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谷粒 > 妾身由己不由天 > 第二百零五章 当时年少春衫薄

第二百零五章 当时年少春衫薄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新谷粒 www.xinguli.net,最快更新妾身由己不由天最新章节!

    “妾身知罪!”

    沈风斓当即跪下,广袖一展,双手交叠在额前。

    她一拜到地。

    “皇后娘娘下令让妾身跳胡舞,妾身拒不听命,此为罪一也。”

    “明知胡舞是敌国之舞,妾身未能劝阻皇后娘娘的雅兴,此为罪二也。”

    “明知胡舞衣不蔽体,妾身未能阻止钱良媛出来现眼,此为罪三也。”

    “凡此三罪,请圣上明察。”

    沈风斓这一番话,把太子妃等女眷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嘴上句句说自己有罪,实际上把这桩桩件件,和自己的关系都洗清了。

    圣上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像是沈太师的千金。”

    沈风斓飞快地一抬头,圣上的眼底有些许赞赏之意。

    她松了一口气。

    “圣上谬赞了,风斓愧不敢当。”

    有人受到斥责,有人得了夸赞,这鲜明的对比让人尤为尴尬。

    卫皇后跪在地上垂着头,咬紧了一口银牙。

    当此时,一直坐在一旁未曾开口的贤妃,忽然起身一福。

    “圣上,沈侧妃从前在闺中,就素有才名。我们这些人没见识过,今日偶然凑在一处,便想见识见识也偶一为乐呢。”

    圣上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是啊,朕也记得,沈太师的女儿并你们平西侯府的女儿,在京城中合称双姝。”

    沈风斓心底翻了一个白眼。

    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人要在她的名字后头跟上一个汪若霏?

    这不是替她招恨呢么?

    贤妃谦虚地笑了笑,“臣妾那个鄙陋的小侄女,难为圣上还记得呢。那个丫头上回觐见皇后娘娘,便说要在女眷宴会之时弄些新鲜花样,没想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们,还就当真了。”

    沈风斓心中一凛。

    贤妃的话,初初听来是在夸她,其实是顺着圣上的话头说。

    再说到后头,借着圣上提起汪若霏,不显山不露水的,就为卫皇后撇清了干系。

    她忽然联想到了,轩辕玦曾说,宁王是依附太子的。

    那后宫之中,贤妃也是依附卫皇后的吗?

    圣上面色稍霁,不知是相信了贤妃的话,还是给她一个面子。

    “起来吧,你是一国之母,做什么动不动就跪下?可还有一点国母的风范没有?”

    宫女搀扶着卫皇后站了起来,萧贵妃笑吟吟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还真是尽心。娘娘手一动,宫女早就迎上去搀扶了,何其贴心。”

    卫皇后脊背一僵。

    萧贵妃看似在说她身边的宫女伺候周到,实际上是暗示圣上,宫女会把胡舞写进纸条里,是揣摩着她的心意做的。

    这罪魁祸首,还是她卫皇后。

    果然,圣上眉头一蹙。

    卫皇后连忙解释,“她们笨得很,只会伺候衣食起居,稍稍要费些脑子的活儿,她们就伺候不周了。”

    像是往纸条上添些新的表演花样,添的是雅致的还是粗俗不堪的……

    那都是宫女伺候不周,并非她的授意。

    卫皇后身边的宫女从善如流,跪下低头,“都是奴婢们的不是。”

    贤妃适时开口,“可怜见的,你们平日里只会伺候饮食起居的,这些雅俗之事你们哪里懂得?圣上——”

    她转过头来,目露不忍。

    “臣妾想为这几个小宫女求个情,请圣上别怪罪她们,想来她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朝贤妃看去,眼中尽是感激。

    不论圣上会不会处罚她们,有贤妃娘娘亲自求情,她们也算是安慰了。

    沈风斓远远望去,卫皇后侥幸,萧贵妃冷笑,贤妃一派慈善……

    这后宫之中三座大山,一个比一个厉害。

    圣上原就是对卫皇后有所不满,哪里有心思处置区区几个小宫女?

