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谷粒 > 杀破狼 > 第79章 交心

第79章 交心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新谷粒 www.xinguli.net,最快更新杀破狼最新章节!

    他贵为雁亲王,统领军机处,然而每每从秀娘烙入他骨髓的噩梦中惊回,心里可想可念、可盼可信的,却始终只有一个顾昀。

    一个人的分量太重,有时候压得他重荷难负。

    了然大师有一次对他说过,“人之苦楚,在拿不在放,拿得越多、双手越满,也就越发举步维艰”,长庚深有所感,承认他说得对,但一个顾昀对他而言,已经重于千钧,他却无从放下——因为放了这一个,他手头就空了。

    一个人倘若活得全然没有念想,那不是要变成一条忽悠悠任凭风吹的破旗了么?

    顾昀抬手拢住他的肩,轻轻地在他的肩颈处敲了一下,长庚吃痛,却不躲不闪地看着他。

    顾昀:“我为何要让你走刀山火海?”

    “我想有一天国家昌明,百姓人人有事可做,四海安定,我的将军不必死守边关,想像奉函公一直抗争的那样,解开皇权与紫流金之间的死结,想让那些地上跑的火机都在田间地头,天上飞的长鸢中坐满了拖家带口回老家探亲的寻常旅人……每个人都可以有尊严地活。”长庚握紧了他的手,将五指探入他的指缝,亲昵地缠在一起。

    顾昀一呆,这是长庚第一次跟他说出心中所想,说得他都有些热血难抑。

    可惜仔细一想,无论哪一样,听起来都像是不可达成的。

    “我可以做到,子熹,你让我试试。”长庚低声道。

    既然他身负“邪神”之力,难道不能试着扒开血色的世道,开出一条前所未有的凡人路么?

    那一年在雁回镇上,十三四岁的少年也曾对不过弱冠的年轻将军吐露过不枉此生的愿景,当时尚且轻狂未褪的顾昀当面泼了他一盆凉水,冷漠地告诉他“英雄都是没有好下场的”。而今,黄沙大漠几遭,宫阙天牢往返,顾将军自己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英雄都是没有好下场的”,他却无法再对长庚说出一样的话。

    将心比心,如果此时有个人指着他的鼻子跟他说:“顾昀,你就快点滚回侯府养老吧,活到现在算你运气好,再不抽身迟早有一天你得死无葬身之地。”

    自己会怎么想呢?

    如今这世道,一脚凉水一脚淤泥,人在其中免不了举步维艰,走得时间长了,从里到外都是冷的,有颗还会往外淌热血的心、坚持一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路不容易,要是别人……特别是至亲也来泼凉水当绊脚石,岂不是也太可怜了吗?

    他许久不言声,长庚正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时,顾昀忽然开口道:“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还想让我说什么?男人话太多就没时间做别的了,这道理你懂不懂?”

    长庚一愣,却见顾昀弹指一点,床头那半死不活的汽灯立刻灭了个干脆利落,天尚未破晓,室内一下黑了,平时总是挂起来的床幔铺天盖地似的落下来,被一点窗缝里透进来的清晨凉风吹得微微摆动,长庚来不及反应,腰间一松,腰带竟不知什么时候被抽走了,他还没从方才“刀山火海”的誓言里回过神来,脸“轰”一下红了。

    “子、子熹……”

    顾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不耐烦地将胳膊上的绢布甩落,懒散地靠在柔软的锦被堆里,指尖划过长庚的衣襟:“当年在温泉别院的时候,你说你肖想过我……怎么想的?”

