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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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上完课,龚千雅与同学并肩从教室里走出来。

    “龚千雅!”

    一个声音喊住她,她回过头,看着刘宗奇向她跑过来。

    刘宗奇自大太阳底下跑来,脸上挂着汗珠。喘过一口气后,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清凉无汗的脸庞,不禁讶异地问:“天气这么热,你都不会流汗喔?”

    报千雅注视着一颗汗珠从他短短的发际滴了下来。

    男生!她掏出一张纸手帕递给他。“有什么事吗?”

    顺手接过她递来的面纸,汗擦到一半,他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冷淡的表情,突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叫住她。

    他擦边汗边回想着五分钟以前发生的事

    刚刚,他跟一个登山社的社员在讨论登山社期末社游的事。正讨论到一半,看见龚千雅从管院走出来时,他不知怎的,就喊住了她,打发走那位社员跑了过来。所以结论是他根本不知道他喊住她做什么?

    之前的热汗在她的注视下顿时转为冷汗,涔涔的滴。再不找点藉口的话,她会以为他是来搭讪的吧?“郎彩她”

    才提到郎彩的名字,龚千雅冷淡的表情便褪去了,眼里也多了几丝暖意。“彩又怎么了?”

    “哦,她呀”一找到话题,之前感觉到的尴尬终于散去。他兴匆匆的正要聊起郎彩,但眼角却瞥到站在龚千雅身后的女同学。“呃你的同学”

    报千雅转头看向她的同学。“亚佩,你先走好了,不要等我了。”

    田亚佩点点头。“好吧,那我先走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回过头来。“记得一点以前要到活动中心开会。”

    “ok。”龚千雅挥挥手目送她离去后,才又转过身来,看向眼前这个高她足足一个头的男生他长的真高,她一六七的身高在一般女生之间已经不矮了,没想到他还能高出她一颗头。“刘宗奇,你刚说彩怎么了?”她想他大概有一八五以上吧。

    刘宗奇搔搔短短的发,又开始流汗。“天气真的满热的,你确定要站在这里讲吗?”

    “我一点钟要跟同学开会。”

    “我刚听到了那么,废话少说。”他未经同意地捉住她的手肘。“我们去找个有冷气的地方坐下来喝杯饮料先吧。”

    废话“少说”?可他不就是要跟她讲一些有关郎彩的事情吗?龚千雅瞪着他放在她手肘上那只黝黑的手掌。

    烈日底下,刘宗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拉着龚干雅往阴凉的地方走。

    报千雅根本来不及抗议。她只得从背包里取出一把伞“刷!”地撑开,遮在自己头顶上。

    刘宗奇反应不及,差点被伞尖戳到。

    连忙松开手跳到一边,看着她手上不知何时变出来的小蓝伞。从而留意到她细致剔透的雪白肌肤。

    “呴,你们女生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走一小段路都要撑伞啦?”难怪皮肤会这么白。跟他这个阳光下的健儿比起来,有气质的讲,是床前明月光;没气质地形容,简直就像是用来糊墙的白壁纸。

    报千雅睨他一眼。“你以为皮肤晒得黑抹抹的就叫健康吗?那你就错了,只要想想中午的紫外线有多毒就好了。”

    转念一想。“那我们一起撑好了。”伸手就要握住她的伞柄。

    但龚千雅连忙跳开一大步。“休想。我不想跟你一起撑。”

    刘宗奇闪避着那显然意图戳瞎他的伞尖。“可是这样子,我走在你旁边很不方便。”左闪右躲,肩膀还是被伞刺到好几下。还好他皮粗肉硬,不然不早被戳出一堆洞了。

    报千雅仍不打算让步。“那是因为你站的太近的缘故。站远一点不就没事了。”

    “站太远不好讲话啊。”广告词是这么说的两个人的距离,离得太远,怕疏离;靠得太近,又怕发现小瑕疵。

    “那就待会儿坐下来以后再讲吧。”对男生,她向来是没什么同情心的。

    “龚千雅,你真的很铁石心肠。”他气唬唬地道。

    她呵呵笑。“我是看对象的啦。”

    看对象?那是什么意思啊?“郎彩比你可爱多了。”

    “正巧,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真是令人生气。“她跟人打成一片的速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是啊,没错。”龚千雅愉快地道:“彩呀,最喜欢交朋友了。”

    “那你呢?”