    便挥了挥手,道:“别让朕下次再在宫里看见,有人跳这种淫艳粗俗的舞蹈。皇后也告诉太子,让他平日闲着就读读书,陶冶陶冶情操!”

    比起自己,太子被斥责,让卫皇后觉得更加难堪。

    尤其是当着萧贵妃和贤妃等,有子的嫔妃面前。

    她近日克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挤出一丝笑意,“是,臣妾一定转告太子。”

    “哼,扫了朕按脚的兴致。贵妃,咱们回去接着让罗太医按。”

    圣上当即起身要回长生殿,萧贵妃一面搀扶着,一面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

    而后,圣上抬起头来,瞧了沈风斓一眼。

    “罢了,那朕先行回宫了。”

    萧贵妃笑道:“臣妾晚些时候再过去,正好把晨起在小厨房煨的莲子鸡汤,送去给圣上尝尝。”

    圣上哈哈一笑,转身朝外走去,一众宫人跟在身后簇拥着。

    席上众人皆福身高呼,“恭送圣上。”

    萧贵妃走到沈风斓身后,对着她的后脖领子一扯,直接拉着她就走了。

    身后的卫皇后等人,看着萧贵妃大摇大摆离开的模样,咬紧了唇角。

    “贵妃娘娘,你快把我放下来。”

    沈风斓被她抓着后脖领子,走路的姿势都僵硬了。

    眼看走出了众人的视线,萧贵妃松开了手,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来,第一次对沈风斓露出这般欢喜的笑容。

    “椒香把你方才在席上的话都告诉本宫了,好你个沈风斓,在本宫面前还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本宫只当你是个正经人,想不到在卫氏面前这般有胆识。”

    萧贵妃在她面前,丝毫不掩饰对卫皇后的敌意,直接以卫氏二字相称。

    若是她没理解错的话,萧贵妃这是在表示,欣赏她?

    沈风斓苦笑道:“贵妃娘娘别取笑我了,这宫中谁人不知,卫皇后和太子母子,与贵妃和晋王殿下母子,是水火不相容?”

    “何况我先前又打了她的嫡亲侄女卫玉陵,她正要找机会整治我,来下贵妃娘娘和晋王殿下的脸面。总归是逃不过她的报复,索性胆子大些。”

    萧贵妃赞许地点头,“既然有这样的胆量,上回被罚跪在兴庆宫外,怎么不反抗?”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腹中……要是传扬出去,不但我不必做人了,晋王殿下和贵妃娘娘也不干净。”

    “如今不同了,我诞育了云旗兄妹,也算于皇家后嗣有功,卫皇后想动我,也得看着圣上不是?”

    一番话说得不是很谦虚,倒正好投了萧贵妃的契。

    “说的好。做本宫的儿媳妇,不需要什么三从四德温婉顺从的。本宫和玦儿会给你底气,让你在宫中可以一直大胆下去。”

    这话让沈风斓倒有些吃惊,看来儿子像娘这话不假,萧贵妃和轩辕玦,都是这副脾气。

    直接,大胆,霸道,带着一股无所畏惧的张扬,和一份——

    被捧在手心久了的傲娇。

    这种骄傲,即便是未曾发生过任何“丑闻”的沈风斓,也享受不到的。

    因为沈太师绝不会对子女有任何的纵容,越是看重的孩子,他反而管教得越加严厉。

    沈风楼便是这种严厉产物的正面典型,他严谨自律,勤奋好学,待人处事样样周到。

    那反面典型呢?