    长庚:“……”

    “不是挺会说话的么?”顾昀低笑道,“说来听听。”

    长庚何曾见过这种连撩拨再戏弄的调/情,舌头当即打了个结:“我……我……”

    “这种事上,光会想可不行。”顾昀隔着衣服抚过长庚的腰身,在他大腿根上不轻不重地摸了一把,长庚差点跳起来,气都不会喘了,左支右绌地抓住顾昀四处作怪的手,一把火从小腹一直烧到了嗓子眼,感觉自己就要烧成飞灰了。

    顾昀已经挑开了他的衣襟。

    胸口一凉,长庚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把按住顾昀的手,但已经来不及了——他胸口颈下的大小疤痕猝不及防地袒露出来,被那微带薄茧的手指一碰,滋味简直不要提了,长庚一方面忍不住躲闪,一方面又口干舌燥,两耳微鸣,不知该是进是退。

    顾昀连日赶路,又在床边等了一宿,身上那点药效好巧不巧这时候过劲了,开始看不清东西,然而气氛正好,他也不便掏个琉璃镜戴上——戴着那玩意实在太像个准备拆钢甲的长臂师,破坏情绪。

    此时他全凭一双手触感,自长庚身上凹凸起伏的疤痕上掠过,比亲眼瞧见的还要触目惊心。

    顾昀:“疼不疼?”

    长庚低下头,深深地看着他,答非所问道:“早结疤了。”

    顾昀心里一时涌上百般滋味,连澎湃的色心都减了些,他眯细了逐渐模糊的眼睛,在那些伤疤上细细地摩挲,长庚实在受不了,忍无可忍地轻轻呜咽了一声,扣住顾昀的手腕。

    “不怕,”顾昀哄道,“我疼疼你。”

    倘若这半瞎看得见长庚此事的表情,大概就不会说出“不怕”俩字来了。

    长庚俯下身亲他,顾昀被他亲得心头火起,正想翻身将此人就地正法,突然,长庚不知犯了什么毛病,脱口叫了他一声:“义父……”

    顾昀:“……”

    他直接让长庚这一嗓子叫软了,再大的情/欲也熄火歇菜地被拢成一团关进了铁笼里。

    顾昀连着抽了好几口气,有心想冲长庚吼一声“这种场合瞎叫什么”,然而回想起来——人家也确实没叫错。

    听说有些男人私下里特别喜欢这种背德的禁忌感,最愿意让床伴在被子里乱叫,可惜顾昀万万无此爱好,并且完全理解不了,这一年半载间,他好不容易才习惯了长庚直呼表字,渐渐不再拿他当干儿子看,谁知这种关键时候骤然遭遇到“义父”二字,真是撞了个头晕眼花。

    长庚好似浑然不觉他的别扭,难以自抑似的连着叫了他几声,毫无章法地一下一下亲吻着他,亲密里又带了点让老流氓如坐针毡的虔诚,配合“义父”这称呼一起效果绝佳。

    顾昀仿佛浑身上下爬满了蚂蚁,终于忍无可忍地一偏头:“别这么叫。”

    长庚停下来,静静地凝视了他片刻,忽然伏在他耳边道:“义父,看不清了就把眼睛闭上,好不好?”

    顾昀再聋也听出他是故意的了,何况还没来得及很聋:“……你来劲了吧?”

    长庚的眼睛在黑暗的床幔中亮得惊心动魄,不依不饶地将声音压得又低又轻柔,撒娇似的在他耳边道:“义父,你当年说过‘就算到了京城,也有你护着我’,还记得吗?”

    顾昀脸色变了几次,对长庚这手消遣自己的新招实在无从抵抗,只好计划起战略性撤退,一推长庚道:“行了,别不要脸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嘶!”

    “我该干什么?”长庚借着方才姿势之便又将他压了回去,手已经探到顾昀后腰,他在嘉峪关给某人正骨的时候就摸了个知己知彼,此时以大夫的稳准狠地突然出手,顾昀剧烈地哆嗦了一下,本能地想蜷缩起来,被长庚连着按了几个穴位,半边身体都麻了,长庚这才不慌不忙地接上下半句,“义父不是才替我告了病,要疼我吗?”