    蓝色小晴雨伞下的脚步突然停顿下来。她缓缓地转过身。微微一笑。“我呀,我最喜欢拒绝别人了。”

    他跨步上前,有点挑衅地瞪着她。“一定有不少人明知道你这么冰,却还是前仆后继地扑过来吧。”还没认识她以前,他就想过她一定拒绝过不少男生。像她这种脸皮漂亮的女孩子,有时真会心高气傲得教人想吐血。

    “前仆后继?你是说,就像你现在这样吗?”她挑衅地反击。

    “我?”刘宗奇哈哈大笑,抢过她的伞,遮在两人头顶上。“怎么会呢。别忘了我是来跟你讨教有关郎彩的事的。”

    他把伞举的好高,龚千雅翻了翻白眼,瞪着头顶上的伞道:“她最近到底在你们那里做什么?”三不五时就见她往他们住处跑。让她最近想找她都找不到她的人。最扯的是,她的近况还得经由身边这个家伙来转述。让她有点不胜寂寞起来

    刘宗奇低头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她看起来似乎有点落寞。笑了笑,希望待会儿告诉她的事情,会让她高兴起来。

    “那个郎彩呀,正把我们家的钢琴王子逗得七窍生烟呢,你说这情况严不严重?”

    报千雅想像着那景象。忍不住笑了。“也许我该找个时间亲自去看看那景象”会很有趣吧。当火遇上冰

    “欢迎欢迎。”刘宗奇装腔作势的以保护者之姿,搂住她的肩膀。“不过你得记得要躲在我身后,才不会被那群男生给啃光了骨头唷。”

    “你是说”语气很危险的。“你会尽一切力量拉住我,以免我拆了你那群同党的骨头?”

    刘宗奇头皮发麻地连忙将手拿开。“不敢不敢,千万手下留情啊。”

    他伸手推开简餐店的门。女士优先。

    “宗奇!”孔令维朝刚走进来的刘宗奇挥挥手。

    刘宗奇伸长颈子看了坐在很里头的孔令维一眼,便拉着龚千雅往他们的桌子走去。

    小餐桌上已经坐了两个人。正是孔令维和他的女朋友秦宝蓁。

    “学姐好。”刘宗奇对着秦宝蓁喊。

    马上招来孔令维赏给他的白眼。他最不喜欢别人拿他跟小宝的年龄来打趣了。学弟追学姐,心里难免有负担,他可不希望小宝因此决定甩了他这个男朋友。他好不容易才把她追上手的耶。

    报千雅难掩好奇地看了秦宝蓁一眼。马上发觉,这个被刘宗奇喊了一声学姐的女孩也正对她流露出相同的好奇。

    “一起坐吧。”她说。午餐时间人多,现在这家店里几乎没有空桌了。

    “那就不客气了。”刘宗奇欣然拉着龚千雅面对面地坐下。

    秦宝蓁那藏在厚重镜片下的双眼好奇地打量着坐在她身边的龚千雅,很好奇地对刘宗奇说:“学弟,介绍一下吧。”

    孔令维马上不高兴地道:“你又叫他学弟!”

    “他是学弟没错啊。”她反问。“不然我该怎么称呼?”

    刘宗奇打圆场道:“叫我宗奇就行,阿孔都这么叫我的。你是他女朋友,当然也可以这么叫喽。”

    孔令维和秦宝蓁也是面对面地坐着。两人虽然没有肢体上的接触,但彼此间那亲昵的感觉还是很容易被察觉。

    报千雅很是感兴趣地看着秦宝蓁。她的外型十分普通,一点儿比不上带点中性美的孔令维。但不知怎的,他们就是给人一种很相配的感觉。

    原来外型真的不是爱情发生的绝对因素。情人眼里出西施。再者,看似平凡的秦宝蓁,举手投足谈吐间所显露的,一点儿也不平凡。

    很有意思的女孩。

    不等刘宗奇介绍,龚千雅便自我介绍道:“我是企管二的龚千雅。”

    “啊,你就是龚千雅?”秦宝蓁以前室友的同学。这群男生还请她打听过她的寝室号码呢。她只知道有这个女孩,却从来没见过她。“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她笑着说。

    什么百闻不如一见?龚千雅有些困惑。“我该称呼你学姐,还是跟孔令维一样,叫你小宝呢?”这才是真正的百闻不如一见吧。

    “你知道我?”秦宝蓁有些讶异。

    报千雅点头。“听彩说的。”孔令维和秦宝蓁同是法律系的,两个人的姐弟恋在他们系上还颇有知名度呢。想到秦宝蓁可能不认识郎彩,她忙补充:“郎彩她是”