    或许就是沈风翎了。

    相比较而言,圣上这种宠溺式的教育方法,或许问题更多。

    沈风斓不禁笑道:“贵妃娘娘饶了我罢,风斓区区一个侧妃,岂敢和娘娘和殿下有样学样?方才卫皇后还行礼未起,娘娘已经把风斓拎出去了,着实霸气得很。”

    她忽然明白,萧贵妃为什么要拎着她的后脖领子出去了。

    因为除了她萧贵妃,根本没有人敢在皇后未起身之时,大摇大摆地先行离开。

    萧贵妃媚眼如丝,朝她眨了眨。

    “你是堂堂太师千金,难道就甘心屈居一个侧妃之位?”

    倘若她没有理解错,这是她的婆婆,在教她如何上位?

    沈风斓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两人脚步未歇,很快走到了御花园东南角一处水榭,四面临风,萧贵妃抬脚走了上去。

    她边走边道:“你算是有福气的了,从前许的是宁王正妃,那又如何?宁王那人,虽不是贤妃亲生的,跟贤妃可是一个性子。”

    她慢慢地在水榭窗前坐下,伸手在身旁的位置轻轻拍了拍,示意沈风斓坐在她身旁,接着方才的话——

    “一样冷心冷情的性子。”

    沈风斓心内咯噔了一下,没有做声,听着萧贵妃娓娓道来。

    “说来宁王这个孩子,也是可惜了……唉,总之你只要知道,做玦儿的侧妃,虽然名分上差了些,却比做宁王的正妃要舒心许多。”

    “不是本宫自夸,玦儿这孩子看起来冷淡,心肠却是火热的。宁王就相反,看起来对谁都是笑呵呵的,其实骨子里冷血。你自己掂量掂量,在晋王府这些时日,除了最初,玦儿亏待你不曾?”

    要说亏待,的确没有。

    便是最初他把沈风斓晾在静清院,好歹院子屋子一应陈设没有离了格,该给的丫鬟婆子也都给了,一日三餐也没有少过她。

    对于一个“害得晋王失宠”的女子而言,能得到这样的对待,已经算是不错了。

    再到后来,无论是天斓居位置的关键,还是里头一应陈设的用心,再有他的时常关照,嘘寒问暖……

    要说亏待,反倒是沈风斓对他态度更差一些。

    她默默地摇了摇头,“晋王殿下从前……是被圣上娇宠过了些,骄傲不可一世。他想明白之后,为人处世说话做事,也不逊于宁王。”

    现在朝中大臣对晋王改观许多,更有像詹世城这样的忠正之辈,与他交好。

    昔日的放纵轻狂,已成过往。

    萧贵妃眼角得意地一挑,“本宫看得出来,玦儿对你甚是满意。他从前可从未在本宫面前,夸赞过别的女子。”

    不仅没有夸赞过,还常常和她说些,后宫女子就知道勾心斗角,真是小肚鸡肠之类的话。

    吓得萧贵妃差点以为,她的宝贝儿子喜好男风了。

    轩辕玦……对她……甚是满意?

    她怎么看不出来,是有多满意。

    沈风斓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殿下也时常夸赞娘娘呢,听得出来,娘娘和殿下母子感情极好。”

    萧贵妃就更加得意了。

    “那当然,亲生的。”

    母子两一个性子,直率坦荡,爱恨分明。

    这要想感情不好,都难。

    沈风斓还是很佩服萧贵妃,“娘娘见识广,心胸又豁达,对风斓说话都如此坦诚,真是令人感动。”

    换成了别的妃嫔,就像卫皇后一样,哪里会搭理自己儿子的妾室?

    不过拿来当炮灰,在需要的时候攻击别人罢了。

    沈风斓今日,就成了这个别人。

    而卫皇后也牺牲了一个炮灰,那个良媛钱氏。

    萧贵妃被她夸得一笑,“本宫初次见你,待你可没有好脸色,你不记恨吗?”