    顾昀:“……”

    他发现自己今年恐怕是流年不利,有点犯太岁,接连在沟里翻船。

    转眼已而是天光大亮,高阳悬空。

    灿烂的初夏日光不由分说地透过床幔,丝丝缕缕的透进来,长庚一双眼睛却比阳光还灿烂,真正明白了什么是“经年痴心妄想,一朝走火入魔”。噩梦比现实可怕,现实却比春/梦让人疯狂得多。

    疯狂过后却一点也不觉得空虚,他心里很踏实,有生以来没有这样踏实过,双手犹自没完没了地在顾昀身上逡巡不去,不停地在顾昀耳边叫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烦,可就是无法自控,停不下来。

    他一会是“义父”一会是“子熹”,乱叫一通,贴着耳朵往里钻,药效过了的聋子都得被迫听着,顾昀还感觉得到耳边源源不断的热气,方才一念之差错失先机,被那小子折腾了一溜够,这会又困又倦还不让睡,简直没地方说理去,没好气地拂开他:“别吵。”

    长庚瞥见他脸上倦色,顺从地闭了嘴,轻轻地按起他的腰来,那力道不轻不重地恰到好处,既解乏又没有触及顾昀那一身魔性的痒痒肉。

    顾昀:“……”

    所以他以前都是故意的!

    姓陈的教他的到底是治病救人还是邪魔歪道!

    顾昀刚要发作,突然,长庚一皱眉,手掌在顾昀胸腹间骨头上轻轻按了几下,然后捏住了他手腕脉门。

    顾昀怒道:“你没完……”

    长庚:“什么时候添的新伤?”

    顾昀:“……”

    完蛋,姓陈的除了邪魔歪道好像还真教了他一点真才实学,这也摸得出来!

    危急时候,顾昀只好祭出“我聋,我什么都听不见”*,神色无辜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长庚不动了,表示自己已经睡着了,闲杂人等可以跪安。

    长庚将他从头到尾检查了一边,可是那次吓人的炸伤毕竟已经过去些时日了,一来长庚的医术没有陈轻絮那么神,二来顾昀的伤已经痊愈了七七八八,没查出什么来,两人就这样互相把对方糊弄过去了。

    雁王殿下一整天称病没露面,宫里和军机处与一干重臣纷纷派人来问候,都被霍郸打发了,霍郸行伍出身,主帅有命必然说一不二,说不让打扰就是不敢打扰,默默地在大门口当门神,同时仍在对“大帅是怎么进来的”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闲来无事,整肃起侯府稀松的家将防务来。

    顾昀赶投胎似的提前两天跑回来,又一宿没睡,好不容易吃了顿荤的还姿势不对,差点被噎死,简直是心神俱疲,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以后身心感受依然十分奇诡,也不知道是谁的病假。

    他有心发作一番,又觉得为这点事发作未免显得小气,只好憋憋屈屈地暗自想道:“下回一定要缝上他那张嘴。”

    顾昀起来后四处摸索琉璃镜,可那小东西不知去哪了,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却被一只温暖的手牵起来。

    长庚趴在他耳边道:“沈将军他们还没到,今天你不用出门,不用药了好不好?我照顾你。”

    顾昀本来也不大用了,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不用照顾,我习惯了,眼镜找不着了,去给我拿片新的。”

    长庚搂着他道:“琉璃镜是我拿走的。”

    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说不清楚。

    其实从小——还是义父子的时候,他们俩的关系就十分亲密,及至烽火中长庚缱绻的心意肆无忌惮地释放,顾昀先是软化妥协、乃至于深陷其中,家书与战报同来同往,接连不断,情意不可谓不深远……然而诸多种种,却都没有此时来得炽烈*,似乎哪怕外面再来一次外敌围京都可以抛诸脑后,天地都化在了方寸之间,遑论其他。

    顾昀诧异道:“你拿我的琉璃镜做什么?”

    长庚笑道:“喜欢。”

    说完,他细致地帮顾昀穿好衣服,又弯下腰替他穿好鞋,摆弄得尽心尽力、细致周到。

    雁王殿下一天到晚和尚似的素衣禁/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么正人君子,然而经此一役,顾昀算是领教了,这人道貌岸然之下,心里有一堆匪夷所思、正常人没法理解的“情/趣”。

    喜欢什么?喜欢他瞎吗?