    “我知道。”秦宝蓁笑说:“阿孔常常挂在嘴边。”

    “missdog”魅力果然无远弗届啊刘宗奇与孔令维低声嗟叹。原来世界是这么地小。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吧”刘宗奇窃窃私语。

    孔令维点点头。“当一只巴西的蝴蝶震动它的翅膀”

    “就变成了让台北市大淹水的台风。”

    同理可证:当一个人认识了另一个人,两个人的交友圈就会自动扩大成为一个大型的交友圈。

    这又证明了一件事:地球的确是圆的。包括地球上的种种现象。诸如水循环、因果轮回、以及上述蝴蝶效应的延伸理论。

    两个人难兄难弟地头靠着头、肩搭着肩,哀怨地看着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个女生撇下他们,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再仔细一听。

    她们对话里的主题竟是郎彩!这、这三个女生从没桃园三结义过,也能在不同的时间、空间里连上线吗?

    如果可以的话,那么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不过,缺席的女主角,现在在做什么?

    李慕恩迟到了。

    站在图书馆的广场柱子前,江云冰抬看了眼墙上的大时钟。

    已经超过他们约定时间快二十分钟了。慕恩在搞什么啊?

    “安东尼”

    是幻听。他闭起眼睛,不耐烦的手指头在环抱于胸前的手臂上敲打着断断续续的节拍。再等五分钟好了,五分钟以后,人若再不来,他就不等了。

    “安东尼”

    是幻听。抬头看向耸立在远方大马路上,那据说坏了学校风水的台电大楼。

    敝了。都认识这么久了,李慕恩很清楚他不喜欢等人的,今天是怎么了?

    “安东尼”呼,好喘好喘啊。

    绝对是幻听。该死,不等了。江云冰垂下手臂,扭头往右侧的走廊走去。

    片刻后,又转往左侧走。

    郎彩从右侧追赶上来。“安东尼!”喊了一声后,又继续喘气。呜他都不理人家。

    是幻听。他瞪着郎彩,心里倔强地想道,硬生生视而不见地偏过头去。

    郎彩委屈地在他面前绕来转来,企图以全方位角度吸引他的注意力。

    “安东尼安东尼安东尼安东尼安东尼安东尼安东尼安东尼”直到他终于在她不屈不挠的坚定意志下,投降地转过来瞪着她,郎彩才微笑地咧开嘴。“安东尼,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才不要。“我在等人。”

    “你是指慕恩兄吗?”

    眼里闪过一阵错愕。“怎样?”

    郎彩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刚刚没喘完的份。呼,天气好热呢,她还一路跑过来,累累累

    怎么不回答?她不是最爱讲话的吗?“到底怎样?”为什么他等了半天,等到的是她而不是李慕恩?

    口好渴“我要喝两杯大杯可乐。”

    完全无法沟通。翻了翻白眼。“郎彩!”

    肚子好饿好饿“我要两个烧肉堡和两杯豆腐芭芭露。”想到食物,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只是烧肉堡真的好小喔,嗯,再多点一份好了

    真是个酒囊饭袋!“你”一把抱住他的手。“冲啊,目的地摩斯汉堡前进!”郎彩高举右手挥舞着。“我们,是正义的一方,要和,恶势力来对抗,木兰飞弹,发射!”

    她荒腔走板的歌声马上引来往来学生的嗤笑。

    江云冰用空着的一手掩着脸。生平第一回,觉得好丢脸。

    郎彩她、她就不能正常一点,非得老是这么不按牌理出牌吗?

    她知不知道,就算是游戏,起码也还有个最基本的游戏规则啊。

    然而她,从头到脚都脱了序。

    李慕恩才推开简餐店的门。

    刘宗奇和孔令维便看见了他。“慕恩,这边。”

    李慕恩笑着朝他们走去。

    小桌只有四张椅子,刘宗奇从其它只坐了三人的桌子拉了一张椅过来。

    李慕恩坐了下来,看见秦宝蓁时,笑着打招呼道:“学姐好。”

    马上招来孔令维白眼。

    转头看见龚千雅,李慕恩又道:“哈罗,正版的玛格丽特。”

    孔令维问:“云冰呢?你们今天中午不是有约?”

    “是啊,要去听什么口琴的表演不是?”刘宗奇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之前他们有提过一、两句。

    李慕恩翻着菜单,点了一份简餐后才道:“是口琴社的公演。”口琴社社长是他国中同学,前阵子在学酗遇到他时,交代他一定要拉朋友去凑个人场。碍于人情,他只好答应了,但是他笑了笑。“我突然想到一个比我更适合的人选。”

    小餐桌上顿时陷入一阵寂静。

    郎彩

    刘宗奇第一个大喊出来。“你放她去找云冰?”这不等于是“放狗咬人”吗?