    “风斓看人好与不好,不是看脸色的。”

    有些人笑脸相迎,心中藏奸。

    有些人面色如冰,心中却是一团热火。

    严格来说,萧贵妃和晋王都是这样的人,不真正亲近,很难看到他们的好。

    旁人都说,萧贵妃妖娆狐媚,对上谄媚,对下刻薄。

    其实萧贵妃只是直言敢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却被人冤枉为刻薄。

    反而是贤妃……

    明知卫皇后是有意设计她,贤妃还是暗施巧计替卫皇后开脱,把罪过甩到宫女身上。

    不仅如此,最后还出来装个好人,让宫女们感念她的贤德。

    这幅做派,不像是平西侯府的表小姐,倒像是一脉相承的嫡出——

    和汪若霏,一模一样。

    萧贵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本宫在闺中就是这个性子,也知道外人常说是刻薄,就叫他们说去好了。只要圣上不信,本宫便知足了。”

    瞧圣上对她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定然是不信的。

    “圣上待贵妃娘娘十年恩宠如一日,又怎会偏信旁人?”

    萧贵妃明媚的面容忽然黯淡了下来,她一手托着自己面颊,身子朝着长椅后头靠去。

    “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

    ——

    沈风斓离开的时候,萧贵妃仍然坐在长椅之上,眺望四周碧水天青。

    她说景致太好,难得一见,还想再看看。

    沈风斓也不多话,只是行礼告辞之后,远远地又回头看一眼。

    萧贵妃一身娇美的水红,长长的广袖垂在身侧,身姿纤纤,舒展地坐在长椅上。

    远远看去,犹如满怀愁绪的少女,含情脉脉。

    一汪春心,一片愁思。

    沈风斓忽觉得有些伤感。

    如萧贵妃今时今日的地位,怕是天下女子不羡艳卫皇后,都要羡艳她。

    高贵如她,亦有忧愁。

    那句以色事他人从她口中道出之时,沈风斓清清楚楚地在她眼中看到,一种与她面貌不相符的沧桑。

    那才是一个年华半老的女子,心底深处的真正感慨。

    萧贵妃愿意在她面前展示这样的一面,是真的喜欢她认可她,还是因为在这寂寂深宫之中,她也孑然一身,无人可诉真心话?

    沈风斓不明白。

    宫女引着她走出后宫,这回不是椒香了,而是华清宫一个普通的小宫女。

    待走到玄武门时,浣葛忽然指着前方道:“那不是晋王殿下吗?”

    沈风斓一抬头,果然看到高大巍峨的宫门之下,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明媚儿郎。

    引路的宫女告退之后,天空中忽然飘起了毛毛细雨,飘飘洒洒在人面上,微微发痒。

    沈风斓抬头一看,只觉细雨绵绵格外怡人。

    忽地,一把纸伞遮过她的头顶,挡住了她的视线。

    “走吧。”

    声音如这春雨般微凉,她低下高仰起的头,面前果然是轩辕玦。

    他一手持伞,另一手自然地背在身后,一身天水青色春衫,领口露出一半诱人的锁骨。

    当真是年少春衫薄,分外好看。

    “殿下为何而来?”

    “来接本王的娘子。”

    沈风斓面色薄红,一时没料到,他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嘴角轻扬,几不可闻地一笑。

    “本王的意思是,来接孩子们的娘亲,云旗和龙婉想你了。”

    “哦。”

    沈风斓跟在他身旁向外走,伞并不大,两个人一同站在伞下,少不得碰到手。

    她忽然想起,萧贵妃的话。

    玦儿对你,甚是满意。

    “你既喜欢春雨,不如走一段,这玄武门外的春光还算明媚。”

    他从沈风斓抬头的那个动作就看出来了,可见对她观察入微。

    沈风斓默默地点了点头,只要不在宫里,不在晋王府,其他的地方,她都能感觉到自由自在。

    两人一伞慢慢地走出玄武门,带着晋王府明黄徽记的马车,远远地跟在后头。

    浣纱和浣葛也跟在后头。

    沿途林木生得茂盛,有的已成苍翠姿态,有的仍是嫩黄,参差不齐。

    在春雨细细绵绵的浸润下,又仿佛蒙上一层水雾,融汇了不同颜色之间的界限。

    不远处一座院墙,溢出一簇茂盛的红艳海棠。

    沈风斓不禁一笑。

    “你笑什么?”

