“啊!”

    司乐等人也慌了手脚,她急忙将清妍从地上搀扶起,惊叫道:“不好了,娘娘又流血了,快去传王太医。”

    寿安宫偏殿内乱作一团,殿外却是一片平静,这还要归功于清妍治下严禁,血腥之下,倒也很见成效。

    王太医为清妍诊了脉,而后,吓得大惊失色,忙跪地磕头:“请娘娘恕罪,娘娘若再如此下去,孩子只怕是保不住的,微臣束手无策,还望娘娘请张太医前来。”

    “你给本宫闭嘴。”清妍躺在床上怒斥一声:“王太医,若今ri你救不了本宫腹中的皇嗣,本宫就要你全族陪葬。”

    “娘娘,微臣惶恐啊。”王太医一头磕在地上,几下就见了红。

    清妍本就是用药怀孕,身体羸弱不堪,这两个月以来,他被清妍逼着,药量不停加大,才勉强保住胎儿。

    但是药三分毒,若时间长了,难免伤到腹中胎儿,若后果严重,只怕要胎死腹中。

    “还不去用药,难道真不想要项上人头了!”清妍又是一声厉吼,而后,持续不断的嚎叫着。

    王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最后一咬牙,还是写了方子让司乐熬药。

    喝了药之后,清妍很快止了血,气色也好了很多,已经能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但王太医仍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司乐,给王太医看座吧。”清妍清冷一笑,又对他道:“你倒还算有用,你放心,本宫只要顺利诞下太子,定然少不得你的好处。”

    王太医吓得不轻,哪儿敢坐,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娘娘明鉴,老臣的确心有余而力不足,恳请娘娘允许老臣奏明皇上,让张太医来为娘娘保胎,如此才更为稳妥。”

    提起张太医,清妍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手掌啪的一声重重落在桌案上:“放肆,本宫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点。你给本宫小心一些,若本宫和腹中皇嗣有个三长两短,你全族都赔不起。”

    “娘娘!”王太医老泪纵横的跪在地上,他心中那个悔恨啊,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将药方交出去,若皇贵妃未怀有皇嗣,也不会横生枝节。

    清妍慵懒的靠在软榻上,小口饮着司乐递上的燕窝羹,边喝边道:“王太医,您今日能保住本宫的龙胎,就说明你的医术精湛,本宫对你很有信心。只要本宫腹中的孩子平安降生了,你全族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王太医今日已然被吓的快没了魂,冷汗淋漓的回道:“娘娘过谦了,微臣医术浅薄,不能担此重任。

    今日的汤药中,微臣加了止血补气的千年灵芝草,才保住了皇嗣,下一次,只怕就没这么幸运了。娘娘若要保住皇嗣,只有请张太医才行啊。”

    清妍绣眉微挑,淡笑着道:“既然千年灵芝草这么有效,那就继续用药吧。”

    王太医为难的摇头:“回禀娘娘,这千年灵芝草本是西域贡品,千年开花,千年成药,是世间难寻的至宝,自北盛建朝以来,不过才得了这一支。

    柳妃娘娘素有心悸之症,入宫那一年,皇上已经将整根灵芝草赐给了柳妃,太医院剩下的就这些,已经都给娘娘服了,老臣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清妍冷眸微眯,冷哼了声:“不过一个小小的柳妃而已,本宫若管她要,谅她也不敢不给。”

    王太医拱手又道:“回禀娘娘,若是有了千年灵芝草,老臣便有九层的把握保住娘娘腹中皇嗣。”

    清妍眸子忽而一亮:“当真?”

    王太医郑重道:“微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清妍满意的点头,手掌一下下抚摸着凸起的腹部,记得国破那日,她跪在父皇的脚下。

    父皇死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活着,抓住君修冥这个男人。

    只有紧紧的抓住他,为他生个皇子,让梁国皇室血脉注入北盛皇朝核心,只有她的儿子当了皇帝,梁国才能复活。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隐姓埋名,原本是等待选秀,却不料让她遇上了白楉贤,终于寻来了机会。

    清妍懒懒摆了下手:“本宫累了,你下去吧。至于千年灵芝草,本宫势在必得。”

    折腾了整整一夜,清妍的胎像终于平稳下来,整个人却消瘦了一圈儿,而她心里却打着柳妃那颗千年灵芝的注意。

    ……

    转眼,便是三日后的册封大典。

    看得出君修冥对此十分重视,皇贵妃的册封典礼异常隆重。

    即便当年王氏封后,左右也不过是这个阵仗了。

    安笙站在高高的钟楼上,远远的只见清妍身着妖娆华美的艳红宫装,在众人的簇拥下,一步步榻上汉白玉石阶。

    石阶尽头,君修冥一袭明黄,含笑静候着她的到来。

    他看着清妍时,温润含情的目光,生生的刺痛了安笙的心。

    冲天的长号声嗡嗡作响,震动着安笙的耳膜,她看到君修冥紧握着清妍的手,将玉印与金册亲自放在她手中。

    从此以后,清妍就是这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清妍皇贵妃笑靥如花,接受着百官与后宫嫔妃的朝拜。

    安笙泛着青白的指紧紧的扣在石柱上,手背上的肌肤苍白的几近透明,一道道血管由青变紫。

    心口中是一阵强过一阵的闷痛,安笙吃力的靠在石柱旁,开始不停的咳着。

    只觉喉中一阵腥甜,一口腥红的鲜血便喷了出来,落在胸口雪白的裙纱上,如同雪地绽放的朵朵红梅。

    安笙唇角扬着一抹嘲讽的笑,随意的用手背抹掉唇边的血痕。

    至上次,使用了无霜花后,也便给身子留下了病根。

    她无力的靠坐在石柱上,身体缓缓的瘫软下滑。

    冷风呼啸而过,纱衣飘然而飞。

    等半斤寻来的时候,安笙已经昏厥了过去。

    “娘娘,娘娘。”半斤急的差点哭出来,不停的摇晃着她的身体。

    安笙绣眉微蹙,咳了几声,口中又涌出一股鲜血,人才渐渐清醒了过来。

    她轻颤着伸出指尖,触碰上半斤眼角的泪。而后,苦笑道:“没想到最后为我而哭的人会是你,半斤,谢谢。”

    半斤反握住她冰冷手,颤声问道:“娘娘,您说什么傻话!我这就去找张太医过来,您一定会没事儿的,一定会的。”

    安笙看着她笑,似乎根本不在乎生死:“半斤,我死了不好吗?那所有人就都圆满了,你可以回到浣邺,皇上可以毫无顾忌的疼宠清妍和他们的孩子。”

    “不,不是的。”半斤哭着摇头:“娘娘若死了,皇上会伤心,半斤也会伤心的。”

    安笙苦笑着,缓缓合起双眼,君修冥从不缺爱他的女人,一直以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冰冷寒风中,安笙再次昏厥过去,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莞宁宫了。

    张太医坐在她身侧,一脸凝重。

    安笙一眼便知,定是师父,吃力的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温笑开口:“你来了。”

    白偌贤淡漠点头,却愁眉深锁:“嗯。”

    安笙与他相伴数十年,她极少在他脸上看到如此阴霾的神色。那只能证明,她的身体很棘手。

    她随意瞟了眼窗外,夜深薄凉,淡声询问:“我睡了多久?”

    白偌贤淡漠的回答,指尖再次压在她手腕内侧:“你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是深夜子时。”

    安笙嘲弄的扬了唇角,低声呢喃道:“没想到一觉睡了一天一夜,皇贵妃的册封礼都已经结束了吧,原本还打算凑个热闹,粘粘喜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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