    孔令维摇摇头。“江会恨死你。”

    喝了一口冰水,他哈哈笑。“但是会很有趣啊。”他也可以不用去听自己不怎么感兴趣的口琴表演,岂不一举两得?朝另外两位尚未发表意见的女士们眨眨眼。“你们认为呢?”

    报千雅捉起背包站起来。快一点钟了,她在活动中心还有个会要开。“有什么后续发展,别忘了让我知道。”

    刘宗奇拉住她。“你要走了?还没一点钟啊。再坐一会儿吧。”

    好吧,再两分钟。她重新坐下来。

    秦宝蓁慢条斯理地啜着饭后咖啡。“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我赞同你的观点。”

    “我就知道学姐最明理。”李慕恩谄媚地笑笑n彩都表明了只对“钢琴”有兴趣,他这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追求者,在泪满襟之余,也只好大方地祝福她了。

    “喂”孔令维真想扁人了。

    大家都觉得有点好笑。其实,他可以不必这么介意的。只不过才差一年而已,不是吗?

    话题又回到郎彩身上来。

    似乎这是个最安全,也永远谈不腻的嗑牙好题材。

    只不知,那位安东尼王子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很糟。

    江云冰看着郎彩的方式活像是在看一个入侵地球的外星人。

    真没看过这么会吃的女生。

    不过或许也不该感到讶异,毕竟任何事情,只要与郎彩沾上边的,就没点正常可言了。

    他看着她横扫掉一整桌的食物包括三份烧肉堡和好几杯的甜点饮料。

    而现在,她正在啜着最后一杯可乐。

    等他回去,他要杀了李慕恩那家伙。

    “哈”拍拍填得饱饱的肚皮,一边跷着腿喝冰凉的饮料,真乃夏天一大乐事也。尤其眼前还有一位俊男相伴,更是令人乐不思蜀啊。

    如果他能对她笑笑,不要铁青着一张脸的话,就更好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不高兴呢?

    郎彩纳闷地想。“你没吃饱吗?”吃不饱的人,脸色当然不好看。

    哼!“你没看见我还在吃吗?”像她那种蝗虫般的吃法,胃不搞坏才怪。

    “要不然是不好吃吗?”看着他手上那才吃了一半的海鲜堡。

    唔,不会啊,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可惜她会过敏,不能吃海鲜,不然也要点一个来试试。

    “关你什么事?”瞧她一脸馋相,就算真的不好吃,他也不会分给她吃。

    郎彩突然语气冰冷地丢出一句。“别幼稚了,你国小生吗?”

    江云冰差点被食物梗住。“你”“只有国小那个年纪,喜欢闹别扭的男生才会那样跟女生讲话。所以你不要这样子嘛,我真的有长得那么丑,让你一看到我就不开心吗?如果不是的话,偶尔你也对我笑一笑啊。”她鼓着脸颊,一脸哀怨地瞅着他道。“我是女生耶,而且我是你的朋友耶,你对朋友是这种态度的吗?”

    “我你才不是我的朋友。”

    “怎么不是?你的朋友已经这么少了,再少我一个,不觉得很凄凉吗?”

    真是有够无礼的了。“你不是我的朋友。”他重申:“你顶多只能算是我朋友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脑袋一时转不过来。“不也是朋友吗?”有什么差别?

    “不算是。”

    “怎么不算?安东尼”

    “我不叫安东尼。”才被她说的有些抱歉,结果她又故态复萌。现在到底是谁招惹谁啊?

    “好,江云冰。”她表情丕变。“这种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否认就算的。说,到底是朋友不是?”

    他从没想过她也会有这么严肃正经的表情。只不过,生气的宠物到底仍是宠物,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你头发乱糟糟的。”

    “呃,是吗?”连忙放下可乐杯,耙了耙凌乱的头发。“现在看起来如何?”

    转移话题成功。他伸手越过桌面,将一绺掉在她脸上的头发往她耳后拨。但还是无助于美化整体的效果,只有更突显了她那小小的圆脸。“你应该把头发绑起来。”

    “绑起来头皮会不舒服。”

    这家伙绝对是个享乐主义者。

    “那你戴顶帽子。”遮遮丑。

    “我不喜欢戴帽子。”天气又这么热,戴帽子多不舒服啊。

    “再不然你去离子烫好了。”

    真有点荒唐了。怎么会跟她讨论起她的头发来?