    “我见那一簇海棠,想到了一句诗。”

    轩辕玦眉梢一挑,“你笑成这样,一定不是什么正经诗。莫非是一枝红杏出墙来?”

    沈风斓摇了摇头,比这个更好笑。

    “想到了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桥头,满楼红袖招。殿下春衫也薄,这一大簇溢出墙头的海棠,像不像满楼红袖?”

    他勾唇一笑。

    “怎见得不是为你,羞煞一树海棠?”

    两人相视一笑,难得这般默契。

    “今日在宫中,卫皇后可难为你了?”

    “不妨事,贵妃娘娘来得及时,反倒是卫皇后吃了一个暗亏。”

    她简单说了说今日的状况,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其中波澜起伏,令人不由心惊。

    “对了。”

    沈风斓忽然道:“我和贵妃娘娘说,每日只吃两顿饭,殿下千万别在贵妃娘娘面前说漏嘴了。”

    “这是何意?”

    轩辕玦一脸不解,一日吃两顿还是三顿带夜宵,这是什么要紧事?

    也值得拿来特特叮嘱一番。

    沈风斓翻了一个白眼,“殿下天之骄子,自然不知道旁人有什么难以东西艰难得到的心酸。贵妃娘娘一日仅用两餐,就是为了保持体态苗条。”

    轩辕玦这下会意了,“你是说,如果母妃知道你从不忌口还能保持身形,心里会不舒服?”

    何止不舒服啊?

    要问吃不胖的女子有多讨人嫌,答案是——

    全民公敌。

    他轻哼一声,“果然本王说得没错,后宫女子就是这般小肚鸡肠。”

    连萧贵妃也不例外。

    沈风斓算是刮目相看。

    看来晋王殿下瞧不上女子,是不分亲疏的那种瞧不上。

    “殿下方才说,云旗和龙婉想我了,是怎么说的?”

    她忽然想到,云旗和龙婉还不会说话,他又是怎么知道他们想她了?

    晋王殿下忽然眼中生辉,那股得意劲儿,和萧贵妃极像。

    “本王今日回府得早,想着你不在府中,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俩是否乖巧,就到天斓居陪了他们一会儿。不想本王说到你的时候,云旗忽然呀呀一声,接着叫了一声娘。”

    “真的?”

    沈风斓大惊失色,“他们才三个多月,会叫娘了?”

    他轻哼一声,“本王也希望,他们开口先会叫的,是爹爹。”

    一种莫名的欢喜从她心中升起,她恨不得即刻飞奔回府,亲耳听云旗叫一声娘。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府吧!”

    沈风斓一心急,忘了什么顾虑,竟直接拉着他的手往后头的马车走去。

    他一愣,随后连忙跟上。

    “小心些,淋雨着凉了传给孩子怎么办?”

    那把素净的纸伞复又遮过她的头顶,他半边天水青的衣衫露在雨中,濡湿成海蓝。沈风斓满面喜悦地进了天斓居,径自走到云旗兄妹俩所居的东边暖阁。

    一进去,便听到里头奶声奶气的呀呀声,和奶娘丫鬟们逗弄孩子的声音。

    门外的丫鬟见着她来,忙打起帘子,朝着里头道:“殿下和娘娘回来了!”

    众人忙福身行礼。

    “不必多礼了,快叫我抱抱,云旗真的会喊娘了吗?”

    奶娘笑道:“是啊娘娘,叫得可清楚了,殿下是亲耳听到的。”

    沈风斓抱着云旗在怀里,他肉呼呼的小脸仍是笑得大大咧咧的,一双圆润乌黑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样。

    “云旗,娘亲在这呢,快叫一声娘来听听。”

    她卖力地和小家伙沟通,小家伙见着她笑得更欢了,亮晶晶的口水从唇角溢出。

    一副天然呆的模样,只会傻笑。

    沈风斓失去了信心,正要对轩辕玦说些什么,只听得云旗呀地一下发出了声音。

    “呀呀……娘!”