    长庚不怎么大声说话,为了让顾昀听见,便总要耳语相告,说些“小心门槛”之类的话便也有如耳鬓厮磨,行至门边,顾半瞎本能地伸手去扶门框,被他温柔而不由分说地将手截住,长庚任性道:“别碰别的东西,你扶着我就好。”

    这种前所未有的全然的掌控感快把长庚迷恋疯了,片刻也不愿意撒手,时而说两句话便凑过来索要一个亲吻,乐此不疲,过了没一会,活活把顾昀腻得浑身发毛。

    顾昀打死也想不明白,本来又疏离又克制,给他换件衣服都要非礼勿视的一个人,究竟是怎么上了一次床就变成现在这幅疯魔样的?

    顾昀:“看不见我也没残废,你不用一直扶着——不是一天到晚忙得昏天黑地吗?”

    长庚:“那你跟我去书房。”

    顾昀走后,他的书房基本是长庚的地盘,常年飘在边关的顾昀一时都有些陌生起来,长庚扶着他坐下,阳光从一个十分熟悉的角度打在书房中人的脸上,顾昀忽然若有所感,伸脚一勾,果然在桌下碰到了一个小小的板凳:“这东西居然还在。”

    长庚俯身把小凳子捡起来,只见那木凳上画了几只活灵活现的小王八,咬着尾巴围成一圈,旁边稚气十足的字体刻着“神龟虽寿,十则围之”。

    ……驴唇不对马嘴。

    长庚笑了半天,拉过顾昀的手按在那刻痕上,问道:“你干的?”

    “别笑,我小时候也没正经读过几天书,”顾昀微微弯起眼,“书都是在宫里跟着皇上和魏王他们一起念的,老侯爷自己学问稀松平常,也就兵书看得多一点,找了个酸不溜秋的老酸儒在这念经给我听,听不了一时三刻就睡着了,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唔,忙你的吧,我好像好久没回过家了,随便走走。”

    “别,”长庚忙道,“我喜欢听你说,然后呢?”

    顾昀面露难色——这实在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只是长庚难得开怀,顾昀权当逗他开心,便接着道:“我那时候捣蛋捣得厉害,先生都被我折腾怕了,不敢当面管教,背地跑去跟老侯爷告状,老侯爷除了会打人,就是罚我在凳子上扎马步,一哆嗦准掉下来,真他娘的不像亲爹……后来我觉得那老山羊胡子成日告状,实在不是东西,跟沈季平合计了一下,偷了点泻药来下到了先生茶水里。”

    “泻药本来没什么,只是我们俩都小,没轻没重,先生又年纪大了身体虚弱,险些喝出人命来,顾家两百年没出过这么丧心病狂的败家子,老侯爷大发雷霆,想抽死我,幸亏公主拦着……唔,我娘后来承认,当时她不是不想打我,是因为她自己体寒不易生养,怕打死我让顾家断后。”

    长庚想象了一下,感觉自己要是有这么个熊孩子,也得往死里抽,然而随即想起那倒霉孩子是顾昀,又觉得倘若换做自己是老侯爷,即便真被这人闹出人命来,自己大概也只好亲自上门偿命了,万万舍不得碰他一根汗毛的。

    他忍俊不禁了半天,问道:“后来呢?”

    顾昀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真的有点维持不下去了,他神色微敛,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后来他们俩感觉这么下去要无法无天,就干脆把我一起带到了北疆玄铁营驻地。”

    而他那猫嫌狗不待见的童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戛然而止了。

本站推荐:农家小福女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豪婿撒野怪医圣手叶皓轩神级龙卫表小姐婚婚欲睡:顾少,轻一点朝仙道强行染指

杀破狼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谷粒只为原作者priest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priest并收藏杀破狼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