    “离子烫?”她怪异地瞅他一眼。“不要不要,叫我坐在理发店任人摆布两、三个小时,烫完后还要三天不能洗头发,多痛苦啊,光用想的就受不了。”

    瞪她一眼。“那你就继续当小狈吧。”

    唔“好吧。”自怜地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江云冰简直哑口无言。片刻后他才找回声音。“你不是认为拿你跟宠物相比很侮辱吗?”这回怎么没哭?

    “错了。”她千变万化的表情突然问选择了微笑。“如果我把它当赞美的话就不会。”

    表情怪怪的。“郎彩,我实在搞不懂你。”

    “刚好讲出了我内心的话。”她大眼梦幻地看着他。“江云冰,你真是一条好蛔虫。”补充一句:“这是赞美,别会错意了喔。”

    即使是冷漠的外墙也抵挡不了她无厘头的攻势。她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刀刀剑剑都砍在他最招架不住的地方。在郎彩面前,他已经很难将冷漠的面具挂在脸上超过十分钟。因为只要他一挂上,她就会马上摘下它。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让他开始觉得,在她面前戴面具几乎是多此一举的行为。然而他又怎么愿意承认,他在她面前简直无招架之力,只能节节败退?

    他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哼。”这是他所能使出的最后一击。

    “哇,你连哼这么一下的样子,也很赏心悦目呢。”她宛若发现新大陆般地睁大眼睛。

    真是败给她了。

    嗯哼“云冰?江云冰。”

    是幻听。不用理会。

    “耶。”郎彩推了推他的肩膀。“有人在叫你。”他听力真的很不行喔。

    说时迟,那时快,王润芳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吃过饭了吗?”

    见他不理人家,郎彩只好清清喉咙道:“吃过了。”

    王润芳这才注意到郎彩的存在。“哇,你长的好可爱喔。”好像一只小狈。

    “谢谢,大家都嘛这么说。”显然是受之无愧啊。

    江云冰得咬着嘴唇才不会笑出来。天底下也只有一个郎彩能够这么厚脸皮地曲解他人的话意。

    王润芳回过头来,看着江云冰道:“你果然还是没把报名表寄出去。江老师知道你不准备参加tnpc国际钢琴比赛吗?”

    学郎彩一口将剩余的食物吞进肚里。他拉起坐在一旁还咬着吸管的郎彩站起来。“走了。”

    郎彩眨了眨眼。“嗯,可是”迟疑地回过头看向那名陌生的女孩。她显然还有不少话要讲,就这么走掉好像很不礼貌。

    王润芳追在他身后。“算了,我不问你报名的事虽然没了你,这场比赛会失色不少”

    江云冰脚步不停地拉着郎彩往门口走。

    “喂、喂。”她试着喊他。“人家在跟你说话,你这样跑掉实在很没意思耶。”

    “少罗嗦。”他身高腿长,可怜郎彩腿不如人长,只得被当成一只布袋拖着走。

    但她仍频频回过头,和王润芳说话。“你好,我是郎彩,江云冰的朋友,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的吗?”

    王润芳拉着他的衣服道:“我听说了,二年级学期末的成果音乐会,双钢琴的部份,没有人和你搭档”音乐会占整学期成绩的百分之七十,钢琴才子如果因此留级,大概会很讽刺吧。

    江云冰猛地停下脚步,害郎彩撞上他的后背。“那关你什么事?”

    唉死性不改,怎么跟女生这样讲话呢?郎彩不禁喃喃道:“别在意,这只是他的口头禅。”

    没空理会郎彩,王润芳道:“要弹好双钢琴曲,除了钢琴家本身要具备独奏家优异的技巧以外,还要有愿意倾听对方音乐的合奏家态度。我想你的同学不跟你搭档,主要是担心会被你比下去吧。所以如果我毛遂自荐”

    “好好好。”郎彩鼓掌道:“够义气。”她对王润芳竖起大拇指。

    江云冰沉默了半晌。许久,他才道:“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瞪了郎彩一眼,微怒起来。“别再替我发言了。”

    好像真的生气了n彩总算肯闭嘴。眼角悄悄偷觑一眼。哇,真的生气了。只不过,是针对她,还是针对别人呢?或者,是针对他自己?