    他真的会叫娘了!

    沈风斓大喜过望,朝着他软软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娘亲在这呢,真好,我们家云旗会叫娘了!”

    谁家的孩子三个多月就会叫娘?

    便是再聪明的孩子,也需要七八个月才能喊得出爹娘,这样简单的音节。

    云旗不仅没如李老说的那样,身患脑疾。

    相反的,他比一般的孩子还要聪明。

    众人这才能放心,确信云旗并没有脑疾。

    比起寻常的孩子,他只是不爱哭,更爱笑罢了。

    小衣机灵道:“咱们殿下自幼就是神童,娘娘也是幼有才名。殿下和娘娘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神童了。三个多月开口叫娘,也不算稀奇。”

    这话说得众人都甚有同感,纷纷点头称是。

    沈风斓还在兴头上,逗弄着云旗继续叫娘,轩辕玦忽然开口。

    “大公子会开口叫人这件事,千万不要对外宣扬。他年纪尚小,名声在外只怕不好养活。”

    有一个龙凤胎带来瑞雪的传闻,就已经令人生畏了。

    要是幼年早慧这样的名声再传出去,不知多少人要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众人一听纷纷应是,当初晋王府闯入贼人焚林刺杀之事,至今他们还记忆犹新。

    自然不敢放松警惕。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云旗身上时,里屋忽然传出一道响亮的哭声。

    一听这声音清亮有力,就知道是龙婉在哭。

    沈风斓忙问道:“大小姐有人照顾吗?”

    “有的,娘娘放心,古妈妈和竹儿菊儿都在里头呢。”

    经过先前的一些事情,古妈妈将照顾两个孩子的人都专门分了拨,各自有对应的差事,就减少了照顾不周的可能。

    她对于内宅之事比沈风斓老成许多,旁的不说,就说沈风楼和沈风斓这两个,小的时候也是她亲手照顾的。

    沈风斓点了点头,“进去把大小姐抱出来吧,许是她听见我和殿下的声音,等了半天等不到,着急了呢。”

    与云旗忽然会叫娘的早慧的比起来,龙婉是一开始就让众人感觉得到,她的早慧。

    譬如是在云旗不哭,众人都以为他患有脑疾之时,龙婉一巴掌打在他身上让他疼得哭了出来。

    譬如是在百日宴上,沈风翎对云旗不善,龙婉一副要和她亲热的模样,凑近了却打了她的脸……

    这桩桩件件,都让人对她的早慧不敢轻视。

    古妈妈亲手把龙婉抱出来,龙婉仍是哇哇大哭,云旗见了呀呀直叫。

    怕她吃醋,沈风斓将云旗交给了奶娘,自己上前抱起了龙婉。

    两个孩子都三个多月了,她抱孩子的姿势,总算是熟练了些。

    龙婉扑进她的怀里,果然一下子就停止了哭泣,沈风斓不觉心中柔软,托着她的小屁股轻轻拍了拍。

    “龙婉乖,是不是想娘亲了?”

    龙婉忽然抬起头来,抬得老高,把一张白嫩的小脸都憋红了。

    众人不解其意。

    沈风斓同样不解,只看着她小脸通红,抿着嘴一脸倔强的模样。

    好一会儿,龙婉忽然嘴巴一张。

    “馕……娘!”

    “哎呀,大小姐也会叫娘了?!”

    云旗刚刚学会叫娘,龙婉就也学会了,众人一片欢喜,只有晋王殿下面色不太好看。

    这不公平。

    两个孩子都先叫的娘,把他这个爹置于何地……

    晚间歇息的时候,浣葛鬼鬼祟祟地凑近沈风斓的床边。

    “娘娘猜,我从奶娘们那里听到什么趣事?”