    王润芳颇感受伤地看着他。“为什么你总是要拒绝我的好意?我只不过是想帮你。”

    “唉,他不是在拒绝你的好意”郎彩低声地说。“他只是”习惯性地拒绝所有人的好意不具针对性的同时也拒绝他自己。

    “郎彩,你是不是我的朋友?”他低头睨她。是朋友的就别再当他的传声筒。

    “是!”她先是大喊一声,但随即又摊摊手,小声地道:“不是。刚刚你一直强调不是的说。”

    藉机勒索。绝对是藉机勒索。算她狠。“你勒索我。”

    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摇摇头,王润芳说:“总之,你如果需要搭档,就来找我吧。”临走前,看了郎彩一眼,手指指向江云冰道:“这个人,我认识他快十年了,从来就摸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郎彩微笑地道:“别抱怨啦,如果你认识他那么久了,就该知道这个人天生就是这副德性。欠扁欠扁欠扁,不管欠扁n次方,终归一句,也就只是欠扁两字而已嘛。”

    江云冰认真考虑起掐死郎彩的可行性。

    王润芳转愁为笑。“是了,你说的对极了。”不再忧愁。她离开了。

    等王润芳一走,他便马上反驳:“我才不欠扁。”

    “当然当然,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不欠扁了。”刚刚倒真的是有一点欠人家扁。“不过你人缘好像很不好,怎么搞的?”长得人模人样的,照理说应该不会惹人嫌啊。“为什么你的同学不愿意跟你做双钢琴的搭档?”

    他不说话。

    而她从刚刚那个女孩的话里也猜着了几分。她碰了碰他的手臂。“喂,如果我说,你同学只是嫉妒你,你心里会不会好过一点?”

    “不会。”

    “那也好,其实我也不想那么说。”她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我也没听过你的钢琴,根本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好到值得嫉护?”

    “听起来,你好像不打算安慰我,你不是我的朋友吗?”

    “唷,这会儿是谁在勒索谁了?”他真的在向她勒索友情吗?

    江云冰霎时噤声不语。

    占了便宜,不再卖乖。她说:“不然我们找台钢琴,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听,让我评鉴评鉴一下。”

    哼。“不要。”朋友不是该无条件信任的吗?她的条件这么多,怎么能算是朋友?还差得远呢。

    “既然如此,”她顿了顿。“那一定是你人缘不好。事出必有因,如果你能撤下你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说话再有礼貌一些、客气一点,那么你的人缘指数一定会直线上升。”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惹人生气。

    “嗯,对啦,我什么都不知道。”委屈的。“没办法呀,因为你什么都不说嘛。”

    江云冰瞠目瞪着她,真是令人为之气结。然而、然而曾经有人像她这样明明不懂,却还是把每一句话都说进了他心坎里吗?

    有记忆以来,郎彩在他心中所投下的震撼,远远超过这许多年来,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而她,也是第一个从未听过他的钢琴,就声称喜欢他的异性。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难形容。

    她究竟是喜欢他什么地方?

    就只单单因为她觉得他感觉起来像一台黑色的平台钢琴?这是什么诡异的理由?

    还有,郎彩为什么那么喜欢钢琴!

    成千上百个疑问,令他看着她时,老觉得头晕目眩不已。

    她不是个谜。

    而是一团谜云。

    结果,在口琴社的表演会场,郎彩很不给面子地睡着了。

    坐在小型演艺厅最后一排的椅子上。

    郎彩偏头靠着他的肩膀呼呼大睡,只差没把口水滴到他身上。

    吃的饱饱,睡的好好。疑似得了懒猪病。

    正想嘲弄她,想摇醒她时,却突然发现在昏黄灯光的渲染下,她的眼窝下方有着一圈淡淡的黑影。

    是说话说得太累了吗?

    不,看起来是熬过夜的后遗症。只是平时她说话哇啦哇啦的,很容易让人分心;脸又小,不容易注意到她的倦态。不过,熬夜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用功的学生。她是吗?

    小小的演艺厅里只坐了半满的听众。

    中午刚吃饱饭,的确是令人满想打瞌睡的。

    他强打起精神聆听,只为了将心比心,不希望当别人在听他的钢琴时,也不小心睡着了。

    任何事情都有妥协的余地,唯有钢琴,他还是很难放弃那一点点小小的虚荣心。

    将近两个小时的演出后,最后一首表演曲目结束后

    “啪啪啪啪!”原本还靠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郎彩突然醒过来,精神奕奕地鼓着掌。吓了他一大跳。

    “赞赞赞。”她不怕人笑地跟着坐在前面几排的听众一起叫嚷着。

    真是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

    她明明睡了满满两个小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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