    浣葛就是个包打听,总有听不完的八卦,哪里的事情她都知道些。

    沈风斓拢了拢头发,将三千青丝披散在颈后,慢慢地靠在了床头的大引枕上。

    “什么趣事?莫不是云旗和龙婉,会叫爹了?”

    浣葛摇摇手指,“娘娘太贪心了,大公子和大小姐才会叫娘呢,哪有一口吃成一个胖子的?”

    说的也是。

    “那到底是什么趣事?”

    浣葛笑嘻嘻地凑近,“娘娘可想知道,为什么大公子忽然会叫娘了吗?”

    沈风斓眼角一挑,这里头,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我就知道,娘娘不知道。是奶娘们说的,娘娘在宫里的时候,晋王殿下过了早朝回来,一个人在大公子他们的屋子里待了许久。”

    “晋王殿下说,要陪陪大公子和大小姐,不必她们伺候。可是先前照顾不周领了一次罚后,她们哪还敢走开?就留在门外随时等着传唤。”

    看浣葛笑得贼兮兮的,她就知道,一定是奶娘们在门外听到什么了。

    “再跟我卖关子,仔细我让古妈妈好好教导教导你,浣纱——”

    她作势要招浣纱进来,浣葛连忙求饶,在隔间的浣纱还是听见了动静。

    “娘娘听这丫头说书呢,她要是去外头说书,日进斗金就没上次那说书先生的份了。奴婢告诉娘娘吧,就是奶娘们在门外听见,晋王殿下在教大公子他们喊娘呢!”

    这还真是一个,沈风斓怎么也想不到的八卦。

    “怎么会?晋王殿下教的他们,那为何不教他们喊爹爹?”

    明明方才两个孩子都喊娘的时候,他还一脸不满的模样呢!

    浣葛道:“奶娘们听见啦,说是晋王殿下抱着大公子和大小姐,像是他们听得懂似的,和他们说了许多话。说是咱们娘娘诞育他们不容易,所以要教大公子他们喊娘。”

    “娘娘听听,晋王殿下都看在眼里的,可不像咱们先前想的那么无情无义。娘娘吃了这么多苦,殿下记在心里了。”

    要说沈风斓不感动,那一定是假的。

    她不过是晋王的侧妃,能得到他这样的善待,算得上恩宠极盛了。

    嘴上还是岔开了话题,“浣葛你一口一个殿下的,知道的说你是我从太师府带来的丫头,不知道的,只当你和红妆她们一样呢!”

    红妆虽然有名无实,到底占了个通房丫鬟的名,这叫浣葛一下羞红了脸。

    “娘娘自己这儿夫妻和乐有儿有女,便拿奴婢们取笑起来了。奴婢是好心告诉娘娘,日后再也不敢说了。”

    “反了反了,”沈风斓笑道:“浣纱还不快打她,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

    浣纱只是走上来,“这回浣葛说的有道理,娘娘嫁进晋王府后,至今也未和晋王殿下真正圆房,妈妈惦记得很呢。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晋王殿下倒是厚着脸皮贴上来,偏是娘娘老拒人于千里。”

    两个一直以来都照顾着她的贴身丫鬟,目光恳切地看着她,倒把她看得不好意思了。

    “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怎么就看不出来。”

    就像萧贵妃说,玦儿对你,甚是满意。

    她也没看出来。

    浣葛急道:“娘娘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殿下他就是嘴上不说,该做的他都做了。这就是娘娘说的那个,什么骄傲。”

    “是傲娇。”

    浣纱补了一句纠正她。

    “对对对,就是那个傲娇!殿下嘴上说得好像满不在乎一样,其实心里可在意娘娘了。”

    这些日子以来,晋王殿下做的桩桩件件,都在她们眼里。

    有些事可能是演戏给别人看,但是眼神,骗不了人。

    晋王殿下看着沈风斓的时候,那眼神就像是春雨一般,慢慢地温柔地浸润。

    润物细无声。

    “罢了,你们别再说了,我都听见了。”

    她摆了摆手,“我要歇息了,明儿一早还有事情要做。”

    浣纱想了想,前几日都在为皇后的春宴做准备,没听见她还有什么事啊?

    浣葛忙问道:“娘娘还有什么事?”

    这下轮到沈风斓卖关子了。

    “明儿的事明儿再说,现在,睡觉。”

    她凑到床边,将矮几上的纱灯一吹,千工床内一片幽暗,唯有红绡帐婆娑轻动。

    浣纱和浣葛退了出去,只在外间留下了隐约一盏灯。

    沈风斓仰躺在床上,看着帐子顶上,愣愣出神。

    她在想浣纱和浣葛的话,甚至是,萧贵妃的话。

    难道所有人都觉得,晋王殿下对她用情颇深,只有她并不觉得吗?

    也许他对她是有好感,但是一个未曾经历过感情的年轻男子,真的知道自己爱的是什么吗?

    她表示怀疑。

    同时,她内心隐约抗拒这种用情,又隐约有些期待。

    抗拒,是害怕感情成为束缚。

    至于期待……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现在没资格想这个问题。

    只有报了太子的陷害之仇,她才有机会喘息,去考虑自己的未来。

    ——

    次日一早,沈风斓睡到自然醒,而后起身沐浴焚香,更衣束发。

    “娘娘去拜佛也不见这般郑重,今儿是要做什么?”

    古妈妈进来的时候,闻到檀香沉厚的气息,不禁微微讶异。

    沈风斓笑道:“许久未抚琴了,只怕指法生疏,也该练一练才是。”

    古妈妈听罢放了心,又笑道:“娘娘要抚琴,只怕天斓居上上下下都无心做事了,都要听娘娘抚琴陶醉呢。”

    沈风斓不禁汗颜。

    看着古妈妈期待的目光,她试探道:“前些时日晋王殿下还说,坊间传闻,太师府嫡小姐沈风斓,能抚琴以引百鸟朝凤……”

    古妈妈噗嗤一声乐了,“这话是谁传出去的?当时小姐抚琴,确实有几只鸟儿停在了桐醴院的窗台上,就被传成百鸟朝凤了。”

    “当初在太师府的时候,太师大人命令禁止底下人这么往外传。说是什么龙啊凤啊的,犯忌讳。”

    沈太师一向小心谨慎,怕这种传言传得太广了,叫人以为他沈太师有让嫡女为“凤”的意思。

    这个凤字可不是寻常女子当得起的,那得是皇后,至少是未来的皇后。

    朝中皇子之间夺嫡争斗闹得太大,沈太师要倚仗圣上明哲保身,就不能让沈风斓成为那个“凤”。

    沈风斓微微一笑,原来是几只意外落在桐醴院的鸟罢了。

    “哪里知道是谁传出的,就被晋王殿下听着了。”

    古妈妈道:“不过娘娘的琴艺,在大家小姐之中是数一数二的,便有这样的传言,也不足为奇。”

    “妈妈又是怎么认为数一数二的?”

    古妈妈有些羞赧,“唉,我们不过是粗人,哪里听得懂琴音?是自小到大听过娘娘抚琴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沈风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的琴艺自然没有原身从小学习那么熟练,所以她不能弹奏本朝流行的那些古曲,尤其是原身一贯爱弹的曲子。

    要想不露出破绽,她就得另辟蹊径。

    浣纱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娘娘,您的琴找出来了,还有琴谱也都在这了。”

    她小心翼翼地抱琴而来,展在窗前的琴桌上,又在琴桌一角点上一支细细的檀香。

    沈风斓忽然一笑,计上心来。

    ------题外话------

    重大消息!

    以后更新时间改到晚上九点前,伊人爱小可爱们,小可爱们爱伊人!

    么么哒~啾啾啾!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妾身由己不由天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谷粒只为原作者伊人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伊人归并收藏妾身由己不由天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